雲宮深閣中,錦榻平整,紫燻爐中的香料燃盡了,並未添新。
宮婢跪伏一片,但見赤金龍袍下,那一張俊顏隱隱含怒。
「如此看來,在朕身邊伺候可見很是安逸,連君臣本分便都拋之腦後了!」
崔尚儀疾步打殿外進來,拜道,「陛下息怒,想來定有內情。」她轉頭輕呵,「蘿兒,還不向陛下如實稟報!」
那跪在首位的婢子顫抖著抬頭,「回陛下,嫣蕊夫人昨日便說身子不適,想會凌煙閣休養,奴婢們沒有陛下聖諭,自是不敢應下…夫人瞧著確有倦色…」
「真真是糊涂,既然夫人抱恙,何故未曾即刻回稟聖上。」崔尚儀面上雖是斥責,可卻也無形中消解了皇上的怒意,雲宮的婢子跟在崔尚儀手下伺候,她自然要維護些許。
段昭凌原本陰冷的容色,微微一動,「嫣兒面有倦色?」
蘿兒點頭應道,「是的,奴婢同吳公公連忙去尋陛下,誰知…」
段昭凌一面由崔尚儀伺候更衣,聲音不怒自威,「說下去。」
「落玉宮守衛極嚴,總管公公便說宜妃娘娘侍候陛下安寢,若非政事,任何人不許打擾,奴婢在宮門外等了一個時辰,只得回來,夫人得知經過,便道陛下近日忙碌,她在這里只會徒添麻煩,教陛下不能安心,按宮規,亦是不適久居天子寢宮。」
段昭凌靜默不語,這些天到落玉宮的時候卻是多了些,宜妃剛剛復位,他不得不如此,昨晚飲了酒,宜妃一早便服侍安寢,並未得到消息。
「她倒是知道替朕分憂。」
雖是在旁人宮里,可溫香軟玉在懷,他總是不禁想起蘇嫣的模樣,那顰笑皆是風情動人。
崔尚儀連忙接道,「嫣蕊夫人雖是年歲小,卻是可親可近。」
「天色尚早,就陪朕往凌煙閣散散心好了。」——
蘇嫣捧了一束結香蘭回殿時,就見綠芙形色匆忙地出來迎接,「小主您可回來了,陛下在內室等了兩盞茶的時辰了!」
蘭若忙道,「奴婢陪小姐進去。」
蘇嫣卻似早有準備,只屏退了左右,道,「我獨自進去便可,你們仔細在蚥5oて蜃擰!?br/>
如今宜妃才復位不久,後宮局面便不再平靜,待在雲宮里,只會徒惹非議罷了。
況且再鮮妍的皮相,看多了也會有厭煩的一日,若即若離,才最能絆住他的心。
「昨兒還說身子不適,今日就能采花賞景,離了朕身旁,可是十分自由了?」段昭凌長身立于殿中央,回首便見一片嬌艷欲滴的鮮花兒中,露出一雙秋水似的眼眸。
見她竟是怡然自得,絲毫沒有嗔怨,他心底便更不是滋味了,這後宮中所有的女子,皆是翹首盼著他的臨幸,帝王生來便掌天下大權,習慣了主宰後宮,冷眼看那鶯鶯燕燕你來我往的高高在上。
可自打眼前女子入宮以來,似乎逐漸不同了,乖巧時教人憐愛,嫵媚時勾魂攝魄,偏生又不多求榮華,不刻意邀寵,便是日日在身旁伴駕,確不曾真正握住她的心。
「臣妾從林姐姐處回來,沿途見那結香蘭開的極好,便忍不住流連了一番,陛下您聞一聞,淡雅怡神。」蘇嫣興致勃勃地說著,走至近前,當真就捧著花兒奉上,那純真的神態教段昭凌無從發作,語氣柔和下來,他捻起一朵,把玩道,「嫣兒對花草頗有研究?」
蘇嫣歪頭思索道,「研究斷是談不上,若是陛下喜歡,臣妾便將這些送與陛下可好?」
「好花需得美人配,就放在你這里,最是合適,」他攬住蘇嫣的腰肢,同往榻上坐了,關切道,「身子可有大礙?教霍玉來替你仔細診理。」
蘇嫣點頭,他便傾過身子,手掌緩緩下移,覆在她平坦的小月復上,「興許是這里有了動靜,也未可知。」
他語氣上揚,帶著一絲曖昧情愫,引得蘇嫣嗔道,「陛下何時也這般油嘴滑舌了。」
段昭凌見她欲說還休,遂一把將她困在懷里,「若是沒有也不怕,朕常來便是。」
回味到這其中的意味,蘇嫣更是不依,段昭凌便哄道,「你住不慣雲宮,那便再等些時日,朕自會將你安置妥當。」
「靖文如今已滿兩周歲,聰慧的緊,竟是能默記詩詞,說話也較同歲的孩童清晰利落許多,臣妾越看越愛,早已視若己出,是以娠一事,並不急切。」
「話雖如此,可朕想要一個你的孩子,」察覺到蘇嫣身子一抖,他便俯身在額心輕吻,「莫怕,失子之痛,朕決不允許再有二次。」
情到濃時,輕吻漸漸加深,蘇嫣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般熾烈,仿佛生怕一松手便失去了。
她垂頭窩在懷抱里,心中又涼又喜,涼他的薄幸,卻喜他對自家的鐘情。
正是痴纏間,但听一聲稚女敕清脆的童聲響起,「父皇,靖兒不許您欺負母妃!」
蘇嫣像被灼傷一般,猛地掙開,段昭凌卻笑意更深,模了模唇瓣的溫香,招手將他喚來,抱在膝頭,「父皇並非欺負母妃,而是在疼愛她,你母妃最喜歡父皇如此,靖兒若是不信,便問一問就知。」
蘭若本是嚇得跪在地上認錯,不想皇上根本便沒放在心上,只得靜跪听著。
蘇嫣雖是千嬌百媚,可要她在親兒子面前上演這出活色生香的戲碼,委實有些難為情,更听段昭凌如5o訟汾剩???徒? 附??庾。?淒了平浚?氨菹隆??br/>
靖兒卻一脈認真地問,「父皇所言可是真的?」
蘇嫣正與辯解,收到段昭凌的眼色,便只得硬著頭皮、紅著小臉答,「母妃當真…喜歡,靖兒乖,隨蘭若姑姑下去罷。」
靖兒逗頑了片刻,才由蘭若領下去,他一走,段昭凌便勾起蘇嫣的下巴,「既然嫣兒說喜歡的緊,那朕今日便不走了,專心陪你。」
從方才的溫情中回過神來,蘇嫣卻是退身一行禮,「恕今日臣妾不適,不能侍奉陛下。」
「朕特地趕來,你便要趕朕走不成?」
「臣妾不敢,實是不能,不如陛下仍去宜妃娘娘那里罷。」
段昭凌 地起身,俯視道,「嫣兒是要將朕往別的女人宮里推麼,朕不知,你竟是如此賢德。」
「為人嬪妾,原本就應賢德為先,最忌貪妒。」
段昭凌良久不語,凝住她的臉,「好,很好,朕實乃有幸!」
蘇嫣便答,「謝陛下夸贊。」
听她一口一聲陛下,卻不是從前親昵地喚他段郎,更叫他添堵。
「朕便听你的,夫人好生歇著罷。」
說罷,遂拂袖而去,蘇嫣緩緩抬頭,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上一世自家被他牽著玩弄,這一世,定要教他也嘗嘗被人擺布的滋味。
崔尚儀隨後進來,將她扶起,嘆道,「恕奴婢多言,陛下時時念著夫人,才下朝便來碳您,還帶了昨兒才從西域雪山進貢來京的天山雪珠賜給夫人,您實不該回絕聖恩。」
蘇嫣淒淒一笑,「姑姑您素來待我很好,我是如此直爽的性子,要麼陛下專寵與我,要麼便不如不見,嫣兒從不想要旁人施舍來的恩惠。」
崔尚儀听她毫不避諱地說出,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佩服她的真性情來,勸慰的話便沒再多說,擱下那檀木玉匣便告辭去了——
後宮是非之地,真個是片刻不閑。
蘇嫣心中的謀算,旁人不得而知,卻被傳為,宜妃復位,嫣蕊夫人專寵地位不保。
這些倒還是其次,還有一事,才可謂教人驚訝。
「小主,您可知外頭風言風語傳的不像樣子了。」紅菱素來心直口快,給蘇嫣添了茶水,便忍不住抱怨。
趙修儀淡淡倚在軟榻上,蹙眉不答,林清清良久才嘆了一聲,「沒想到,陛下終究是寵幸了夏姬。」
紅菱一听,更是不服地道,「皇上偶爾臨幸宮女,也是常有的事,可那夏姬何德何能,竟是封了選侍,如今眼界比天高,見了奴婢們,睬也不睬的,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說的不錯,這後宮里也人盡皆知,可這話卻斷不可在外頭說,咱們明白就好。」趙修儀打斷了她的話,紅菱這才掩門退下。
蘇嫣若無其事道,「表姐說的對,能得皇上青睞,自然有她的好處,一個千方百計想要爬上龍床的女子,只有兩個下場,要麼死,要麼升。而夏姬有宜妃撐腰,b5o自然是屬于後者,咱們既是阻擋不了,何不推波助瀾一番,教她好生享用罷。」
趙修儀恍悟道,「嫣兒你原是知道的?」
「陛下臨幸夏姬那一晚,是先來了我的凌煙閣。」蘇嫣點到為止,她們二人俱都了然,趙修儀輕點她額頭,無奈地笑了。
林清清臉色卻仍未緩和,她幽幽道,「听聞陛下是在宜妃宮里,瞧見了盆景長的極好,便問是誰種的,宜妃便喚來夏姬,料想從前,她是連婢子也不讓近陛下的身,可如今真個是不擇手段。那日水榭中,陛下就對夏姬有意,這一番當真是水到渠成了。」
蘇嫣瞧著林清清略有消瘦的面頰,感慨不已,她便如從前的自己,堪不破天家涼薄。
說了一會子話,三人便由婢子服侍更衣,一齊往淑妃的萃芷宮听事。
春風正濃處,但見一駕小攆從遠處過來,趙修儀的步輦在前,瞧得清楚,那攆上之人,正是春風得意的夏姬,如今的夏選侍。
「妹妹見過修儀姐姐,可巧咱們在此地遇上了。」夏姬神采飛揚,此番好生打理,卻有姿色。
可不過些許時日,那維諾的小婢展眼便成為了皇上的妃嬪。
她禮貌地擺手,淡淡道,「夏選侍不必多禮,本宮不敢妄稱姐姐,日後見面,還是直稱名諱的好。」
夏姬踫了灰,討個沒趣,奈何趙修儀位列九嬪,她自然不敢太過放肆,終是不情願地喚了一聲修儀娘娘。
蘇嫣在後面瞧著,卻是嬌聲一笑道,「我方才仔細看了才認出,夏選侍出落的越發標致了呢,發上那支金步搖真是好看的緊。」
夏姬自負美貌,又一朝得寵,恨不得將珠寶都掛在身上,發髻上足足插了三支金步搖,明晃晃地十分招搖。
「謝夫人夸贊,這步搖正是陛下賞賜的,陛下還贊很是合用。」夏姬不無得意地炫耀,殊不知當真是媚俗的緊,趙修儀掩袖忍著笑意,擺擺手道,「莫要誤了時辰,起駕罷。」
夏姬徑自一招手,竟是先一步起了攆,只听林清清在身後道,「夏選侍如今和咱們同為妃嬪,不論從前如何,這宮規斷是不可廢的。」
夏姬停住,從旁的侍婢便提醒道,「按位分,小主您應行在趙修儀等之後。」
幾人不再多言,起了攆便打夏姬身旁掠過,那夏姬杵在原地,心有不甘,便圓睜著雙目盯著蘇嫣仔細瞧著。
微風過處,但聞一陣甜甜的幽香,教人沈醉,再配上她的婀娜身姿,教她妒意橫生,不自主地攥緊了身下的裙面。
入了萃芷宮,蘇嫣三人繞過屏風,便見首座淑妃之下,右席上赫然是宜妃端坐,那賢妃、德妃二人竟是屈居宜妃下首。
這般亂了位分,顯然有違宮規,可誰也不願多惹是非,皆視若不見。
趙修儀坐穩,那夏姬也入了殿,眾目睽睽之下,卻見蘇嫣直立著不肯就坐,推辭道,「林姐姐原比我年歲大,又早得陛下寵愛,妹妹理應位列您的下座才是。」
林清清卻儀態大方,笑答,「妹妹心中有我是好,可如今你的位分要高于我,咱們既為姐妹,又為妃嬪,尊卑禮儀斷不ada敢廢,妹妹且上座罷。」
蘇嫣卻回眸一顧,辯解道,「可您瞧,宜妃娘娘可不就在賢妃娘娘上座麼?」
她們二人聲音不大,卻聲聲入耳,人人听得清楚。
淑妃便適時地開口,「嫣蕊夫人的心意雖好,可林貴人乃實大體,難能可貴,你便不要推月兌了。」
言畢,對面上座的宜妃,臉色已泛青光,在眾人隱晦的目光中,終是拂袖起身,不屑地走到賢妃身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針鋒相對神馬的最有愛了~~欠虐的一定要很虐,絕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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