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次夜襲軍營的突厥兵並不多,可是指揮得當,集中火力在重要點上,是聲東擊西,還是直搗黃龍,全部都各司其職,反應迅速…激戰過後,獨孤諱之清點戰場的時候發現,固然己方損失不大,就連這些以寡搏眾的突厥兵都死了不到二十個人,心中不免暗暗稱奇,他怎麼從沒听說過默啜可汗麾下,還有如此之強的將領呢?
「將軍!」綺羅飛馬跑到他面前,在其他士兵面前,她還是要規規矩矩的稱呼,就見到拂曉的晨曦中,士兵們在忙著清理燒焦的帳篷和尸首,有幾分焦急地問道︰「高地那邊有人回來了嗎?!情況如何?!郡王們都還平安嗎?!…」
「我叫你跟隨他們前往高地,不是叫你留在後面和敵人拼命的。」獨孤諱之余怒未消,一想起昨晚沖上去,竟然看見她帶著士兵跟二三十個突厥人廝殺正酣,就覺得頭皮炸開似得驚恐,他從不害怕戰場,也不害怕敵人,他是被稱之為鬼神般的冷血將軍,可每當事情與她有關的時候…
綺羅在心里暗吐舌頭,連忙下馬,乖乖的跟在他身邊低聲道︰「哥哥,那不是情勢危急嗎?你說要是叫三位王出了半點閃失,那我們這麼長時間處心積慮不就全都泡湯了嗎?我是為了保護咱們的心血…」「有何干系?」獨孤諱之雙手負在身後,轉頭冷冷的看著她︰「他們死就死了,大不了我只身入宮,砍下武氏頭顱給你,然後一起逃入大漠即可,何苦為了這些不中用的郡王拼命呢?」
他的語氣不抑不昂,說得輕松,可綺羅知道,他絕不是在開玩笑。心里感受到了絲絲寒意,她這才明白了為什麼不論是軍營,還是長安城中,總有那麼多人說連鬼神都怕獨孤將軍…她連忙轉到他面前,擺出最楚楚可憐的眼神,眼巴巴的望著他︰「哥哥,你生我氣了?你要是生氣了,誰還理我啊?我又要變成一個人了嗎?」語罷,還拖著一絲哭腔。
盡管心里明白,這丫頭是在裝傻充愣,獨孤諱之還是沒有辦法抵抗這樣的眼神和語氣,萬年堅冰陡然崩潰,化成了一聲嘆息︰「我就是拿你沒有辦法…」「我知道世界上只有哥哥對我最好!」見他臉色變得和煦,綺羅立刻眉開眼笑,像只小貓似的在他的身側摩挲,討他開心。
「將…將軍…」趕上前來通傳的士兵見到面前一幕,頓時愣住了。
綺羅連忙跳到一旁,將頭盔拼命壓低,獨孤諱之卻還是不緊不慢的樣子︰「高地那邊的人回來了嗎?」「報、報告將軍,相王父子已經回來了!相王受驚過度,正在臨時搭建的帥帳中歇息,臨淄郡王…」「義興郡王呢?!他回來了沒有?!還在高地嗎?!」等不及他慢慢回報,綺羅心急火燎的問道。
傳令兵猶豫了下,看了看獨孤諱之的臉色,才硬著頭皮說道︰「請將軍息怒…昨晚趁亂將三王帶上高地的時候,又遭遇了一小股突厥士兵,短暫廝殺後沒有什麼傷亡,他們就撤退了,可是等到了高地才發現…才發現義興郡王不知所蹤!我們回去找了一夜,卻還是一無所獲,應該是被突厥人俘虜了…」
「什麼?!」驚愕之余,綺羅只覺得眼前發黑,獨孤諱之從背後扶住她的肩膀,微皺起眉頭來︰「若是被俘虜了,突厥人肯定知道自己抓到了什麼樣的人物,應該很快就會有使者來提出要求的。」「要求?!什麼要求?!」「一般來講,就是軍馬或者糧草,亦或者要求大軍不再挺進,放他們悠悠然回到大漠去。可是這一次…」他回頭看著傳令兵,平靜地說道︰「相王就不必去驚擾了,讓他好好歇息吧。去請臨淄郡王到我的營帳來,關于義興郡王被俘之事,必須要從長計議。」
整夜奔逃、驚嚇,令李隆基面色憔悴,精神萎靡,可是他還是迅速趕到了將軍營房中,一進門,就見到帳房中只有獨孤諱之和他那討厭的親隨兩個人︰「將軍,你叫我是為了三哥的事情嗎?」
「確實是。」獨孤諱之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站在羊皮地圖前,邊思考邊說道︰「默啜可汗要求與皇室聯姻,聖上給了他武氏宗孫武延秀,他卻嫌棄不是李氏皇子,卻又不將其放還,至今都過了兩年多了。這次,如果他們知道了自己抓住的是太子的兒子,更不可能輕易將義興郡王交出來。」「但是現在也沒有使者與我們聯絡啊。」李隆基焦急地看著他,雖然他與李重俊一向不和,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堂房兄弟,說不關心也是不可能的。
綺羅臉色陰沉的站在一邊,最初聞訊時的驚愕過去,她開始靜靜思考,慢慢有了頭緒︰「武延秀的事情,我之前也听郡王說起過。倘若是挾持人質索要贖金,從那時候就可以開始做了啊,為何要將一個武延秀扣留在王庭中,還要浪費兩年的糧食?我感覺,默啜可汗的目的根本就沒有這麼簡單。」
「我同意。」獨孤諱之點點頭,一邊旁觀的李隆基卻驚訝的合不攏嘴,他實在接受不了區區一個親隨,竟然能夠跟自己崇拜的人,就如同平輩般親近交流,于是漲紅了臉說道︰「那又有什麼目的呢?!他不過是個邊陲小王,難不成還有吞天的野心?!」
「未嘗不可。」獨孤諱之意味深長的看了綺羅一眼,才繼續說道︰「默啜可汗為何一直執拗與跟李氏皇族聯姻呢?若要我來判斷,大概就是想要成為李氏姻親,一方面得到了大國保護,稱雄西域,一方面師出有名,更可以打著匡扶唐皇,剿滅武周的旗號,染指中原大地。」
听他說著,綺羅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臉上浮起一絲怪笑,勉強開口道︰「意、意思是說,這下他終于抓到了唐皇血脈、李氏皇子,便要將他關在王庭中,強迫他娶突厥的公主為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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