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浩看著龍殷的雙眸,低聲悶頭喝起酒來,在這一刻,只有酒能麻醉他的一切想法,他不想讓自己做出傷害龍殷,也傷害他自己的事情來。
「喝夠了,就到王府,把王饒雪接回皇子府,快到產期了,這段時間要尤為重要,如果有可能,朝就不要上了,在府上一心一意的照顧她吧。」說出來的話,如同冰冷的雨,穿透慕君浩的衣衫,直直的迸射在他的心里。
「我去接她?我憑什麼去接她,她就這樣離我遠遠的,我才高興!」那個女人是他心里的障礙,他不想再見到王家的人。
「如果不接她到你身邊,一定會有有心人趁機做文章,我不希望到這個時候,你還要為那樣的事情傷神。」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的一聲,慕君浩摔了桌上的飯菜,一把把龍殷拽到了懷里,他終于還是換下了面具,「對不起,是我不該跟你發脾氣,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推到她懷里去!哪怕你表現的有一點點嫉妒,我也就知足了!」
她跟著自己從水閣村出來,是為了什麼?
她跟著自己從洛州到匈奴,是為了什麼?
她幫自己做了那麼多事,就單單是為了龍家的祖訓嗎?那龍家的祖訓不是還說不能入朝堂嗎?她現在不還是走了進去,既然如此,那嫁給自己,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了。
「放手。」龍殷已經竭盡自己的所能,不去靠近慕君浩了,他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
男人的臉色變得低落,他木然的松開了手,「車在府外,酒醒了就去接人吧。」
把他推到王饒雪的身邊,才是對他最好的辦法。
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慕君浩雙目恍然,「你竟如此的狠心。」她的狠心自己不是早就見識過了嗎?
冷冷的一笑,踏著滿地的碎片,走出了定遠王府。
站在閣樓上,龍殷的面色冷凝,等著他一步步的走上馬車,等著他一點點的離開自己的視線,龍殷的心好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
「你若是如此的心疼,為何不去找他,你在我眼里可不是那麼畏畏縮縮的女人!」嫁到九州這麼久,這里的民風,耶律真也算是看明白了。
女人們以夫為天,若是有了什麼事情,都要以男人的意見為主,見到喜歡的人,也不敢主動去追,只是在自己的心里想著,如此坐以待斃的行為,在耶律真眼里當真是愚蠢至極!
「王妃以為,我就算追上了他,又該如何?從此,拋棄一切,浪跡天涯?且不說九州的國土有多大,就是逃到別國去,我們就能過上安心的日子了嗎?」
「這」耶律真垂下了眼眸,不知該如何說了。
「王妃的好意我心領了,于我看來,君臣之禮,是我與三皇子最好的結局了。」眼眸落在院內的草坪上,「王妃此次是有何事?」
在心里,她也是十分羨慕慕文遠兩人的,可以不摻雜政事,只要兩人的心是在一起的,就夠了,這樣的純粹,在皇家該有多麼的少見。
「我,我好像有喜了,我不敢讓別人看,文遠他也不知道。龍殷,我害怕,我怕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每一次去宮里,看到那些妃子們過的那麼可憐,我渾身都抖,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皇宮。」
她的聲音都帶著顫抖,她驚恐的眸子直直的望著龍殷,緩緩一笑,伸手抓起了她的手腕,「若是喜脈,是上天給你和定遠王的禮物,為何要怕?多少人想有個一兒半女還沒有那個福分呢。」
龍殷微微低了低頭,唇角以抿,「是有了。只是是男是女還不知道,怕是還不到兩個月。」
耶律真的眼里既有喜悅,又有憂愁,「可是,我怕我生不下這個孩子。」
「你在擔心什麼?」龍殷看著她眼里的害怕和恐懼,出言勸道,「不出半月,朝堂必將重歸于平靜,到那時,就沒有人敢動你的主意了。」
「真的嗎?可是我現在看著那些人的嘴臉,就覺得害怕。就像大皇子妃,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那個女子會有那麼重的心計。」現在的耶律真不得不想那麼多,她是定遠王妃,「多少女人,想要被送進王府來,我真的怕了,不知道要怎麼辦好了。」
「他現在已經身為太子,怎麼會保護不了你呢,莫要想的太多,明日我讓白芷送些安胎藥過來,你仔細照料著,不會有什麼大礙,若是有必要,我可以派人到匈奴帶些你家鄉的人來,但是一去一回也要一個多月。」
「我真的能見到匈奴人嗎?」說是不想家都是說給慕文遠听的,她現在深陷泥沼,要離開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夠開月兌的,就是見見那些家鄉的人。
他們也好告訴自己,自己還活著,還是那個原來的自己。
龍殷點頭,「你放心。」
走在昏黃的街頭,龍殷的心里,百轉千回,自己這樣做真的對嗎?把多少人推到了原本不屬于他們的位置上,這樣的行為,在耶律真看來會是怎麼樣的惡毒恐怖。
她的手早就不再那般純淨,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下去,她真的不知道了。
難以啟齒的無奈久久徘徊不散,她的身影被夕陽拉的老長,忽的一顫,手臂被人拉起,她整個人騰空而起,回頭一望,眼里浮起一絲詫異,「陸將軍?」
男子的下顎布滿了胡茬,他渾濁的眼里沒有一絲光芒,他悶聲說道,「得罪了。」說著,揚起馬鞭,駿馬蹭的一下飛身而出,往皇城去了。
看著身後塵起飛揚,龍殷的心卻嗅到了空氣中的寧靜,曾幾何時,她也這樣坐在某人的馬背上,听他胡言亂語,或是和他同坐一輛馬車,看他無所適從。
過往的一切,都在眼前一一飄過,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去,竟無回頭之日。
搖頭苦笑,若是老天此時能拿了她的命去,那但可無妨。
反正早就累的一步都走不動了,這個時候告罄,也算是不虛此行。
「皇後娘娘身子不好,她不想見風,她說想見你一面。」看著眼前破敗的宮殿,男子的眼里的柔情一閃而過。
該是多大的愛戀情誼,才能讓他數十年守著一個人,不甘心離開。
「宮里人多,我先走了。」他戀戀不舍的看著那緊閉的宮門,打馬而去。
龍殷嘆氣,往前走了兩步,推門而入,張宛入冷宮早就不是什麼新鮮的事了,龍殷好奇的是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見自己,是想再推慕天佑一把,還是另有他意。
「皇後娘娘好興致!」屋里的擺設極具富麗,每一寸地毯都是上好的羊絨,走在上面,如同踏在雲端,薄薄的幽簾籠著宮殿,秀子端坐在桌邊,拿筆畫著什麼。
龍殷淡淡的看著周圍的布置,這樣的宮殿比起壽康宮來,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處現下就本宮一人,龍小姐不必太拘謹,听聞小姐琴棋書畫樣樣過人,不如替本宮看看,這花,畫的如何?」
娟秀的紙上綻放的牡丹顯得富貴非常,龍殷瞧著瞧著,緩言說道,「皇後娘娘的畫,很好。」
「好在何處啊?」
「就算此處現下只有娘娘一人,但是快到傳膳的時辰,總會有太監來稟的,旁人見了我在此處,總歸是不太好,娘娘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張宛並沒有放下手中的筆,她微微展顏,「在這宮里,還有誰能攔住三皇子嗎?皇上雖然立了定遠王為太子,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本宮還真的不相信,他會讓姚琴兒的兒子當皇帝!」
龍殷眯著眼,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做聲。
看來今日張宛是有話要說,縴細的手腕輕轉,在紙上流連,綻放的鮮花更加的誘人美艷,張宛輕輕嘟著嘴,「龍小姐還當真是這般冷漠,本宮真是拿你沒辦法。」
她終是放下了筆,華美的衣裝不再,如今的她略施粉黛,巧言動人,「三皇子的龍位可算是唾手可得,我可以幫龍小姐最後一把,親手把三皇子推上龍椅。」
建光帝如今身子硬朗的很,那個龍椅,他就算是再坐個十年八載也不在話下,「龍小姐可要想清楚了,本宮的心情可是忽好忽壞的厲害,沒準過個一會兒,就改主意了呢。」
「皇後娘娘想說什麼,我都接著,您但說無妨。」
「我要三皇子的一句話,我要他把我供為太後,百年後和建光帝同入一墓。」這話一出,龍殷真是有些模不準張宛的心了,她不是應該心心念念的想著要離開這個皇宮嗎?
怎麼會想到和建光帝一同入墓的事了。
她的心已經落在這皇宮的深淵中取不出來了嗎?
垂著眼眸,「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張宛冷冷一笑,「本宮還真是不相信,有什麼事情,是龍小姐不能替三皇子做主的,是你不想幫本宮這個忙,還是覺得你們也能等到皇上自己離開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