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凝一身的玫紅映襯著臉上親近溫和的笑容,竟有幾分面若桃花的感覺。「這位姐姐好生面善,妹妹戶部侍郎宋淮遠之女宋梓凝。不知姐姐怎麼稱呼。」
程熙月心里冷笑一下,何為面善,左不過是不知在哪里听到了自己定然入選的風聲前來拉關系的。不過這種出頭鳥就算拉攏了人心,也不會被高位所容,早晚都會吃了暗虧,著實不宜走得太近,卻也得罪不得。
程熙月面上倒沒有任何不悅,反而帶著幾分親近之意,回禮道︰「妹妹詹事府詹事程昱之女程熙月。」
宋梓凝略微思量了一番,才開口道︰「妹妹听了姐姐閨名確實不是舊相識。如此想來,倒是你我之間的緣分了。」
程熙月微微一笑,又將目光轉到站在一旁的傅雨湘身上,「不知這位姐姐……」
傅雨湘忙欠了身子回禮,「妹妹傅雨湘,家父乃通判傅安。」話畢,報以靦腆的一笑,一身清麗素雅的打扮卻配上如此羞怯的神情,雖然有些違和,卻又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程熙月微笑回了禮,心中不由得感嘆傅安雖說只是一介六品通判,卻教養出如此落落大方的女兒,她的言談舉止絲毫不遜于那三品家庭出身的宋梓凝。
程熙月與她們二人閑談一會兒,負責殿選但監便將宋梓凝引去了乾元殿,只留下程熙月和傅雨湘站在一處。程熙月倒是很喜歡眼前這個略帶靦腆的姑娘,卻瞥見傅雨湘不知正在想些什麼,眉間也籠上了一抹愁緒,並沒有想開口的意思。
程熙月也沒有想要刻意去拉攏她,初入宮闈,還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好。想到此層,她便獨自一人攥著手帕將一會兒要考核的才藝好好的回想了一番。
太陽一點點西斜,上林苑內的秀女也少了一半,程熙月站得有些疲乏,便揉了揉腿,微微眯起眼,四處看了看。
就這時,就听另一個小太監扯著略顯尖細的嗓子喊了自己的名字。
程熙月匆匆上前一步,對身旁的傅雨湘抿唇一笑,便踩著碎步跟著小太監走向了乾元殿。程熙月沒走多遠,便遙遙地看見一個身量豐腴的女子面帶沮喪的走向另一邊,看樣子恐怕是落選了。
乾元殿是每日群臣們上朝的地方,陽光灑在做工精細的琉璃瓦上微微有些晃眼,程熙月沿著漢白玉台階徐徐挪著步子,才到了大殿的中央。
程熙月遙遙地望去,只見趙景珩帶著幾分慵懶,斜斜地靠在龍椅上,冠冕上垂下的翡翠珠簾遮住了他的眉眼,盡管如此,卻也感受得到他眼神中的漠然和不耐。太後一身棗紅色的朝服,坐在皇上身旁,唇邊掛著疏離的微笑。
引路的小太監唱了名字。
程熙月上前一步,行了一遍之前素玉教的禮儀,朗聲道︰「臣女程熙月拜見皇上,太後萬福金安。」
「倒是很懂規矩,模樣也還俊俏。」太後微微頷首,威嚴的聲音中也帶了幾分滿意,「皇上覺得如何?」
趙景珩並沒有接話,反而問道︰「可有什麼才藝?」
程熙月越來越看不明白趙景珩的意思,既然早已決定要她入宮,又何必如此難為自己,所幸自己卻也有所準備。于是,盈盈一拜,「臣女為皇上、太後清唱一曲《但願人長久》。」
「意頭倒是不錯,你且唱來听听。」太後笑道。
「是。」程熙月並不想唱,每每看小說,穿越女主必然演唱現代歌曲吸引了男主目光。然而,反觀程熙月,琴棋書畫,她在現代沒有接觸過一樣,如果現場作詩,又恐一時背不出什麼好句,選一首帶幾分古意的宋詞清唱,倒也勉強算作過關。
待她唱完,太後只是點點頭,「聲音倒還婉轉。」
「朕听著曲意倒是有幾分意思。」
「謝皇上、太後夸獎。」程熙月行了禮,心中卻也明了,自己的唱歌水平只能說勉強過關,博得不過是詞曲的意思。
「你身邊只有雲嬪那丫頭詩書很通,哀家瞧著這姑娘倒是對皇上胃口。」太後听兒子這樣說,便附和道。
「母後瞧著不錯,朕也便沒意見了。」
一旁的小太監听趙景珩如此說,連忙喊道︰「詹事府詹事程昱之女程熙月,留牌子,賜玉佩。」
程熙月謝過恩之後便被小太監引到了乾元殿後的亭子外歇息。她到那里的時候,已經有幾位入選的秀女等在那里了,而剛剛注意到的姜心虞和宋梓凝也赫然在列。
宋梓凝見程熙月中選,便遠遠地迎了過來,展顏道︰「妹妹見姐姐如此風姿便知姐姐定然中選。」說罷,執起程熙月的手,引她走到自己的座位邊,「剛剛沒來得及介紹,這是我遠房姨媽家的表姐,姜心虞。」
程熙月和姜心虞互相見了禮,又跟在座的幾位一一問好後,這才落了座。程熙月心下倒覺得有幾分意思,宋梓凝一看便四處拉攏人,不甘在宮中平庸一生。而姜心虞相貌出眾,美則美矣卻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而不知是否中選的傅雨湘卻靦腆怯懦,著實不適合在宮中生存。
沒等程熙月想完,就听坐在一旁的一個女子冷哼了一聲,「宋姐姐家世甚好,如今又要四處拉攏,難道是要與麗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平起平坐麼?」
程熙月心中不由得一凜,竟然有人如此囂張,尚宮定位分便要出言譏諷,與人交惡。待她轉過頭,看見那女子的時候,心中不免也了然幾分。那女子身量縴縴,嬌俏妍麗,一雙美目雖然帶著幾分不屑卻也柔情似水,讓人見了便不忍移開雙目。原來是仗著美貌目空一切,程熙月忍不住在心中暗嘆,就在這時卻听見那姑娘又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對著對面的一位姑+激情小說
慕容琉月面上略微一驚,似乎沒想到自己對宋梓凝拉攏的不屑被人看穿,很快便斂了神色,面色有些冷冷地一哂,沒有搭話,只是假作低頭看著袖口上繡著的花紋。
喬子煙見慕容琉月並沒有理睬自己,不免覺得有些沒趣,只不過略微一笑,只做什麼都沒發生,也沒有去看宋梓凝幸災樂禍的神情。
程熙月這才注意到一直端坐在位置上沒怎麼說話的慕容琉月。一身蘇繡的長裙,上面繁復的花紋一看便是慶歷最出名的江南第一繡坊獨一無二的花樣,頭上插著幾支綴了珍珠的發簪,滿身上下,無一處不顯示著她高貴的出身。
顯然,慕容琉月出身名門,不屑于像宋梓凝那般攀交情,也不屑于與這種人為伍,而臉上的神色卻被喬子煙看了去。喬子煙見慕容琉月的出身自然想要與之靠攏,卻不想得罪了宋梓凝不說,自己卻也沒得到分毫好處。不管怎樣,這種小聰明,倒不如沒有,恐怕將來這種小聰明會要了她的命。
就在這時,只見傅雨湘朝這邊走了過來,面色上還帶著幾分恍惚,目光也有些呆滯。
「表妹這是怎麼了?」宋梓凝見傅雨湘神色有異,連忙迎了上去。
「表姐……」傅雨湘只是握住了表姐的手,沒有說什麼,但是微翹的鼻尖卻略微有些泛紅。
宋梓凝忙緊了緊與傅雨湘相握的手,並悄悄遞了個眼色,朗聲道︰「瞧你開心的。中選了以後我們姐妹常在一起想來是極好的。」
程熙月將傅雨湘的神色收入眼底,便知自己先前的推斷是正確的。程熙月只做什麼都不知,徑自地看著這布局巧妙的回廊和水榭。
傅雨湘落座之後,再沒了其他秀女入選,在座的十八個人一同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了一會兒,便看見秦公公引了幾個年紀稍長的宮女走了過來。
程熙月待秀女中有人站起來,這才跟著一同離開了座位。
秦公公待這些新入選的小主都沒有了聲音,便說道︰「奴才秦正德給各位小主請安。凡中選秀女一律為選侍小主,先至儲秀宮學習宮中禮儀規矩,待冊封旨意下來,各位小主便可搬進各自的居所。」說到這,秦正德往旁邊挪了兩步,介紹道︰「這四位便是負責教導禮儀的教習姑姑。」
那四位姑姑均身著褐色滾紫邊的宮裝,發髻一絲不亂,上邊插了兩支純銀發釵。四位姑姑一一上前見禮道︰「奴婢瑞菁。」
「奴婢瑞芳。」
「奴婢瑞蓉。」
「奴婢瑞英。」
秦正德待她們都行過禮之後,對程熙月她們道︰「奴才就將各位小主交給瑞菁她們了,皇上那里還有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瑞菁側身點了點頭,站在身旁的瑞蓉便搶先道︰「公公好走,奴婢們定當好生教導各位小主。」
瑞菁面色一凜,側目瞥了一眼瑞蓉,正看到瑞蓉示威地挑了挑眉。瑞菁雖然神色不悅,卻也強按住情緒,溫和地說道︰「勞煩小主們跟著奴婢往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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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月等人到了儲秀宮時,各家入宮隨侍的丫鬟已經拿著行李等在了永巷附近的儲秀宮。素冰素玉二人見程熙月等人走過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素玉忙拉著素冰深深地福了身子,「奴婢們給小主道喜,見過小主,見過各位姑姑。」其余各位丫鬟也忙跟著見禮。
瑞菁生生受了禮,並些什麼,緊跟其後年歲稍長的瑞芳姑姑反倒是對素冰素玉帶著幾分贊許地點了點頭。待姑姑們走過去之後,這些丫鬟才直起身,各自跟了自己的小主身後魚貫地了儲秀宮。
儲秀宮位置較其他宮殿比較為偏僻冷清,平日里也沒什麼人住,只有每屆大選之時用作各位選侍的臨時居所。雖然布置不算奢華,卻也整齊寬敞。
十八位秀女排成了兩隊,瑞菁站在了中間,清了清嗓道︰「這儲秀宮一共二十七間房,北邊九間房用作平日教導授課和姑姑們的住所。東西兩側剛好十八間是給各位小主這幾日暫住所用。一會兒瑞蓉會念到各位小主的名字和所住的房間,房間號均是由南自北依次排列。請各位小主仔細听好。」
程熙月在听的時候也難免對有印象的秀女稍加留心。姜心虞和喬子煙被分在了西廂,而宋梓凝和傅雨湘被分到了東廂的第一間和第二間,雖然都在東廂離得卻很遠。程熙月心中卻因為這樣的安排很滿意,這個時候拉幫結派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值得一提的是,慕容琉月住在東廂第五間,地理位置顯然最佳,引得諸多住西廂的秀女紛紛側目。程熙月則住在東廂倒數第二間,不過她也不計較,此時成為眾矢之的反而不好。
瑞蓉唱完之後,瑞菁便上前一步道︰「現下各位小主先各自回房休息,奴婢會遣宮婢將晚膳送到小主房間。」
她領著素冰素玉回到房間後,這才略松了口氣,折騰了一天著實很累,也顧不得其他,一下子坐在床上,讓素冰幫自己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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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們折騰了一天,又困又乏,儲秀宮內早早地熄了燈。
程熙月素來淺眠,晚膳幾乎沒吃幾口,才入睡沒一個時辰便餓醒了,朦朦朧朧地听見屋子外有響動。
程熙月心中一驚,悄悄地披上外衣起了床,踮著腳尖來到床邊,湊到窗戶縫隙向外看。只見,兩個人正在牆根底下站著說話。
借著微弱的月光,隱約認出其中一個是白天里見過的瑞蓉姑姑,而另一個則是打扮不俗的紫衣宮女。兩個人離得很近,不知在說些什麼。瑞蓉顯然是宮中有頭有臉的姑姑,白天她和瑞菁的表現不難看出兩個人伺候的不是一個主子。
程熙月又將耳朵往外湊了湊,想要听清她們在說什麼。就在這時,那紫衣宮女匆忙走開。瑞蓉顯然心中有鬼,怕被人發現,見那宮女走後,又開始四下張望。程熙月連忙蹲子,屏住呼吸。所幸,瑞蓉並沒發現什麼端倪,看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
這後宮之中,到處都是暗井,如果一不小心卷入了後宮權貴之爭,恐怕自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程熙月想到此層,連忙又悄聲地模黑爬到床上,剛才的饑餓感也早已消失,只剩下了濡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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