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這是要干嘛?」
太陽還沒有西下,已經把周圍的雲層染的通紅。
僕散留家無比詫異的看著僕散安貞一臉嚴肅的發號施令!
「你不是說好了,今天休戰的嗎?」
僕散安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道。
「是,我們是答應了休戰半天!這半天不就快要過了?!」
「怎麼就不能開戰?」
僕散留家愕然!
是呀。
兵書上說,兵者詭道也!別說半天已過,就算不過,開戰有會怎樣?
難道還有人指責你不講信用?
「可是,您不是說我們不善野戰嗎?」
轉念一想,又有新的疑問出來。最近,大哥給他的驚奇實在是太多了,這些都是完全違背了兵書之上的道理呀。
「是嗎?」
僕散安貞似笑非笑。
「能戰則站,不能站則擾!在我們攻城器械沒準備好,打造好的器械未到的時候,本帥也要他睡不著覺!」
「疲兵之計?」
僕散留家的眼楮就亮了,似有所得,心中不禁為李全所悲哀起來。
遇見這樣的對手,還真是你的不幸啊!
…….
看到鋪天蓋地的金兵整理好隊伍又開了出來!
李全何止是感到不幸啊!他差點沒跳起來指著僕散安貞的鼻子大罵,如果能的話。
「卑鄙無恥!明明說好的,今天休戰半天的!」
難怪當初走的時候,笑的那麼陰險?
「趕緊備戰!」
鄭衍德也想說些甚麼。李全眼一瞪,一下子就憋在嗓子眼里了,趕緊的飛快跑上城牆,履行自己的指揮責任。
「快,快就位!」
「全部低頭,有盾牌的扛起盾牌!無盾牌的貼著牆角!」
「還有,觀察哨兵注意,及時報告金兵的方位!」
不能不說。戰爭是最好的老師!
經過一上午血肉的洗禮,鄭衍德指揮起來也有條不紊,像模像樣!他還特意想出來減少傷亡的辦法,大家都不露頭,只留幾雙眼楮觀察。一旦金兵靠近了,就一聲大喊,大家再跳了出來。
而士兵們也無疑鎮定了很多。很多人旁若無人的忙著自己手中的活計,根本連頭都不抬一下,擦刀的擦刀,抽旱煙的抽旱煙,甚至還淳淳教導新上的新兵蛋子們道。
「小子,多學一點!看著我的動作,我起來,你就起來!記住,戰場之上,你越怕死,就死的越快。膽子越大,無常就越是繞著你!」
果然,金軍的此次進攻還是老三樣!鼓聲擂的震天響,口號也越來越近,然後到了弓箭射程,就是一陣箭雨!
不過,這一回效果就沒有上午那麼好了!最多只是兩三個倒霉蛋子沒有藏好,挨了幾下,大多數人往往都沒有事情。
那新兵越發佩服自己身邊的那位仁兄了,盡管人家就比他多打了一上午。箭羽在盾牌之上猶如雨點一般,這位老兄還不緊不慢的抽著旱煙,至多是如同彈蒼蠅一般講偶爾漏過的箭敲到一邊。這份淡定,這份怡然,不能不叫人佩服啊!
「躲好了,這金狗的弓箭別看厲害!其實也就如同蚊子一般,你藏好了,他的叮不上!」
「接下來,你可要小心啊。跟在我的後面!」
直到三波箭雨完畢,這位老兄這才緊緊的抓起自己的大刀,身子半躬,如同一只待勢欲發的獵豹,肌肉高高鼓起。
「箭雨完了,就是金狗要上來了!」
他側耳仔細傾听周圍的動靜。
「我們的弟兄一給出信號,我們就殺出去!」
但這一回,他的經驗不起作用了。靜靜听了半晌,也沒見有任何弟兄發出警示。
「怎麼回事?」
他訕訕的對著同樣納悶的新兵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
事實上,和他一樣納悶的人是比比皆是,李全如同一頭霧水的看著那金兵在不遠之處狼嚎了一番,躍武揚威了一會兒,竟然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若不是殘留在城牆之上顫動的箭羽,李全還以為這原本就沒有發生過呢!
他們到底想要干什麼?
難道是怕我們的箭不夠用,特來送箭的?
恐怕那個阿海沒有那麼好心吧!
可是,眼前的一幕確確實實發生了!
沒過一會兒,那呼嘯聲逐漸遠去,金軍大營之門也緊緊的合上了,天地之間又重新歸于寧靜!
「陰謀,一定有陰謀!」
李全這樣下了結論!
「大家今夜務必要打起精神來,不可松懈!」
他鄭重的吩咐鄭衍德,想了一想,又補充道。
「最好,是輪流值守!無論什麼時候,城牆之上不能沒有人!」
……
盡管一再小心,李全還是不免著了對方的道兒。
李全剛悻悻然回到縣衙沒有多久,那潮水一般的吼聲又來了!
如果僅僅這樣也就罷了!
可問題是他似乎玩這個上了癮,每過一段時間就那麼突兀的來一下!
每次都是把大家搞的緊張兮兮,結果不是晃著火把呼喊幾句,就是胡亂的放一陣亂箭!
如果每次都準時來,大家也就不說什麼了?
可這丫的每次都恰恰打在大家的空當處,這就不能不叫人怨言了!
第一次,第二次,您老人家幾乎每過一個時辰都來一下,大家都習慣了。第三次的時候,大家早早就蹲在那里,就等著你來!可你還偏偏不來,等大伙兒打著哈欠,睡意連天的回去之後,進入夢鄉的時候,您又來了?
有的時候,您剛剛離去,大伙兒以為您算是完事了,可以輕松一段時間了。可剛下城牆還沒一頓飯功夫,你卻來了!
您這不是折磨人嘛!
一來二去,這場騷亂一直持續到午夜時分,看這個架勢,不打算收手了!大家為此怨聲載道,愣是鐵人也受不了這個折磨啊!就連壯碩如鄭衍德,如今眼皮子也拉了下來,上下直打架兒!
李全算是看明白了,這丫的純粹是騷擾啊!
可是你除了防備,你還有什麼辦法?
可能很多人比如鄭衍德一來生二來熟,對這些騷擾不以為然。
你听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你敢保證他這一次來的不是真格的?
很可能就是你松懈的時候,他就突然來了一個真的!
這個時候,你哭都來不及啊!
…
「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一陣哀嚎從里間傳來。李全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腦袋,左右搖擺。
已經不記得這是今晚的第幾次了,盡管李全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和衣而眠,甚至耳朵也堵上了布帛,可是那些嘈雜的吶喊猶如調皮的小蟲子一般,一個勁兒的往耳朵里鑽。
小丫頭緊緊的用枕頭捂住自己的可愛的小腦袋,整個身子更是深深的埋進被子,听到李全的抱怨,無可奈何的掀開被子,掏出耳朵之中物事,睡眼朦朧,呵欠連天。
「沒法睡了!」
李全苦笑一聲。
「走,叫大伙兒一起來想想辦法!」
照這樣下去,不要說守城了,恐怕明兒一早,大伙兒都被折磨死了!
剛進大堂,就听見一陣哀嚎,鄭衍德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這日子沒法過了!「
「老大,你快給想想辦法啊!「
李全環顧四周,眾人卻是早就到齊了,一個個心有戚戚焉點了點頭。顯然,這騷擾也把他們折磨的夠嗆!
「辦法?有辦法還等現在?「
李全憤憤的將茶盞往桌子上重重的一磕,咬牙切齒道。
「不睡了!我們睡不著,你們也甭想睡!」
國安用眼楮一亮,道。
「莫非,少帥是想夜襲?」
「對!」
李全惡狠狠的點了點頭。
「憑什麼只能他來騷擾我們,我們不能騷擾他呢?不好過,大家都不好過,看誰熬的過誰?」
「老大,一定要帶上俺啊!」
鄭衍德也是惡從膽邊出!
「各營抽調一些精干的弟兄,用繩子從牆上爬下去,哥也給他放把火!」
鄭衍德大喜。
「老大,你瞅好了!別的俺不敢說,可是論偷雞模狗,殺人放火,那可是俺弟兄們的拿手好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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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時分,整個臨胊也好像被折磨的有氣無力。天空一朵雲彩恰好遮住了月亮,整個大地便朦朦朧朧起來。
臨胊北門的牆頭之上,悉悉索索探出一個個黑乎乎的腦袋,他們賊頭鼠腦的張望一陣後,扔下一段繩索,挨個溜了下去。
「大家輕點!」
鄭衍德踩著輕輕的步子,慢慢的接近金軍大營!
但是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實際上,受到騷擾的不止是李全等人,金兵自己也是疲憊不堪。因為他們實行是輪流制度,也就是把大營分成若干小塊,每到一定的時辰就出動一批,自然整個大營里實際休息的時間已經減少。再加上那僅僅數里之外的動靜,怎麼不會影響到大營呢?
至少,很多金兵不約而同采取與李全等人相同的對策,那就是捂住耳朵。
至于,會不會偷襲,他們壓根兒都沒有想過?
如今匪人都被圍的如同鐵桶一般,還被騷擾的有氣無力,如何能飛出來?
盡管僕散安貞一再強調不可忽視大營的防備,但大伙兒也就听听而已,誰也沒當回事兒!
因此,鄭衍德等人的行動異常順利!
直到模進大營里頭,將睡夢之中的金兵捂住嘴巴的時候,他還尤自翻一個身,嘟囔道。
「別鬧,困死了。讓我多睡一會兒!」
知道鄭衍德他們順利的模進馬棚,放了一把火,受驚的馬匹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四處亂撞,整個大營才炸了鍋!
「敵襲!快救火啊!」
等到反應過來,想要揪住放火之人的時候,鄭衍德等人早就溜了回去,得意大笑呢!
事實上,金軍大帳行轅里,僕散安貞一直沒有睡,他正借著燈光仔細的研究著城防。听到這一聲騷亂,臉色就是一變。
「不好!」
待他平息了這一場騷亂,細細一點,臉色鐵青。
至少有上百人被殺,還有很多大帳都被驚慌失措的馬匹踩踏。許多馬匹也趁夜逃走,只能等天亮之後,慢慢收攏。
他長嘆一聲。
「恐怕今夜大家都不能睡個好覺了啊!」
他說的沒錯,此後的幾個時辰里,軍事史上最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交戰的雙方仿佛事先約好似的,深更半夜都不睡覺,你來我往的,你剛剛出去大吼大叫,鑼鼓震天,騷擾了對方一回。等人回到大營倒頭大睡的時候,對方也用相同的招數回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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