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界 第一章 楔子(一)

作者 ︰ 流離公子

悠悠四千年,滄海桑田。

大周王朝,已經在太亞大陸上屹立了四千個春秋。

周王朝雄踞于太亞大陸之上,是大陸東方最強大的一個王朝。

從地理上來看,王朝東臨無盡滄海,北接廣袤寒原,西連天山山脈,地域極為遼闊,與諸多異國毗鄰接壤。然而,東方滄海中的島國,天山西面的異族,南方的諸多蠻國,都將大周王朝奉為上國,不敢來犯。

周王朝的雄威,震懾著整個太亞大陸。

可是,不久之前的一次失敗的南征,卻是讓整個王朝徹底地陷入一片驚恐與混亂之中。

王朝的京城,天都城中,此時已經亂作了一團。

事情的起因就是︰此次大周出兵南征,出現了自王朝建立以來,數千年間從現過的最大慘劇——天子戰死,主帥失蹤!

大周歷3970年,出兵南征,遇伏,士卒無一人幸存。

大周南征的對象,是南陵國。

南陵國,位于大周王朝的正南方向。在這個不大的國家之中,生活著五個不同的蠻夷種族。不同的種族之間常年相互爭戰,千年以來,混亂的局面一直得到改變。直到十年前,南陵國的突然出現了一個天資卓絕之人。此人在短短的的幾年間,便憑著超強的實力逐一收服了動亂近千年的五大蠻夷之族,南陵國自此統一,並且野心膨脹,開始覬覦大周王朝南方的一些城市,更是不斷搶殺邊民,造成了的傷亡。

然而,就算已經統一的南陵國,在屹立了數千年、底蘊深厚的大周面前,依然只是一個一時興起跌梁小丑而已。為了平定此次南陵國之亂,展示大周雄威,大周王朝天子皇甫方仁御駕親征,主帥太史蒼成輔佐,前去討伐不知天高地厚的南陵國王。

然而,就是這樣一場沒有絲毫懸念的征討,在短短幾天後,卻傳來了如此令人難以相信的消息——大軍在王朝南方邊境「荒木嶺」處遇伏,皇甫方仁身死,太史蒼成失蹤。

十萬將士,一千禁衛軍,無一人返還。

誰也不相信,一向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大周禁衛軍——金鱗軍,竟然沒能保護住天子,而在小小的南陵**隊面前盡數伏誅。更沒人相信,大周王朝五大高手之一、已修行百余年,實力更是達到化靈境巔峰的主帥——太史蒼成,會這樣輕易地失去蹤跡。

修行一道,被劃分為三大領域︰

元之領域,

靈之領域,

天之領域。

每個大的領域之中,又被劃分為動之境,沖之境,化之境三重境界。比如元之領域中,便有著動元境,沖元境,化元境三重境界的劃分。

如此,修行的境界便被分為了三大領域,九個階別。每個階別滇升,便代表著一次質的飛躍,而領域滇升,更是意味著月兌胎換骨的變化。

化靈境,也就是是靈之領域巔峰的實力,此等實力已然是達到了可以睥睨天下的程度。

而且,此次南征的主帥,太史蒼成,更是已經在這一境界停留了十數年。擁有如此高深的實力,又怎會這般輕易的遭人暗算,莫名失蹤?

于是,一段關于太史蒼成串通敵國、反叛弒君的「密聞」,開始在天都城悄悄的流傳開來。盡管大周的王室正統,皇甫家族,尚「荒木嶺之變」給出正式的說明,但在暗中,已經有著無數的人在痛斥太史蒼成欺君叛國,其罪當誅九族。

當誅九族!

大周王朝,中州,天都城。

大周天子皇甫方仁的生身母親,文儀皇太後,和皇甫方仁的嫡母,紀明皇太後,並坐于兩個高大的金色座椅之上,所面對的,是大周王朝全朝上下掌握軍政的重臣。

兩位皇太後,以及十幾位老臣,此時都緊緊盯著大殿之中的紅色地毯之上。兩位皇太後甚至都緊緊皺著眉頭,目露焦急之色,但又強忍著壓下了心中的煩躁與不耐,只是靜靜地看著。

在那紅色地毯之上,一位身穿太極道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個的銀鏡前面,老者雙手掐訣,雙目緊閉,周身更是有著肉眼可見的淡淡金色光芒流轉,似是在施展某項通靈秘術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只見在銀鏡周身緩緩流轉的金色光芒驟然一頓,片刻間便消散了去,而那面一人多高的鏡面之上,竟然漸漸地爬滿了清晰可見的裂紋。

老人面色凝重的看著自己已經布滿鮮血的雙手,緩緩的站起了身,就在他挺身站立而起的那一刻,只听得「砰」的一聲脆響,那面鏡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驟然破碎,一地破碎的鏡片散落在鮮紅的地毯之上,極為的刺目。

老人朝著大殿之上端坐的兩位皇太後躬身的行了一禮,緩緩道︰「老朽動用天機門自上古傳承而來的推衍秘術,推算了此次荒木嶺之變。在太史一脈之中,有著不同于人類修行者的氣息。」

「且看這秘銀之鏡,」老人枯槁的手指向了紅色地毯上那一堆刺目的碎片,「竟然難堪推衍的反噬而破碎,可見那異常的氣息異常凶厲,應是鬼氣無疑。」

「只是……」

老者話還完,便直接被上方一人大聲打斷︰「既然如此,那太史蒼成必然是串通了妖魔異族。還請母後下令,誅太史氏族,以昭天下!」

兩位中年婦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文儀皇太後皺眉道︰「老身以為,太史世家多年輔佐我皇甫氏,忠心耿耿,見有二心。此次事變,疑點頗多,直接將太史蒼成定為謀反弒君之亂賊,難以服天下之民。」

「太後!」只見那穿著一身華貴黃色長袍的年輕人,大步走到了兩位皇太後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道︰「如今太史世家與妖魔異族有染已是定數,僅憑此事,他太史氏便已經為天下正道所不容!其所圖所謀,又豈會是會忠心于我大周。」

「此次皇兄遇害,必然有太史蒼成從中做鬼!」

說到此,青年臉上露出一抹沉痛的神色,雙目之中隱隱都有淚水溢出,悲聲道︰「請母後、皇太後下令冊立新君,以安撫皇兄在天之靈!誅太史全族,以昭示天下百姓!」

話音剛落,台下幾位位高權重的老臣也極合時宜地來到兩位皇太後的面前,紛紛跪下,齊聲道︰「請兩位皇太後下令冊立新君,誅太史族,昭示天下!」

「冊立新君,誅太史族,昭示天下!」

「誅太史族,昭示天下!」

一聲聲高喊在大殿之中響起。

「檀兒,你起來吧。」紀明皇太後對下方跪著的年輕人招了招手,道︰「你是現今我皇甫氏唯一一個尚受分封的皇子,按照大周先皇律令,現在就由你來做監國儲君,此事平息之後,再擇時行登基大典!」

「謝母後隆恩!」听了紀明皇太後的話,黃袍青年臉色由怒轉喜,忙大聲謝恩。

「太後聖明!」下方一干老臣紛紛跪下,齊聲喊道。

唯有文儀皇太後似乎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卻也只得點頭首肯了紀明皇太後的任命,不再多言。

王宮之中,一處戒備森嚴的樓閣。

整座樓閣不見使用木料,竟全部都是用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石磚所砌成。樓閣的房梁、門窗之處,則是散發著黝黑的光芒,似金亦似石。盡管不知是何種材料,但想來也不會是普通的金鐵、磚石便是了。

一身黃袍的皇甫方檀大步走向了樓閣膽階。只見守在上方的兩名全身穿著重甲的衛士,猛地舉起長刀,絲毫不因對方的身份而有半分的客氣,戒備道︰「來者止步!」

「我是兩位皇太後新冊立的監國儲君!」皇甫方檀冷色道,「皇兄御駕親征。卻遇奸人陷害,身死異鄉。如今叛賊逍遙法外,我要執掌墨陽劍,發布大周勤王令,號令二王四公,助我誅滅太史氏族,為皇兄報仇!」

說完,皇甫方檀拿出三塊精致的金制令牌,依次懸浮于胸前。只見其中一塊乃是監國儲君的攝政之令牌,另外兩塊則連為一體,是兩位皇太後聯合發出的令牌。唯有當令牌合二為一之時,才可生效!

兩名護衛雙目精芒閃過,見三塊令牌周身泛著淡淡的靈力波動,都是真實諭令,做不得假。便雙雙回到了台階之上,站在大門的兩側,分別將手放入機關之中,以元力激發了機關。頓時,整座閣樓都閃爍著赤色的光暈,赤色之中又夾雜著道道黑芒,令人見之而生畏。

一股神器的威壓漸漸彌漫而出。

「轟——」閣樓的大門緩緩打開,皇甫方檀心中一喜,大踏步走進了閣樓的大門之中,臉上顯露出了一抹病態的之色。

「墨陽劍,我終于要成為墨陽劍的執掌者了!以後這天下,還有誰敢違抗我的命令,哈哈哈哈!」皇甫方檀嘴上沒有出聲,心中卻是恣意驕狂的大笑著。

就在皇甫方檀走入閣樓之後,不到片刻時間,整個大周王朝都產生了感應。兩位藩王,四位國公,手中的靈劍都突然震顫了起來,嗡嗡作響,閃爍著迷人的光暈。

名劍有靈,因王劍而顯。

那是他們手中之劍的劍靈,在響應墨陽劍的號令。

大周之王劍,墨陽劍,在塵封了兩千五百年之後,再度出世!

……

……

一晃之間,便是過去了十天的時日。

兩位藩王,四位國公,都是派出了手下的精銳戰力,在整個大周王朝進行了對太史世家的追殺和圍剿。

太史世家的所在地,青州,如今各處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

就在十日前的那一天,大批身著鐵甲的軍士,由十位道行高深的修行者帶領,直接沖進了太史世家在青州青雲城的府邸,將全族上下老少婦孺就地正法,殺戮一空。

烏雲蔽日,大雨滂沱。

磅礡的雨水可以沖洗掉被鮮血染紅的土壤,卻無法請出空氣中彌漫的那層血腥之氣。太史家府邸方圓百丈之內的住戶,早就在太史家罹難之後全部搬走了。因為,他們無法忍受那個廢宅子中散發出來的血腥與陰森。

這一日,連續下了幾天的雨終于是停了下來。烏雲散去,現出了久違的陽光。

十日以來,因為得到消息而提前出逃但史世家族人,也都遭到了各路兵馬的殘酷追殺。二王四公,皆是響應勤王號令,在大周各處對太史家余黨展開圍追截堵。

到了這一日,整個太史世家,已是所剩無幾。恐怕不消一日時間,最後幾個潛逃在外但史世家之人,也會難逃修行高手的截殺,盡數伏誅。

距離青州千里之遙的龔州城,平民區中,一處破落的民房。

屋內的環境潮濕而陰暗,散發著一股布匹發霉的氣味。

太史世家的老管家,吳泰言,正站在屋內的窗邊。他的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正在閉目酣睡。吳泰言望著窗外的凋零景致,眼中盡是決然之色。

「吳老,快走吧,龔州府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蹤跡,只怕很快就會派出人手追到這里了。」一位神態疲憊、面容略顯蒼老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沖進了屋里,對著吳泰言說道。說話之時,他的眼中盡是焦急之色。

出乎中年人意料的是,吳泰言並沒有像此前一樣,急忙收拾行裝,準備再次逃亡。只見一頭白發的吳泰言雙目呆滯無神,淡淡說道︰「老爺在異地遭遇不測,沒能查清真相,以告慰在天英靈,反而蒙受了如此大的冤屈。少爺和少夫人已經半個月沒有音訊,只怕也是生死難料。現在,我帶著太史世家唯一的後人,卻又如何能夠逃過整個大周王朝的追殺?」

「皇甫氏如此決絕與狠毒,竟然要趕盡殺絕,絲毫不念及多年以來的君臣恩情。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千方百計逃亡至此!」吳泰言絕望地搖了搖頭,悲嘆一聲,道︰「當初我就應該直接將你等全部遣散,我獨自一人帶著太史家嫡系留在青州即可。只要我和太史家嫡系身死,想來你們這些家丁下人之流,應該就能活下來了吧。」

「現在可好,整個太史家盡皆遭遇截殺而身死,卻依然沒能換來一線生機!真是可悲啊可悲!」說到最後,吳泰言終于抑制不住連日以來壓抑的情感,流下兩行熱淚來。

「吳老切莫哀傷,只要事情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等就一定要拼下去。只要我們肯拼,生機一定會有的!」

說話間,似是想到了什麼,中年人臉上露出了一抹掙扎之色,但終究是沒有猶豫什麼,于是三步跨作兩步,走出了屋門,來到了不大的院子之中。

此時,在這個園子里,剩下的便是太史家最後的幾個下人們。

中年男子環視一圈,緩緩走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位中年婦女的身旁,輕輕撫著她的後背,眼中盡顯關愛的神色。看起來這二人應該是一對夫婦。

婦女看起來年歲不大,頗為清秀,只是神色流轉間掩飾不住的憔悴,破壞了本來靚麗的容顏。中年人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麼,終究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將那婦女懷中的嬰孩抱了過來,緩緩的走回了屋內。

婦女心思敏捷,猜到了中年男子要做什麼,突然間眼淚就如同決堤一般,流了下來。看著男子帶著懷中的嬰孩漸行漸遠,看著男子的身影在眼淚中逐漸的模糊。

千言萬語,卻最終化作了無言。

孩子,娘親哺養你一年零三個月,本想將你養大,本想等你長得高大魁梧,等你娶媳婦回家,等你結婚生子,看你背著年老的娘親去看日出,就像現在娘親背著你一樣。

但是娘親無能,沒能等到听你喊一聲爹娘。

婦女漸漸哭的力竭,看著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屋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屋內。

「吳老!」中年男子眉間露出喜色,沖著吳泰言說道,「這是我兒子,吳老帶著他逃跑,佯裝落入敵手,便可讓太史家小少爺逃過一劫。事後吳老再一口咬定自己並非太史氏嫡系,買通獄卒,應該就能設計逃月兌!」

中年人言語之間似有絕處逢生的歡喜,但吳泰言听在心里,卻是句句都在滴血。

誰家的孩子,不是疼在心尖上的骨肉!

可是,自己還有其他的選擇嗎?如果這樣做了,也許屋外的那些下人都可以逃過一死,自己懷中太史家最後的血脈也可以逃月兌。如果自己不這樣做,待得最後被官兵追上,誰也無法活下去!

「撲通」一聲響,吳泰言已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悲聲道︰「古人有言,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涌泉之恩,當一生相報,一生之恩,當以死來報,來世再報!今日太史家已然不在,大恩無以為報。我吳某人,便代太史家全族,謝過李管事!」

說完便把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中年人一驚,連忙上前將老人扶起,眼角竟也是微微泛紅︰「吳老快快請起!我與吳老一樣,都是受到太史老爺的恩惠,才能活到今天。太史老爺對待我等,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如今老爺蒙冤,太史家逢遭大難,我等當然要報恩。吳老能夠為了太史家犧牲至此,我等又有何做不到!」

被中年人扶起,吳泰言擦了把老淚縱橫的臉龐,慢慢的緩過了神來︰「李管事。太史家遺孤便托付給你了。老朽這就走,以免牽連了你們,你們也快快散開逃吧。」說完,吳泰言便抱起中年人懷中的嬰兒,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來,吳泰言本就沒有做活下去的打算。

他走得如此干脆利落,好像哪怕慢了一步,就會錯過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

步步緊逼,生機斷絕。

到頭來,竟然都沒有那一點時間來做最後的道別。

望著懷抱嬰兒的吳老越走越遠,中年人的眼淚終于也是掉落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吳老的慷慨赴死,也許,是因為吳老懷中的孩子。

那孩子伸出稚女敕的小手,顯得如此的可愛。

那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是那樣的動听。

「孩子,太史一家都是好人。他們對我們有大恩德,我們要報答。」

「你代爹爹報了恩情,若有來世,投胎生個好人家!」

中年人緩緩閉上了雙眼。

……

……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龔州城外的一處官道之上,一位滿頭白發、懷抱嬰兒的老人,被上百名披堅執銳的官兵逼進了絕路之中,已然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吳泰言面色平淡,將懷中的嬰兒擱置在地上。爾後跪伏于地,對著嬰兒拜了三拜,旋即割破了嬰兒的手腕,舉劍自刎。

至此,整個太史家在短短的十天之內被一掃而空。太史世家所代表的公國——大周王朝五公國之一的大楚國,也從此消失在了周王朝的歷史之中。

五大公國︰楚,梁,英,魏,燕,分別由太史、夏侯、慕容、申屠、上官五大世家掌管。如今,則是只剩下了四家。

「荒木嶺之變」,就此落下了帷幕。作者流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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