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定是我的手下敗將。網」
鳳夙之聲,宛如一盆冷水沿頭澆下。
「至少我得到了你的身體。」
「綠蕪,現如今你得到了什麼?」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綠蕪在前,鳳夙在後,毫厘之間,先答後問,初听很詭異,但卻透著難言的默契甑。
昔日主僕,如今仇人敵視。
兩人被一種無言的死寂給包裹著,回音在室內盤旋,一***的在耳邊傳遞,然後沉沉的砸進心間,綠蕪的心間。
一種滲入血液中的疼痛開始在心頭滋長蔓延,無助的令人心生空茫伙。
那是對未知命運的淒惶。
鳳夙抿了抿唇,靜靜看著綠蕪,「一具瞎了眼的尸體,這就是你要的?」
綠蕪笑了笑︰「在我成為你之後,他真心待我好過,我終于體會到了一直以來我所期盼的溫暖,就算瞎了眼又如何,就算一輩子頂著顧紅妝的身份,被世人恥笑我和學生有染又能怎樣?我不像你,一味顧全大局,一味重申師生倫常,你顧紅妝是誰?你裝的清高無比,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其實你只是一個不懂愛,不敢愛的可憐蟲,你說說看,你連愛一個人的能力都沒有,這樣的你難道不可悲嗎?」
「繼續說,把你的怨和恨全都發泄出來。」鳳夙眸光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眉目間透著尊貴之氣。
咬了咬唇,壓下心頭莫測感,綠蕪緩緩開口說道︰「我從小就是你的侍婢,小時候皇上給你請了教習師父學武,我陪你一起練,我習武資質比你好,你看起來那麼笨,那時候我就在想,除了臉蛋和身世,我沒一樣輸給你,但老天就是這麼不公平,她給你開了一扇門,卻給我開了一扇窗,所以你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可我只能從那扇窗戶里爬出去。後來鳳國被燕國滅了,我心里其實有說不出來的歡喜。我和你站在密道里,我看著你父皇和母後雙雙自刎身亡,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嗎?我在想,老天還是很公平的,你終于和我一樣,一起變成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女了。我以為逃出皇宮,流落漠北之後,我和你就是平等的,但無歡對你的偏愛讓我明白,他叫鳳簡,你叫鳳夙,而我不姓鳳,我只是一介宮婢綠蕪。無論我怎麼做,我在你們眼中都只是一個外人罷了。」
鳳夙淡然開口,語氣冷漠︰「你太過疑神疑鬼了,我和皇爺爺從未這麼想過。」
綠蕪紅唇輕掀,嗤道︰「呵……這話听起來怎麼這麼好笑?你們不把我當外人的話,鳳簡教你習武佔卦,觀天象,沙場謀定的時候,為什麼每次要像做賊一樣避開我?」
鳳夙難得皺眉︰「我不是私底下把那些東西都交給你了嗎?」
綠蕪將臉轉到室內某一處,嘴角揚起一抹極度諷刺的微笑,「誰知道你有沒有藏私?如果我和你所學一樣,再加上我天賦原本就比你好,不可能會處處輸給你。」
鳳夙眼楮幽深而迷離,卻忽而淡淡的笑了起來︰「知道為什麼你會輸給我嗎?因為你心太大,太浮躁,對待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喜歡鑽牛角尖,求勝心太強,所以才會定不下來。你天賦是比我好,但後來卻漸漸不如我,並非是我藏私,而是你***太深。綠蕪,你該明白,我原本可以不把這些東西傳授給你的,只可惜你接受我的好,卻不領我的情。不知道是我可悲,還是你可憐。」
綠蕪冷哼一聲︰「少惺惺作態了,我還不至于因為這些東西對你仇恨有加。後來我們一起離開漠北,來到了燕國帝都,再然後遇到了燕簫……」話鋒稍停,綠蕪無比苦澀道︰「見到燕簫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了他,雖說我比他年齡大,但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但燕簫在乎。」鳳夙看著面前的綠蕪,這真是她認識二十幾年的綠蕪嗎?
如果是,為什麼會覺得那麼陌生,好像從未認識過她一般。
綠蕪一時語塞,沉默片刻,終是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和你同時遇到他,但他最先愛上的那個人卻是你,你知道我有多恨嗎?他看著遠處的你,我望著遠處的他,每個人都是彼此眼中的風景線,只可惜,他永遠都不知道還有一個我在遠處痴情的望著他。」
鳳夙近乎自嘲道︰「你隱藏的很好,你我朝夕相伴八年,我竟一直都沒有察覺到你對燕簫的情,所以這雙眼楮瞎的還真是大快人心。」
綠蕪眉梢輕輕一動,唇邊浮起了一絲冷笑,「不用諷刺我,你憑什麼指責我?燕簫那麼待你,你不喜歡他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安排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爬上他的床榻?每次看到那些女人侍寢,我就恨不得掐死她們。」
看了她片刻,鳳夙似諷非諷道︰「或許,我最應該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送到燕簫的床榻上,也許只有這樣,你才會感激我,而不是一味的怨恨我。」
綠蕪無視鳳夙話語間的譏嘲和諷刺,順著她的話說道︰「如果你當時這麼做的話,我也許會真的感激你。你看看那些你為他挑選的女人,有哪一個勝過我?她們都配不上他,唯有我才知道燕簫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唯有我才是真心愛燕簫的那個人。」
「如果你的愛是真心的話,那跳樓殉情的武寧呢?為此瞎了兩次眼楮的白芷呢?她們又算什麼?」鳳夙很平靜,如果她在敵人面前生氣動怒的話,那就表示敵人能夠操控她的情緒,反之,那個人在她眼中就構不成威脅。
敵人?曾幾何時起,她和綠蕪竟已走到了兵戎相見?
鳳夙靜靜說道︰「綠蕪,你其實最愛的那個人是你自己。一個女人眼界不該如此狹隘,我承認為燕簫挑選女人,當初我確有私心,我希望借此擺月兌他對我的痴念,但後來連續納進來的武寧和白芷,卻是為了大局考量,迎娶武寧可獲取武原死心追隨;迎娶白芷可安白玉川謀害燕簫野心,燕簫也能憑借此舉麻痹白玉川,繼而心無旁騖進行算計和謀劃。如你所說,你想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每天陪著你談情說愛的燕簫,只可惜燕簫做不了這樣的人,他的權欲心遠比你以為的還要深,還要濃。你以為燕簫就那麼沒主見嗎?你以為我說什麼,燕簫就會同意嗎?如果燕簫不願意,我難道還能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迎娶白芷和武寧嗎?別做出一副很了解燕簫的模樣,我跟他在一起那麼久,都尚且看不懂他,而你……又算什麼?」
那一刻,綠蕪仿佛被鳳夙的話戳穿心窩一般,痛楚襲來,唇瓣下意識拉扯出一抹弧度,冷哼道︰「我比你愛他。」
鳳夙眼波未動,只漫漫應聲道︰「你所謂的愛,就是往我眼楮上投毒嗎?」
「這都是你逼我的。」綠蕪手指握緊,身體微微顫抖著。
鳳夙失笑,眸光卻停留在綠蕪的眉眼間不曾稍離,「沒有任何人在逼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逼迫你自己。你這步棋下的可真好,往我眼楮上投毒,繼而讓我懷疑別人,我怎麼會想到相處二十幾年的你,有一天會背叛我?可笑我發現眼楮中毒之後,擔心有人會對你狠下殺手,竟然對你的安危憂心忡忡。燕簫對我說你在池塘中溺斃,後來我問過劉嬤嬤,她說沒有池塘死人之事,倒是我出事一個時辰前,沉香榭廚房里發生了一場大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當時為了掩蓋你謀害我下毒事實,將此事推到了武寧身上。你是否告訴燕簫,白芷瞎了,我出事,武寧正好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利用你的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眼藥中下了毒,原本想要借你的手殺了我,但沒想到皇上會忽然命燕簫殺我滅口,這大概是武寧事先怎麼都想不到的突發異數。而你綠蕪不惜毀容逃過一劫,燕簫信了你的話,因為武原之故,一時還不能殺了武寧,所以為了顧全你的性命,便命你面具覆面,化名丑奴,跟隨在他身邊,不知道我說的可對?」
綠蕪狠狠的咬著唇,連什麼時候咬出鮮血都沒有察覺︰「書講的可真動听,比帝都臨江巷茶樓里的說書先生還要動听。」
「你喜歡听得話,我可以繼續跟你講,不收錢。」鳳夙眼中光芒幾度復雜變幻︰「你看到我之後,開始感到害怕,你擔心我和顧紅妝長得那麼相似,燕簫會轉而愛上我,況且你听說我來自漠北菩提寺,師承皇爺爺,這一說法可以瞞過燕簫,卻瞞不過你,因為你和我從小在菩提寺長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菩提寺里面根本就沒有阿七這號人物,所以你開始對我的身份存了疑心。那夜,我焚燒顧紅妝尸體的時候,你和齊天佑出手,險些置我于死地,我被燕簫關進暗牢之中,你後來前往暗牢殺我,如果我推算正確的話,你去暗牢的時候,也只是懷疑我的身份而已,但當你看到了我書寫在牆壁上的字跡後,你這才開始確認我的身份。當時你做的第一個舉動是揮劍將牆上字跡劃花,因為你擔心燕簫看到這些字跡後,會開始懷疑我的真實身份,會認出我就是顧紅妝。你想殺了我,只可惜,反被碧水所殺,實在是可悲可嘆。」
綠蕪心髒很痛,痛的她無法呼吸。
她狠冽道︰「那又怎樣?我查探得知,你現如今成了活死人,可我卻有心有肺,在燕簫心中,我才是他的夫子,而你只是他的雲妃娘娘。」
鳳夙含笑點頭︰「對,我只是他的雲妃娘娘,一個可以在夜間和他翻雲覆雨的雲妃娘娘。」鳳夙惡劣的補充了一句︰「沒有師生束縛,光明正大,不懼流言蜚語。」
「你無恥。」綠蕪聲音冷硬又尖銳,郁結難舒。
鳳夙靜靜地看著綠蕪的怒氣,似笑非笑︰「不及你無恥,我給過你機會,你跟隨我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凡有人對不起我,早就身首異處了,可你還安然活著。你以為是誰給了你活著的機會?是我……可你是怎麼報答我的,三番兩次欲置我于死地,我本有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綠蕪失聲呢喃道︰「燕簫不會讓你殺我的。」
鳳夙看著綠蕪,還真是不可救藥。
「你這場白日夢該醒了。燕簫如果不知道你我身份的話,你以為他為什麼會那麼信任我?難道你不覺得他最近有心疏離你嗎?」
她如遭雷擊,臉色蒼白如紙,靠著牆,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不會的,你騙我……我是顧紅妝,我才是顧紅妝。」她慌亂,無措,不安,甚至……絕望。
「放心,我不跟你搶。帝君現如今誤以為你才是鳳七,所以對你下達了必殺令,顧紅妝這個身份,我送給你,不跟你搶,你可以留著用一輩子,當然……如果你還有一輩子的話。」
鳳夙的話音,宛如利刺,在綠蕪的心里劃出一道道長長的血痕。
綠蕪胸口起伏,急促的說道︰「我要跟帝君說,說你才是真正的顧紅妝。」
「你以為帝君會相信你的話嗎?」鳳夙走到綠蕪面前,輕輕撫模她的空眼眶︰「綠蕪,我要感謝你,替我頂了死罪。」
「顧紅妝,我要殺了你……」驀然橫空出掌,奈何鳳夙早已狡猾避開。
鳳夙走到牢門前,似是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綠蕪,微微含笑︰「對了,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和燕簫還有一個兒子,用你的死成全我們一家三口得以安寧,我真是過意不去。」
兒子?
綠蕪身形搖搖欲墜,頭暈目眩中,腦海嗡嗡作響,一種不知從哪涌出來的疼痛忽然從身體某一處涌了出來。
「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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