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閣出來,東宮太子身上似有一根緊繃的弦,含著某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危險和復雜。(?燃文書я
盡管他步履間淡漠從容,但燕子墨還是發現了異常。
燕子墨皺起好看的眉毛︰「六哥,你在想什麼?」
「想你心中所想。」聲音冷漫,還有些漫不經心。
燕子墨一驚,話語月兌口而出︰「不會吧?難道六哥也覺得她言行舉止很像顧太傅?琬」
燕簫沒說話,豈止是像,就在阿七侃侃而談時,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把她當成了夫子。
燕子墨臉色黑了一分,聲音從牙縫中蹦了出來,「這個念頭就此打住,大白天難道見鬼不成,她們只是長的相似,縱使都頗有才情,那也是巧合而已,你可別忘了,正主此刻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日即將醒來,放眼雲閣這位,雖說行徑蹊蹺詭異,卻決計不是顧太傅。」
燕子墨話音落下,仿佛有刺骨冰水沿頭澆下藤。
燕簫原本身體就畏寒,如今更是從頭到腳,瞬間涼了下來,原本混沌的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燕子墨將燕簫的反應看在眼里,話語凝重了許多︰「六哥,顧太傅自挖雙眸,但你看看雲閣這位,容貌長的像顧太傅不說,就連眼楮都是一模一樣。顧太傅眼楮早在之前就給了白芷,若她是顧太傅,那她的眼楮從何而來?」
沉默良久,燕簫靜靜的抬眸看著燕子墨,目光漆黑深幽,帶著莫名的暗潮︰「老八,我有說她是夫子嗎?光天化日之下將她和夫子混為一談,實在是荒唐,這話今天你我兄弟說說也便罷了,若是傳揚出去,豈還得了?」
燕子墨心思一緊,眼中似是升起了微弱亮光,心事漸沉︰「也對,父皇歷來對怪力亂神,瓦釜雷鳴之象嗤之以鼻,若是傳到父皇耳中,只怕又將徒增事端。」
「她……怎會是夫子?若是夫子,此刻躺在合歡殿的人又是誰呢?」燕簫的目光如蜻蜓般輕輕飄過水面,清美絕倫。
燕子墨遲疑道︰「六哥,或許顧太傅有孿生姐妹也說不定。」
燕簫怔了怔,失笑道︰「老八,你有听說過鳳國七公主有孿生姐妹嗎?」「海天中文」全|文
燕子墨心中一動,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眼燕簫,卻見他垂眉斂目,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想起夫子死去那一日,他沖進合歡殿,燕簫當時正喝的酩酊大醉,他忘記身份,忘記那人是他敬仰的六哥,一把將他抓起來︰「六哥,難道真的是你殺了夫子?」
他不敢相信,夫子是被六哥殺的,他一向愛她,敬她,又怎麼忍心殺她呢?
燕簫無言,那樣的沉默,足以讓燕子墨發狂。
緊抓燕簫衣襟的手背青筋暴露,他怒道︰「為什麼啊?難道一個燕國江山竟讓我的好六哥迷失了心性嗎?」
燕簫那天很平靜,輕輕推開他的手,咳嗽聲中,他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話語似悲似戚,良久之後,他才說道︰「因為她是亡國公主,不是我不肯饒她,是父皇讓她死,你明白嗎?讓她死的人是父皇,從來都不是我。」
燕簫的話宛如掀開迷霧的晨曦之手,姿態決絕,就那麼讓燕子墨如遭雷擊。
如今,燕子墨還能回憶起當時內心升起的震驚,跟六哥相處八年的顧太傅竟然是亡國公主,怎不令人心驚膽顫?
燕子墨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眸光望著燕簫,好久才道︰「……六哥,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當年畢竟是燕國滅了鳳國,害太傅無家可歸,國破家亡的人是我們父皇。我知道太傅待你好,事事以你為先,難道她真的就心甘情願放下仇恨,心中一點都不恨嗎?」
燕簫笑笑,那笑意宛如冰雪,靜靜道︰「我和她相依八年,若想報仇,她早就報了,又怎會遲遲不動手?你很清楚她的本事,她若想復國,別說朝堂盤踞著一個白玉川和武原,就算有十個白玉川都不是她的對手。那日,她原可以逃的…….」
燕簫這席話,原本透著說不出的寒冽,但他的語氣偏偏又是平靜無比,令人難以窺探一二。
燕子墨微愣︰「哪日?」
「我陷害她挖了白芷雙眸那日,我刻意撤走不少御全文字+手打林軍,依她的武功和心智,離開地牢輕而易舉,但她沒有。我承認跟她相處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雖喜歡她,但卻並非十足的信任她,反而在有些事情上疏離她,心中總歸對她不放心,但那天我才明白,之前我錯的有多離譜,她不走,是因為她要成全我的霸業。她說如果一開始成為我夫子是個錯誤,那她一錯就錯了八年,既然錯了那麼久,沒必要現如今功虧一簣。」燕簫目光深沉,那些撕裂似的往事,淒冷如雪,相思纏綿骨髓,他凝望燕子墨冷峻的眉宇,淡淡開口︰「老八,她是斷然不會反我的。」
「她果真這麼說?」燕子墨黑眸深邃,宛若星河浩瀚,一時復雜陰霾。
燕簫眼神深沉,月兌口道︰「我欠她太多太多了……」
一室沉默,似是想起什麼事,燕子墨眉心凝出一道深痕,「六哥,有件事我需要事先告知你一聲,免得父皇屆時傳你入宮,你也好有心理準備。」
「什麼事?」
燕子墨緩緩說道︰「那日,你和雲閣那位成親,滿朝文武都看到了她的長相,誤以為是顧太傅,這事不知怎麼竟傳到了父皇耳中,昨日宮宴散場,父皇特地留我在宮中說了一會兒話,期間談到了阿七,父皇問我,這位阿七姑娘和你是怎麼認識的,我不敢多說,推月兌說此事不太清楚,父皇又跟我說了一會兒,這才說累了,示意我離開。昨晚從父皇那里一離開,我就急匆匆的來尋六哥,誰知快走到冷宮地段,就看到不少宮人聚集在池塘邊,好像有冷宮妃子跳進池塘淹死了,後來我見父皇和白玉川都在那里,心中隱約猜到六哥定是出了什麼事。臣弟宮里宮外,還有這東宮找了你一夜,都不見你回來,心里難免急壞了。」
「東宮各處你都找過嗎?」燕簫無聲笑了笑,蒼白的臉色,掩不住與生俱來的冷傲尊貴。燕子墨點頭︰「包括夕顏殿,臣弟不敢明著打探六哥夜間有沒有在夕顏殿歇息,而是將父皇夜間賞賜的珠寶借花獻佛,依次分給了各宮娘娘。眼見她們一個個受寵若驚,不明所以,大概還在好奇我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夜間送她們珍寶首飾。不管怎麼說,這事也算是打發過去了。」
燕簫聲音如梟,沉聲道︰「雲閣去過嗎?」
「去過。」
「幾時去過?」
「不到亥時。」
「她那時已經不在雲閣了嗎?」燕簫問的有些漫不經心。
燕子墨搖頭︰「臣弟當時並不知,倒是見到了劉嬤嬤,劉嬤嬤說阿七已經歇下了,而且殿下夜間沒有宿在那里,臣弟這才離開。」
思慮片刻,燕簫對燕子墨說道︰「你把劉嬤嬤叫來,就說我有話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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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來的倒也快,燕簫剛到合歡殿換下衣服,燕子墨還未入殿,那聲「六哥」就率先喚了出口。
燕簫示意李恪帶著宮人退下,走出內殿,就見燕子墨帶著劉嬤嬤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燕簫先是跟劉嬤嬤談了一會兒家常,後來話題順理成章的繞到了阿七身上。
「雲妃昨夜幾時被我帶走的?」燕簫問劉嬤嬤。
劉嬤嬤說話倒也不客氣︰「殿下幾時帶走姑娘,老身又怎麼知道?」
燕子墨在一旁不滿道︰「怎麼會不知道?嬤嬤不是雲閣管家嗎?」
劉嬤嬤冷笑一聲︰「八爺不知,這姑娘性子怪的很,有裝飾精美,金碧輝煌的宮殿不住,偏生喜歡住在雜草叢生的荒園。那個地方白天還好,入了夜陰氣森森,平時誰敢過去,也就只有我這位老太婆辛苦撿下這等差事……昨兒個夜里,老身戌時中倒是去看姑娘,那時候姑娘已經沒在房中了。」
聞言,燕子墨低了眸,若有所思,而燕簫不動聲色又問了一次劉嬤嬤︰「你確定是戌時中?」
「確定。」劉嬤嬤似是察覺到了不尋常,好奇的看了一眼燕簫和燕子墨︰「殿下問這些做什麼?昨夜你不是一直和姑娘在一起嗎?」
燕簫指尖在桌上閑散輕敲,眼波流轉,輕笑道︰「是在一起,只是想問問雲妃是什麼時間被我帶走的。」燕簫說著,笑了笑,笑容宛如蓮花綻開,看著劉嬤嬤︰「麻煩嬤嬤辛苦走一遭,姑娘家臉皮薄,今天這事就不要讓雲妃知道了。」
劉嬤嬤哼了哼︰「就算知道也無事,那姑娘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是麼……」燕簫低眸喝了口茶,側面輪廓玉質貴,令人不敢逼視,奈何眼楮下的青色卻透著細細碎碎的病容。
劉嬤嬤忍不住說道︰「我這幾日觀察過那姑娘,雖說言行太過放肆,行事大膽,性情冷漠,偶爾出口氣得老身想吐血,但卻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殿下若然只是將那姑娘當替身,也請不要太過疏離虧待于她。」
「嗨,我說嬤嬤……」燕子墨皺了眉。
「好了,老八!」打斷燕子墨的話,燕簫笑的謙和︰「嬤嬤所言極是,我記下了。」
劉嬤嬤好笑的瞪了一眼燕子墨,這才躬身告辭︰「時候不早了,老身就先回去了。」
「我讓李恪送送您。」燕簫起身走了幾步,抬手示意李恪過來。
劉嬤嬤擺手轉身︰「不用了,老身雖老,但雲閣的路,老身還認得。」
「嬤嬤慢走。」燕簫也不動怒,雖是戾氣男子,平時在東宮人人敬畏不已,但燕簫對劉嬤嬤卻是敬重的很,嘴角依然有淺笑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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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一走,燕子墨就生氣道︰「六哥,這老太太現在說話越發不饒人了,平時若你不敬她,慣她,她說話還敢如此放肆嗎?簡直是目中無人。」
燕簫往桌前走去,舉手投足貴如皎月,美若謫仙,渾身透著一股高位者的霸氣︰「劉嬤嬤是我母妃女乃娘,從我母妃入宮的那刻起,就一直隨侍左右,後來母妃過世,我被她辛苦帶大,她擔心有人謀害我,夜間時常不敢入睡,執意守在我床榻旁,我多方勸解無用之下,她這才在我床下鋪了一張席子,一睡就是四年之久。在我眼中,她不是|搜索看最新|下人,而是親人一般的存在。」說著,燕簫靜靜的問燕子墨︰「老八,你知道現如今我最怕的是什麼嗎?」
燕子墨笑道︰「六哥已經是東宮太子,現如今還怕什麼?」
「正因為我是東宮太子,所以才怕。如果有一天不管我說什麼,做什麼,周圍的人只會唯唯諾諾的點頭,不敢直抒己見,豈不悲涼可笑?」燕簫漆黑的雙眸幽深無底,比暗夜還要黑,還要沉靜,感慨道︰「現如今有人還能不顧及身份對我直言不滿,終究是好事。」
燕子墨心弦一動,聲勢比先前弱了許多︰「臣弟適才也只是發發牢***罷了,六哥別往心里去。你還不了解臣弟嗎?話語不過心,有時候無非只是說說,沒有什麼惡意。你敬重劉嬤嬤,我心中自然也是敬重的很,大不了以後見了她,我賠笑鞠躬好了。」
燕簫聞言笑了笑,拍了拍燕子墨的肩,走到一旁坐下,端起茶杯,送到唇邊,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由開口問燕子墨道︰「剛才劉嬤嬤說的話,你听到了?」他雖然被白玉川下了藥,但並不至于毫無印象,記憶中他好像並沒有回東宮,但阿七又說的頭頭是道,他這才半信半疑,如今听了劉嬤嬤的話,一切不言而喻,雲妃娘娘說了謊,而且還是大謊。晚上不睡覺,閑來無事去宮中難不成是散步嗎?
燕子墨正色道︰「听到了。」不其然想起適才劉嬤嬤的那番話,事到如今連劉嬤嬤都幫著阿七說話,她們才認識不過幾天,況且劉嬤嬤性子很傲,平時就連白芷都要看她幾分薄面,不敢出言不遜,但也不見得劉嬤嬤就有多待見白芷,所以當他听到劉嬤嬤替阿七說話時,難免會略感訝異。那位阿七還真不是常人,如此一來,還敢說那位阿七不是妖女嗎?燕簫又問︰「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燕子墨雙眸熠熠生輝,折射出刀鋒似的銳利︰「看來我們這位雲妃娘娘對六哥撒了謊。」
燕簫好整以暇的問道︰「昨夜宴罷將近戌時末,她戌時中就不在雲閣,你說她會去了哪里?」皇宮大院?隱宮?冷宮?猜不透啊!
「六哥是在宮中遇到她的,她那麼晚一個人去宮里干什麼?」燕子墨也好奇不已。
燕簫飲下杯中茶︰「這就要問她了。」當然如果她肯說的話。
「六哥,這位新嫂嫂不簡單啊!」燕子墨沉默片刻,壓低聲音問燕簫︰「需要臣弟派人盯著她嗎?」
燕簫低頭掩去嘴角的冷嘲,「不必,我倒想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燕子墨點點頭,在燕簫對面坐下,開口道︰「雖說她為人神秘,但晨間說的那番話,臣弟倒是認為可行性極高,六哥不妨考慮一下。」
不可否認,那雲妃倒有才,有多大的才氣,有待考證。
「嗯。」活佛弟子果真名不虛傳,字字說的無謂,卻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想法竟跟他不謀而合,倒也算有默契。
燕子墨凝聲道︰「還有,若我沒猜錯的話,父皇怕是會尋機宣召你和阿七進宮一見。」
「這事我心里有數。」又倒了一杯茶端給燕子墨,燕子墨接過,兄弟對視的目光中,隱有光芒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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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雲檀有事,抱歉,今天還有一萬一,補齊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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