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公主搖搖晃晃下墜之後,還以為會卻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卻被滿滿當當的懷抱接住。
百里溯月驚慌失措的抱著她︰「瀾!」
還算你有良心。她在心里道,同時雙手緊緊摟住他,堅決不讓他再有逃走的機會。
「終于……」宗政薇見瀾公主已經沒有逃月兌的力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百里溯月又是懊惱又是害怕,混亂之中撿起地上的劍,憤怒的指向宗政薇︰「我要……殺了你!」
宗政薇好不容易偷襲成功,本還想補刀來一下將瀾公主結果算了,被百里溯月一罵,懵了,可憐巴巴︰「百里溯夜?」
百里溯月一把將瀾公主抱了起來,擁在懷里︰「還……好嗎?」
瀾公主輕輕嗯了一聲︰「我們回車里趕緊走。」
她感覺到肩膀上的傷口並不深,意識很清醒,若是強行要動也可以,但是現在她決定暫時還是示弱比較好。
宗政薇見百里溯月就要帶瀾公主走,急得跺腳,不明白他怎麼變臉比翻書還快︰「你不是被迫在她身邊嗎?百里溯夜!」
百里溯月的眼中又是掙扎又是堅定,更緊的擁住瀾公主︰「我是想走……但是,不能傷她!」
瀾公主總算安心了。
宗政薇用商量的口氣道︰「我不動她。你跟我走吧。」
「不,我要……將她……送回去。」百里溯月堅定的闊步往回走。
兩人鑽進車廂,宗政薇也沒有追趕,只在車外大聲道︰「那我稍待些時間去國師府找你!」
百里溯月默默听著,不做聲,不回應。輕手輕腳將瀾公主安放在車廂中的長榻上,抬手看見自己滿手的血,驚的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瀾公主哼哼︰「膽小鬼!」
揚鞭而行,踩著冬日的雪噠噠噠疾馳。
瀾公主隨身有攜帶簡易的醫療用具,她利落的自信將肩上的傷口包扎上藥,疼的呲牙咧嘴,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百里溯月已經夠驚懼了,她不想再嚇著他。
百里溯月縮在馬車一角遠遠望著她,眼楮瞪得大大的。
瀾公主惱了,瞪他︰「不來幫忙就算了,用得著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嗎?你怕血?」
百里溯月埋下臉,一言不發。可是視線只移開一會,又抬頭來繼續看著她。
要不要去……道歉?
瀾公主包扎完傷口,將沾滿血跡的紗布從車窗外丟出去,轉臉看著他道︰「過來!」
百里溯月又連忙低下頭,瑟瑟不安的杵著。
瀾公主眉毛一挑︰「到底過不過來?」
百里溯月遲疑了一下,慢慢走到她身邊,半蹲下,含混︰「我們……回你家……」
原來他還惦記著上回的事情。瀾公主的心軟了,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板起臉,嚴肅的教訓道︰「絕對不行!阿月,你說話不算數,昨晚上答應了我什麼?我們說好的,今天跟我出來玩一趟,然後乖乖回去,絕對不吵鬧。你做到了嗎?宗政薇說幾句話你就要跟宗政薇走,現在又要回我家,你到底有沒有把跟我的承諾放在心上!」
百里溯月低著頭不吭聲了,水潤潤的眼楮里滿是委屈,第一次見她這麼生氣,不安的抓了她的手︰「別生氣……」
瀾公主持續板著臉︰「你今天的表現沒法讓我不生氣。」
百里溯月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樣子,紅著眼楮道︰「那你下回……下回……」
「下回再說!」瀾公主狠狠心,一定要讓他意識到今日的錯誤,否則以後她當真不敢帶他出門了!
百里溯月頹然的低著頭,似乎是後悔極了。
「好了,去那邊歇著,馬上到國師府。」瀾公主也不想過多的逼迫他,目光轉向了窗外。不知不覺,他們已來到國師府的領域了。
馬車緩緩停下,瀾公主奇怪道︰「阿九,直接去璃彩小居。」
車夫阿九乃是西嵐安排照顧百里溯月日常三餐的人,所以對他們的事情也非常了解,他道︰「是,公主。」
一抬頭,卻驚慌的從車架上跳下去,跪下︰「國師千歲!」
阿夜?!瀾公主嚇一跳。
西嵐的聲音也傳了進來︰「可是公主在內?」
車夫阿九道︰「是……是。」
瀾公主慌亂的回頭看向百里溯月,病急亂投醫,想問問他怎麼辦。
卻沒想到他的表情突然出奇的凝重,目光冷冷的盯著車簾,像是在看著某個極其仇視的物體,與平日里單純無邪的他判若兩人。
從沒見到他流露出這種表情,瀾公主一時都愣住了。
百里溯夜等了片刻不見瀾公主下車,就自己上去掀開車簾︰「瀾兒……」
躍入眼簾的是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
百里溯夜在瞬息之間就意識到了這是怎麼回事,目光突然變得陰冷起來,冷漠而冰冷的看著自己的孿生哥哥。
百里溯月同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並且偷偷的咬緊了牙關。
很多年沒有見到自己的親弟弟——听聞他在外面呼風喚雨,位高權重,連今日冒充的他,都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仰望。
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他是自己的血脈至親,對嗎?
瀾公主尷尬不已︰「阿夜,我……」
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越解釋越亂!
百里溯夜︰「……」
百里溯月︰「……」
兄弟倆都不說話。
片刻後,百里溯夜放下車簾,轉身就走。
瀾公主連忙跳下馬車,循著他的背影追上去︰「阿夜!你听我解釋!」
西嵐在背後道︰「公主,我先將十少爺送回去!」
百里溯月看著瀾公主追著百里溯夜像只小兔子般一溜煙就不見了影,眼中的失望漫天蓋地,低下頭,只覺得連嘴里都是苦苦的。
百里溯夜走得並不快。瀾公主很快追上他,主動抓住他的手,老老實實認錯︰「對不起,阿夜。前段時日我夜里跟蹤令狐嬌的時候,發現她與你孿生哥哥有所牽連,就得知了他的存在。因為想等你主動告訴我,所以一直也沒有跟你提起……」
掌心的小手軟綿綿的,這是他最喜歡的柔軟,此刻卻覺得倦了︰「你將西嵐叫回來,我有事要吩咐他。」
瀾公主見他根本不和她談這事,知道他還在氣頭上,晃著他的手臂撒起嬌來︰「……阿夜……」
百里溯夜不說話。
他的目光直直的平視前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臉上是極其罕見的嚴厲,走了幾步,慢慢她的掌心就從他手里滑出去。
瀾公主肩膀還疼的厲害,也走不快,喘氣︰「百里溯夜,你給我站住!」
百里溯夜就不走了,也不回頭看她。
瀾公主怒火中燒︰「你一早認識宗政薇?!」
百里溯夜淡淡道︰「不認識。」
他似乎有點不耐煩了,說完這三個字拔腳就走。
「好你個百里溯夜……」瀾公主按住發疼的肩膀,努力壓住爆粗口的沖動,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難過起來。
百里溯夜走了幾步,想想還是覺得不妥,又停了腳步,回頭想去尋她。
未料她已經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百里溯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沒再吭聲,自己就往前走去。
瀾公主擔心百里溯月今日受刺激,別出什麼問題才好,第一件事還是想去看看他。
好在他並沒有什麼異常,非常安靜的窩在榻上睡覺,小狗就趴在他的枕頭邊上,舌頭舌忝著他的臉。
西嵐在邊上替他收拾一些用具,看見瀾公主就緊張道︰「公主,少主發怒了?」
「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蟲?」瀾公主哼哼。想起百里溯夜剛剛的樣子還有點惱火,第一次,原來他們也會有吵架的時候!
西嵐道︰「少主不生氣就怪了。將十少爺秘密藏匿起來就是少主的主意,這幾年十少爺的存在一直都是秘密,現在雙方同時出現,這消息傳出去,會有不少人知道世上有兩個百里溯夜存在,麻煩大了。」
瀾公主一听也愧疚不已︰「他好些日子沒出琉碧仙居,我想當然的以為他最近都會好好的呆在里面,是我太自作聰明……唉,還有你啊,西嵐,我千叮萬囑讓你看著阿夜,不要讓他發現這件事,怎麼反倒讓他到門口來接我了,這倒好,逮個正著!」
西嵐道︰「我也沒有辦法,少主殺了令狐嬌之後就執意要到門前來等您,說想第一時間見到您。」
「想見我?」瀾公主的怒火被這三個字瞬時沖淡不少,又突然抓住另一個字眼,「你說他殺了令狐嬌?」
西嵐點頭︰「不止是令狐嬌,還有令狐嬌的貼身侍從。」
瀾公主真被嚇到了︰「他好大的膽子!令狐嬌是令狐家的嫡女,令狐家與帝皇是長期合作關系,令狐嬌死了,宗政薇……」
西嵐憂心忡忡道︰「我也正擔心這件事,揣摩不透少主的心思啊!這幾日收集到情報,自從令狐嬌嫁人國師府之後,就一直承擔著通風報信的責任,又一直在國師府與皇族之間從中作梗,這次國師府消息滯後的緣由也是她……令狐嬌背後有龐大的家族,我擔心她這一死,會有大麻煩。」
瀾公主想了想,篤定道︰「放心,他歷來行事小心謹慎,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既然敢殺了令狐嬌,一定有後續辦法。」
西嵐︰「但願吧……」他又道,「公主,還請您多多幫少主,少主那個身體,做很多事都是有心無力。」
瀾公主道︰「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他在找你呢,你回去吧。」
西嵐走了,瀾公主還在回想他剛剛說的事。
百里溯夜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下起手來也真狠,平日里不聲不響,說殺就殺,沒有半點商量,骨子里的強硬一覽無余。
和他形成強烈對比的就是御風啦,明明是個武將,殺個人卻總得猶豫半天,優柔寡斷的性格……
瀾公主又仔細想了想西嵐說的話,沒錯,這件事傳出去,麻煩會相當大,不知阿夜有什麼想法,但是最好還是扼殺在萌芽階段,不要牽扯出更大的麻煩為好。
瀾公主動身就要走,發出一絲響動,百里溯月睜開了眼,看著她的背影︰「……就走?」
瀾公主又返回幾步,挨著他榻邊坐下,伸手模模他的臉︰「阿月,我得出去一趟。你先歇著,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百里溯月抬手捂住她的手,可憐巴巴的望著她,滿臉不安︰「你不……生我氣?」
她搖搖頭,微笑道︰「我哪能真生你的氣。我和阿夜欠你良多才是。」
再次听到阿夜這兩個字,百里溯月的眼前浮現起不久前在車上與百里溯夜對視的一幕,又想起瀾公主追著他跑的畫面︰「你去找……夜?……」
瀾公主玩笑道︰「是啊,他是小孩啊,生氣著呢,得去哄哄他,不然麻煩可大了。」她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