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瀾從噩夢中驚醒,還來不及回味夢里的公主究竟結局如何,就差點被瑰麗的景象晃花眼。
眼前一幕,由近及遠分別是古色古香的流水橋下、亭台樓閣、畫壁長廊……
連綿不絕的樓宇氣勢磅礡、大氣英武、瑰麗的令人震撼。
種種奇異而精美的建築物組合在一起,和諧又優美,恍如人間仙境。
而她,優雅的臥在一方低矮的白色羽榻上安枕,身上,是娓娓的描著鳳圖的大紅色衾被。
她思慮良久,才明白所見是庭院外的景象,而她身處房間之內,與外面以一面「玻璃」隔開。
這麼漂亮的落地飄窗,只有高級別墅才有吧?
她不是在在參加學校的博士生畢業典禮嗎?校長的發言太沉悶,她打了個瞌睡,怎麼睜開眼就成了像是在拍古裝戲的模樣?
等等……外邊,好似有人在談話?樓瀾停下思索,轉而留心外面非常微弱的對話聲。
「周御醫說公主體內的毒素已經清除,早就該醒了,為什麼現在還昏沉沉的躺著?今天是御風將軍的審判日,公主若再不醒來就來不及了!也不知道將軍會被判什麼刑……」
「我听姑姑說,芸妃娘娘在行宮發火,大罵將軍狼心狗肺。將軍十有**是死刑,按照我朝律令,即日宣判,即日處斬,公主若不醒,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將軍了。」
「等公主醒來,發現將軍被問斬,估計整個滄璃國都得被她掀過來!」
「那也不一定,將軍膽敢下毒毒害公主,公主不可能還對他有感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主的性子,將軍要殺她,她可能還會伸長脖子等著將軍的刀落下!」
……
「公主們和帝都的小姐們都在為將軍斡旋,還有群臣進諫,御將軍死不死還不一定。」
「我是看清那些所謂的大小姐和公主啦!平日從公主這拿綢緞、珠寶,花公主的錢,這次公主險些死了,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都往將軍那兒跑,就指望著公主死了她們好上位……」
樓瀾懵懵懂懂的听她們說了半天,一會公主、一會將軍……
夢境和現實恍恍惚惚交疊在一起,讓她產生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難道還身處在夢中?
她悄悄用指甲在手心掐了一下,尖銳的痛覺傳來,才確定並不是身處夢中。
她心念一動,伸手想撥開黃金竄的珠簾,卻一下盯著自己的手呆了。
這是她的手嗎?那麼小巧、白皙、光滑,整個手掌沒有一絲一毫的褶皺,這絕不是一個將近三十歲女人的手,而是一只少女的手,且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少女。
暫且壓下心頭的懷疑,她悄悄將珠簾撥開一條小裂縫,查看外面的情況。
床旁立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個穿著翠綠色衣裳,一個穿著月牙色衣裳,從樓瀾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們的側顏,樣貌都非常清秀,盤著繁復的發髻,戴著精美的發飾。綠衣裳的姑娘看起來較為活潑,說話時肢體動作豐富,眉飛色舞,白衣裳姑娘看起來文靜些,都是附和。她們穿的應當是傳統的宮服,寬寬的束腰緊緊束住腰部,將腰拉的極細,渾圓的胸脯豐滿極了。
這衣服真好看。樓瀾在心里道。
隨著她輕微的動作,黃珠簾微微晃動,兩個姑娘感覺到響動,一起回頭。
看到樓瀾的一剎那她們表情明顯一僵,突然極其整齊的一齊撲通跪下,對著樓瀾咚咚咚磕頭。
樓瀾茫然無措。
「公主,綠衣知錯!求公主寬恕!」綠衣裳姑娘見樓瀾面無表情,美麗不可方物的臉上一抹冷冷的殺意,嚇得全身都篩糠似的戰栗,當即利落的給自己掌嘴,「奴婢不該妄議御將軍,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主恕罪……」
她用了狠勁,只抽三個嘴巴子臉頰就高高腫起,嘴角的血滴滴濺落在地上。
白衣裳的姑娘則不停對著樓瀾磕頭,不消幾下就把額頭磕的緋紅一片,在腦門中央形成一個恐怖的紅點。
抽嘴巴的聲音混著磕頭的聲音,听起來實在讓人不那麼舒服,空氣里,有淡淡的血腥漂浮。
樓瀾微微抬手,想制止她們倆自虐的行徑,未料更嚇得兩人一齊後退,屁滾尿流的爭先恐後瘋狂的磕頭,語調里都夾雜了哭腔︰「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看出這兩個丫頭眼里的畏懼和害怕,樓瀾的動作停下,開始靜靜思索現在的局面。
富麗堂皇、古色古香的宮殿、衣著華貴的婢女、精美的擺設、年幼的她……
依目前的局面看來,她穿越了。朝代暫時未可知,身份是個公主,听起來還不錯。不過,古代的皇宮里,皇上的妃嬪一大群,公主多多少少十幾個總是有,命好的公主是掌上明珠,命不好的公主是皇族姻親的工具,她投身的這個公主尊貴與否尚未得知,還是謹慎些,步步為營為好。
樓瀾揣測著身體的原主脾氣不好,否則這婢女也不會這麼害怕。為了避免露陷,她也故意板起臉,冷聲道︰「你們倆起來。」
兩個姑娘趴跪在地,瑟瑟發抖︰「奴婢不敢……」
樓瀾冷眉一挑,面露不悅,兩人立即一咕嚕爬起來,滿臉的驚懼︰「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凶的要訣還是少說話,一個冷酷的眼神、一個冰冷的動作,比起語言更能讓人戰栗。
樓瀾懶洋洋地坐起身,披散的三千墨發如行雲流水一般滑落在肩頭,眉眼間一股嫵媚之氣不自覺散發,那只遮住面容四分之一的金色面具閃爍出耀眼而瑰麗的光芒。
選了最舒服的姿勢盤膝坐好,一手托著小巧的下巴,一手把玩著金珠想著自身的處境。不管到底是什麼狀況,弄清環境是第一要緊的事情。她沉著眸子問道︰「你們剛才說御將軍今日處斬?我昏迷的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把前前後後都給我說清楚,我現在頭疼的厲害,好多事都記不得了。」
綠衣擦去嘴角斑斑的血跡,充滿不安的望著樓瀾,瑟瑟道︰「是……是。回公主的話,十日前,公主和御風將軍大喜,太後宴請群臣入宮宴飲,本來非常喜慶,可是洞房花燭夜,公主喝了御將軍親手遞上的酒後吐血不止,險些一命嗚呼,多虧周御醫徹夜不眠的救治,公主才勉強撿回一條命,竟在病榻上躺了十日之久!公主,您想起來了嗎?」
听她這麼說,樓瀾才確認眼下發生的一切真是她夢境的延續。
夢中,公主含情脈脈的對駙馬說,「飲鴆止渴我也願意」。
結果駙馬爺給她遞上來的是一杯毒酒,毫不留情的斷送她的性命。
樓瀾分不清那究竟是夢,還是這具身體原主留給她的記憶,也不想深究這個問題,可以確定的是,公主被毒死了,而她樓瀾活了下來,來到這具身體,延續兩個人共同的生命。
出于人道,她問了一句︰「的確是他遞的酒杯,但憑什麼認定是他下毒?我記得那杯酒經過不少人的手。」
當天晚上,雖是他們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可是當時時候還比較早,他們的喜房里有不少看熱鬧的人。
那只裝有毒酒的酒杯,是旁人遞給御將軍,再由御將軍送到她嘴邊飲下,並不肯定一定是他所做。
「御將軍……承認是他下毒。」綠衣小心翼翼看著樓瀾的臉色,生怕公主大怒。
未料樓瀾拍掌大笑︰「他倒是個敢作敢當的英雄!」
綠衣把譏諷听成了贊揚,連忙殷勤的獻計︰「將軍被刑部擒住,關入天牢,被認定謀殺,十日的審問期過,今日就是宣判之期。公主可要擺駕刑司?現在還來得及!」
「我去救他?笑話!他以毒酒害我,我去救他豈不是作踐自己?區區一個男人,死不足惜!」
樓瀾冷冷的說道。
曾經的公主已經死了,死于御風親手送上的毒酒,殺人償命,御風受死,理所當然。
她既然佔據這具身體,至少也要替原主討個公道,怎麼可能反而去救殺人凶手?她雖不清楚公主和御風到底發生過什麼,卻記得公主很愛很愛御風,那種強烈的感情,從她的眼角眉梢,到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呼吸,都沾染著少女的愛意。就連現在的她,听到「御將軍」三個字都禁不住怦然心動,她毫不懷疑這是原主遺留下來的感情,強烈的盤旋在這具更換了主人的身體里,甚至不隨著生命的逝去而消失。
兩個姑娘卻好似听到了什麼外星語,滿臉的驚詫,嘴巴都合不攏嘴。
以往哪個婢女往將軍的衣裳上灑落一滴湯汁,換來的都是公主無情的杖殺,皇宮因為御將軍而死的人數不勝數,現在,公主居然對將軍的生死罔顧?她們也不知是該繼續勸下去還是乖乖閉嘴,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公主說得好,御風就是死有余辜!」一個男聲遠遠傳來,聲音柔媚,宛如嬌鶯初囀,雌雄難辨,悅耳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