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汪大嬸和陳敏珍出去買東西了,恰好她們的手機都沒電……」方惋就這麼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但實際上她的心卻是不斷地在往下沉,怎麼都不踏實。
方惋的車停在樓下,她人就坐在車里等,眼瞅這都日落西山了,可還是不見陳敏珍母女的身影,但她卻等來了自己的老公——文焱。
男人的出現猶如艷陽高照般明亮,稜角分明的臉龐深邃而冷峻,斜飛劍眉下,銳利的鷹眸流光溢彩,俊朗的容顏依舊震懾人心,只是,他眉宇間那一抹隱約的沉重卻讓人感到不妙。
文焱俊朗的面容露出幾分無奈和落寞︰「方惋,你以為我希望銷案嗎?我都已經做好準備工作要上庭了,可是,就在今天,陳敏珍她本人親自到了警局來銷案,推翻了她之前的證供,她說是她自己先勾引杜伊航並且自願與那幾個人發生關系,她還跪在警局里求我們不要把事情公開!我是負責這件案子的人,可我只是一個刑警隊長,上級用權限將這件事壓下去,銷案,我阻止也沒用!」
先前打過很多次都沒通,這次居然通了,方惋一听到陳敏珍的聲音就慌忙說︰「你在哪里?陳敏珍……」
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在空氣里緩緩地鋪呈開來,微有些沙啞,顯出幾分滄桑的韻味,而他所念的內容也讓人無比沉痛……
男人的無奈,文焱沒指望誰能真正地理解,即使是方惋這樣有個性有思想的女人,她又怎會體諒到他的難處?文焱今天在辦公室差一點就動手打了郭局,這是他從部隊出來執行任務幾個月來第一次憤怒到幾乎失控……
「你是不是叫方惋啊?」
「什麼?你說什麼?陳敏珍她……」方惋驚愕之中又帶著憤怒,她怎麼都不願意相信自己听到的,急忙模出電話又給陳敏珍打了過去。
如果她只是從別人口中听到陳敏珍的事,她或許沒有這麼激動,但這件事,她自己參與了,她救了陳敏珍的命,她親自調查杜伊航,她為了自衛還跟杜伊航打架,她深夜跑去陳敏珍家里去拿那條蒂褲……而現在,陳敏珍主動銷案,還承認是自己勾引了杜伊航,承認自願跟杜伊航以及他朋友們發生關系!白的變成黑的,黑的卻成白的,一切,仿佛如同一場兒戲!方惋有種被欺騙被耍被愚/弄的感覺,眼看著正義被踐踏,法律對有些人形同虛設,這種怒,這種悲,這種痛,是每個有良知的人都難以咽下去的苦果!
半小時後。
陳敏珍在信里先是感謝了方惋和文焱所做的一切,然後她說,她和母親回鄉下去了,關于她的那起案子,警方已經銷案……
方惋有點意外,望著文焱那張英挺的臉,秀美緊蹙︰「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方小姐,對不起。我已經回到家里了,杜伊航的案子,我已經去警局銷案。方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鄙視我這麼做,可是我不得不這樣。杜伊航和另外三個人,他們給我在縣城里買了一套房子,還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給父親治病。以後我和媽媽都不用再出去打工,我們可以在家里照顧父親,我的男朋友鎖子哥已經答應跟我結婚……杜家在縣城里給鎖子哥找了一個工作,是公務員,以後鎖子哥就有鐵飯碗了……方小姐,也許在你們眼里是無法理解我為什麼要答應銷案,其實我也很想能將那幾個畜生繩之于法,但是他們給出的條件真的很好,我能用自己的清白換一家人今後一輩子的平安幸福,我覺得……夠了。方小姐,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通電話了,我對你和文隊長的感激,這輩子都無以為報,我們全家,每天都會為你和文隊長祈福。再……再見了。」陳敏珍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她原本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但今後,她將會背著心靈的枷鎖過一生。
方惋回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將信塞到他手里︰「你幫我念,行嗎?」
方惋耳朵里傳來嘟嘟的忙音,拿著手機的那只手,緩緩垂下來,手指一松,手機掉到沙灘上,方惋的身子也隨之跌坐在一邊。
「哈哈哈哈……文焱,我是不是特傻?從我救起陳敏珍那一刻開始我就犯傻了,我腦子發熱,我犯了一種病,叫‘好人病’!」
艷麗的紅霞染透了半邊天,海天交接處呈現出美輪美奐的奇景,海水的碧綠與天邊的晚霞交相輝映,這一望無垠的瑰麗,有種神奇的魔力,可以讓人的心懷暫時敞開來,迎接大自然的美妙與奇幻,只不過,方惋現在無心欣賞日落的海灘。
胖女人一轉身離開,方惋迫不及待地撕開了信封,但是卻遲遲沒有將信拿出來。不知怎的,她就覺著這信特別燙手,能將她的心都燙得發疼……
方惋詫異地接過女人手中的信,只覺得好像有千斤重一般,她有個直覺,這封信必定不尋常,陳敏珍母女一定發生了事。
方惋被文焱帶到無人的海灘。這里空曠,風景好空氣好,最關鍵是清靜,可以隨意地吼,隨意地發泄內心的郁結。
「……」
「你說我沒事去當什麼好人啊?這單生意我一分錢沒收,我還自己倒貼!這也就算了,可是我們明明抓到人了,有證據指控了,為什麼到頭來卻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啊!」方惋情緒激動地拽著文焱的胳膊搖晃,她此刻的心情遠不是憤怒可以形容。
文焱自嘲地笑笑︰「方惋,你實在不解氣的話,就把我幾拳,我這次讓你打,不還手。畢竟……案子是我在辦的,雖然放人和銷案的是郭局,可是如果你現在打我幾拳,我心里會好受一些。」
「呵呵……文焱,你說是不是很好笑啊?杜家他們有錢有勢就能為所欲為!」
文焱任憑方惋沖著他吼,沖著他咆哮,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吼累了,喊得嗓子嘶啞了,他才幽幽一聲嘆息,把她擁進懷里,將她的小腦袋緊緊貼在他胸口……沉默了好一會兒,文焱唇邊噙著的苦笑越來越深,擰起的眉頭沒松開過,沉沉地說︰「換個角度去想想……陳敏珍的做法雖然讓我們很失望,但是,她說的,也是一種殘酷的道理。她現在能在縣城里有套房子,還有一大筆錢,還能跟男朋友結婚,這種生活,對于她那樣的家庭來說,興許是一輩子都不敢去奢望的。被人殲污,是她的痛,可是她也會想,既然男朋友願意娶她,她的家人將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在這種情況下,她的取舍不管是怎樣,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你說,你有什麼話盡管說,我看你能說出朵花來!」方惋狠狠地瞪著文焱,如果眼神也可以做武器,文焱身上已經被戳了無數個洞洞了。
文焱微微一愕,將信拿在手里,他的感覺竟是跟方惋如出一轍。
文焱坐在一塊大大的岩石上,神情冷冽地瞄著方惋……海風吹來的空氣里帶著點點咸濕的味道,風揚起方惋的黑發,長長的,柔柔地披散在後背,一套水藍色T恤加七分褲,露出她勻稱雪白的鈺腿,水靈清爽的女人,本該是乖巧溫順的樣子,可她咋就是只母獅子呢……
陳敏珍說什麼呢?是真的嗎?方惋只覺得胸臆中充斥了無數的火苗在噴射,仿佛每個細胞都被憤怒填滿了,緊緊抿著唇,良久之後,寂靜的海灘上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逐漸地變得高亢……那是她心中的不平和激憤震碎在胸膛里發出來的悲鳴,是嘲笑這個世界,嘲笑她自己,嘲笑所謂的是非黑白,嘲笑所有該嘲笑的東西。
「我是陳敏珍的鄰居,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信。」zVXC。
文焱正想要開口,這時候,前邊樓道口出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手里拿著一個信封走了過來。
方惋一愣,點點頭︰「請問有什麼事嗎?」
方惋听到這里,整個人都沒辦法淡定了,火冒三丈地揪住文焱的領口,怒目噴火︰「銷案?竟然銷案了?你們是怎麼辦事的?不是已經調查清楚了杜伊航在殲污陳敏珍的時候是清醒的嗎?怎麼可以銷案啊——!」方惋的吼聲飽含著沖天的憤怒,文焱還沒念完信,但她已經控制不住情緒了,無法形容內心是多麼地憤慨!
文焱的一只手拽著方惋的手腕,面色漲紅,無奈地說︰「你冷靜點,我來也是為了告訴你銷案的消息,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走!」自里眼實。
方惋窩在他懷里,紅著眼眶抬起頭,氣呼呼地鼓著腮,舉起了她的拳頭,在文焱面前晃悠晃悠,銀牙緊要︰「這可是你說的,讓我打你,你可別躲!」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你盡管打!」文焱回答得響亮,心想啊,自己一身銅皮鐵骨還怕她的粉拳嗎,特種兵可不是吹噓的,挨打根本不算什麼。
文焱剛這麼一想,只見方惋轉身蹲下了然後又站起來,手里拿著一個東西在沖他笑……文焱頓時一臉黑線︰「女人,你想謀殺親夫啊?說好只是打幾拳,我可沒叫你拿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