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越來越近了。天氣愈來愈冷。污濁的天空,時不時飄來幾片雪花,這些雪花,像破碎的銀子,落到地上粉身碎骨,轉眼間消失不見。也許是土地公公,把它們迅速帶走。
聞若站在窗前,望著一片暮靄茫茫的天空,陷入深思︰遙遠恐怕還沒有下雪?那個沿海城市,天氣變化比變臉還快。現在應該是北風最猛烈的時候?
「 ……。」
聞若轉過身,問道︰「誰啊?」
「我。」听出是羅尼的聲音,聞若輕輕的把房門打開。
羅尼剛進門,就驚訝的喊道,「啊,梅花開了。真漂亮。屋外寒風凜凜,飄著鵝毛大雪,唯有這幾支梅花獨樹一幟,在這寒冬臘月里鼎盛開放,真是人間喜事。這情景,倒是比聞小姐更加清麗艷目了。」
「怎敢與梅花相提並論。」
羅尼興奮的說道,「這樣好的雅致,怎能缺點酒?」
聞若聳聳肩,「我倒破壞這美麗光景了。」
「你等著,我馬上就來。」說完,羅尼轉身下樓去了。
玻璃瓶里幾支紅梅,悄悄的綻開花瓣,倒像幾個調皮的天使,偷偷到人間玩耍。紅色的梅花艷若桃李,又如紅色的雲霞,又如燃燒的火焰,極為絢麗。陣陣清香撲鼻而來,沁心入脾,她拿起花瓶,放到陽台上的石凳上,片片雪花落在它鮮女敕的花瓣上,很快紅色的梅花,被雪花覆蓋,但未完全蓋住,仍可以看到片片紅色,這倒比先前更加艷麗奪目了。
正在這時,羅尼從外面回來。
「看到沒有,我買了酒,還有幾個下酒菜。今天我們可以一醉方休,不醉不歸。」
「好。」聞若小聲的回答道,聲音很小,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羅尼用手指到,「聞若,快看那石凳上的梅花,片片吹雪,枝枝飽滿,嬌羞欲語,脈脈含情。這世間花草,唯有梅花有這樣的品質,不畏懼寒冷,凌寒獨自開。這倒讓我想起陸游先生的零落成泥輾作塵,只有香如故。」羅尼邊朗誦,手中拿起酒瓶不斷揮舞。聞若倚在陽台的門上,望著門前的河流,想起斷橋旁邊的梅花。
「這是一首淒婉哀涼的詩,作者自比梅花,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可惜了當時的官場黑暗,但是我不喜歡古人的借物言志?」
「額?怎麼講?」聞若坐到羅尼的對面,側耳傾听。
「梅花就是梅花,蓮花就是蓮花,怎可用物喻人,豈不是糟蹋了這些自然的景物,更降低了它們本有的桀驁不馴,天然的姿態。一旦給物富于意義,它立刻降了一個層次。不過這些都是迂腐之見。」
「你的見解倒是與眾不同。大抵古人都是喜歡借物言志。」
「這些古人倒是感情充沛的很。我高中語文老師,每次鑒賞詩歌前,總會說一句,不要忘了作者當時所處的年代。于是我們拿到一首詩,總會先分析那個朝代的政治狀況,然後會寫,作者處于一個黑暗官場**,作者不同流合污,怎麼樣……反正就是這一類的說辭,這招倒是很管用,每次分值都很高。現在想想倒是可悲的很那。」
聞若,撲哧,笑了出來。
羅尼打開瓶蓋,倒了兩杯白酒,「來,聞若,為這梅花干一杯。」
她接過來,一飲而盡,臉色微紅,借著酒,朦朦朧朧之際,她想起一首詩,「騰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沈香煙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支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羅尼能看到聞若眼底深處泛出的淚水,就如深井里的一汪清泉,動人深思。
「好個李清照的詞,清麗婉約,情調淒婉,引人感傷。」
聞若舉起杯子,羅尼立刻會意往杯中添了一點點白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望著窗外白茫茫的景物。深情的說道︰
「自古便是,你是怎麼樣的人,就會觸什麼景,動什麼情,看來這句話,卻有過人之處。」
聞若起身走到陽台,望著遠處的河流,「我的心就……如這……寒冷的江水,早已被冰封了許久,再也不動情,一顆跳動的心死死淹死在寒冷的冬日了。呵呵呵……」不勝酒力的她,身體不停顫抖,連步伐都開始抖動,「來,干杯,歡迎你羅先生,歡迎你到……到來。」
羅尼站起身,很真誠的說道,「謝謝。」他看到她臉龐上那兩行清淚,長長的睫毛上淚花在閃爍。如此清冷,悲惋的女子,總是讓男人產生保護欲。但是這樣看起來軟弱的女子,內心又無比的強大。羅尼低下頭,長嘆一聲。
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路上,屋頂白茫茫的一片,窗外的幾支紅梅已被雪花壓滿枝頭,看不到一絲紅色。
她拿起梅花,輕輕撢去枝頭上的雪花。紅的像血一樣,刻印在她的腦海里,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回到了遙遠。
那里是天堂,那里是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