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了空谷中,留情四溢(上)
如此高的懸崖,看起來必死無疑,只是衣景依會這麼容易就死去麼?當然不會。
夜天被衣景依撞得有些猝不及防,落下的姿勢有些怪異不雅,也還好衣景依隨他一時落下,一把拽住他才擺正了他的姿勢。
眼見到崖底了,竟然平坦起來,崖壁上也生了許多花草出來,其實這崖並不算高深,只是從上望下雲霧繚繞,才讓人覺得有些深。
衣景依真氣一運,帶著夜天輕輕落到崖底,而夜天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動作是用劍抵到衣景依的脖頸之間,衣景依愣然一下就明白了緣由。
「你到底是誰?你可知我差一點就被你害死?」
「公子打一耙,害死你的是你自己,干我何事?你若再動真氣,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衣景依並未生氣,她根本不認為此時的夜天可以傷到她。而夜天見衣景依動也不動的就由他用劍抵著,心里有些些不忍,而且那種虛弱的感覺越來越盛,他才緩緩將劍收回到劍鞘中,然後瞪著衣景依問︰「這是什麼地方?」
衣景依重呼一下,扶起夜天往里面走去,邊走邊解答夜天的問題。
「這里?我叫它了空谷。這山叫了空山,傳聞曾有位大師在此山中修行,而後圓寂在此,大師法號了空,山便更名了空山。這谷,我猜該是了空大師曾修行之所。只有我知曉那傳聞是真,而今又多了你。」
谷中風景不錯,正中有一汪清湖,幽幽清清,可見湖底草石。上溯有一股清泉成瀑飛流而下,水聲咚咚。山下雖初春枯黃未退,但這谷中卻是奼紫嫣紅、女敕綠片片。這等美景夜天已無力欣賞,毒已深入,暈眩比剛才更盛了。
走了一小段便進了一處山洞中,里面卻是別樣的一番天地。正中有個石台,上面竟然有被褥。台後牆一幅字畫,兩邊還有石格,里面不知放了什麼物什。
「香若自發千里縈蝶引,卿若自省一世圓心悅。」夜天抬頭看著那字畫輕輕念出,面色早就青紫到不成樣子。
「是了空大師所留,他的手札里有提到,是贈給有緣人的兩句詩,可我始終不明白。」衣景依扶夜天走到石台前讓他坐下,接著說道︰「你先坐下,讓我看看你的毒。」說著就做出扒衣服的動作,夜天見狀竟急忙按住衣裳不解的看著衣景依。
「你莫要害怕,我只是看看毒到了什麼程度我好施針。我一個女子都不介意,你一個大男人倒這般害羞。江湖兒女何來這等繁復的東西。」說罷也不理夜天的動作便扒開了他的上衣。
一道黑線已然從背後延伸至前胸,就快到心髒。衣景依面色馬上嚴峻起來,轉身自石台後的牆面的石格里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取出了幾根細長的針。
用針封了毒行經的脈絡,又將幾針封了可能迂回的經脈,才罷手。
「你先呆著,我去取藥,不要再運氣,不然死了不干我事。」不客氣的說罷便轉身出了山洞,留下夜天一人,四處打量起來。看樣子不像很久沒有人住,也沒有塵網,被褥亦不見塵土,難道說這女子常來此小住?難怪她毫不思想就得將他撞了下來。想到此處,夜天不禁苦笑,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如今竟讓一個女子救,還被……並且他還不太想阻止的樣子。他覺得有些理不清這心緒了,當初一見只是被她的絕色所驚異,而今日,她又以另一種姿態出現,在他還未完全接受這種姿態之下,她又表現出一種更不同的姿態。這個女子,到底有多少驚訝給他,像個謎一般,讓他止不住想去解開。思想間衣景依已經回來。
「幸好了空大師在這谷里植了藥園,好些個稀藥也能尋著,如若不然,你便是必死。」衣景依手中拿著幾樣夜天從來沒見過的奇異藥株,面上帶著一抹淺笑,倒讓夜天愣了神。雖非夜里,但衣景依一襲青衣,就著洞外透進的微光,襯得她怎看得都像一個在這山里修行的仙子一般。
衣景依並未注意到夜天的失態,只是拿了藥株去入藥,那入神認真的模樣又讓夜天由不得不眨眼的看。
說起夜天,做為大隱的王,後宮的佳麗必是美艷賢淑的居多,只是如衣景依這般月兌俗清雅的,又是如謎一般的女人卻也是從未有過。正因如此,夜天才會這般失態,但始終是王者,即便失態也會就著場合,如此二人寡居,又何必要拘泥于那些虛無的表面。這或就是生為王者的悲哀,即是情緒起伏,也不能現于眾人眼前,這此時此境倒讓夜天愜意起來,如此真實、自然。
「姑娘武功不弱,又似精通醫術,還有如此容貌,倒讓在下不解了。」夜天有氣無力的開口問道。
「武功是偷學偷練的,醫術嘛,算不得精通,只是剛好懂得解些刁鑽的毒,也是了空大師留下的藥譜教會我的。至于容貌,是受之于父母,倒無甚可說之處。」衣景依邊做藥邊答道。
「偷學偷練?」夜天不解。
「嗯,我從小便不得父親疼愛,娘親又在我出生時去了。為了能活下來,我隱忍十八年,才終得解月兌。若不偷學偷練,怕是早就被有心之人害死在當時。」衣景依說的有些苦澀,回想起曾經的事,衣景依覺得痛,心痛,她從小就看盡的人情冷暖,連自己的父親都那般對待自己,要她如何心存感激?
「對了,姑娘如何知曉此谷的?這谷並不好發現吶。」夜天放下少許戒心,如家常般問起聊開。
「10歲那年練功受傷,獨自上山采藥,為采一株靈芝入藥,不慎墜跌進谷里,又跌壞了腿腳,即在這里養了一月傷,才尋到出路。」
「一月?你家人就沒有尋你?」
衣景依冷笑一下說︰「沒有,我在家中雖也算得個小姐,但卻從不受寵,也無人關注我。丟了,甚至覺得是好事。」衣景依還是不看夜天只顧做藥,她做的藥分內飲和外敷,此時外敷之藥已妥,只余內飲之藥。衣景依從腰間模出火折子,將不知何時就備在洞里的柴點著,吊了罐子熬起藥來。吊好之後衣景依又說︰「我的武功後來就在這谷內練修,比我偷偷找地方強多了。大師並未有劍譜功法留下,只有一本手札,一本藥譜和一本《欲念心經》存于此洞。手札只是記些雜事,藥譜便是記著那些藥園里藥的藥理功效和幾種藥方。其中一方便是解這鎖心引的。而《欲念心經》我亦讀過,除了每讀之下心靜安好之外,並沒有別的不同。我所習的劍法是家傳劍法,只是我做了些許修改罷了。」
「姑娘是指你使那軟劍時的劍法?」
「嗯,我所執之劍是我求一位老鑄劍師所煉,材料並不稀奇,只是出爐之時加了我的鮮血為引。劍師當時對此劍是贊不絕口,我也喜歡的緊。我為它取名天下,只覺得順口順耳,也無甚特別的意思。這軟劍執起來感覺很親切,我從小便喜歡,所以才硬是改了劍法,只為了執這軟劍而用。」
「天下?好名字。噢,那姑娘芳名是何,也好讓在下日後回報。在下……子夜。」夜天還是不免留了心,眼前的女子雖然此刻在極力救自己,難保哪日她另有所圖。
「衣景依。」回首看了那面具兩眼便雙回頭去看藥,心里卻思著這子夜之名,倒是人如其名。
「可是江城人?可是那衣城主的女兒?」夜天一听這名字立馬問了兩個問題,雖說不甚重要,但他還是問了。
衣景依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果真是衣無塵的女兒,可為何那日只見你著單衣?縱然衣無塵再不疼愛你,也不該讓你那般上街。」
「那日是被夫家休了,不允我多帶一份物件,我便那模樣出來了。讓夜大哥見笑了。」衣景依說的無關緊要,只因她心中從不覺得她已然是棄婦。
「姑娘成親了?可怎被休了呢?噢,對不起姑娘我有些冒昧了。」急急問出,瞬間又發覺有些不妥,只得改口道歉。夜天心中有些郁悶,如此女子卻是他人之妻,即便被休,也始終是不同了。
「無妨,不過是聯姻,我從未當真過,被休是遲早之事。」
「那日見你發間的釵子還以為你是蘇家小姐,卻不想竟是衣家小姐。」
「你認得那釵子?」衣景依終是回頭定定看著夜天。那釵子是皇室之物,若能認得那此人身份定然不簡單。
夜天也覺得失言,怕被識破,忙解釋到︰「曾在一個銀匠那里見過那釵子的樣子。銀匠說無甚奇異,只是定做的人拿了一塊極品的綠寶石讓他嵌于其上,才不菲了。」
「如此?那又怎知是蘇家的釵子?夜大哥是何人?」
「呵呵……之前一起的公子在王城當官司,我是隨侍便知曉一二。」夜天心下有些叫險,差一點就讓識破,這衣景依心思不是一般縝密,說話是要小心些了。
「那釵子是蘇家小姐贈于我的大婚之禮,平日我不會戴,那日從夫家出來,只戴了那一件物什。」衣景依當然不會被夜天這樣的言語就糊弄過去,只是她不願意去計較那許多,既是救人,管他是何身份。
「看來我與姑娘甚是有緣,今日又承蒙姑娘出手相救,他日子夜定涌泉相報。」夜天也不想再將方才的話題繼續下去,是怕自己再說了什麼讓眼前這聰穎的女子覺出什麼來。
「夜大哥言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輩習武之人亙古的信條,不必太過掛懷。」衣景依救他從未想過什麼回報,即便他是大隱王上,她也無所求,更何況他並非名官王冑。
「藥好了,先喝了吧,你這毒要一月才能清徹底。」
喝了藥夜天不禁皺眉,想起與子夜的三日之約隨口說道︰「一月?」
「怎的?若有事便說出來。」
「噢,無事。」
衣景依莞爾一笑,又說道︰「餓了吧,我去摘幾個果子來。你可是有福氣,這果子除了我,就只你吃過吶。」
「什麼果子這麼好?」
「我叫它了空果。不知為何每次吃了覺得神清氣爽,真氣足裕。等下你吃了便知,別亂動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