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嬌妻馴將軍 第五十五章 ,洞房花燭夜的驚險

作者 ︰ 淼仔

郭家的宅院不小,此時擠得密不透風。舒駑襻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郭樸娶三個妻子,又是同一天進門,在外人眼里看,總不是什麼光彩事。

要是健健康康的,別人說一句風流,還會有羨慕。病人娶三個,京里又退過親,親戚們總知道他退過親,對著三乘大紅喜轎,含笑的雖然多,鄙視的也不少。

還三個?能洞房嗎?但是他三個,讓沒娶到三個的好生生人,有抓狂的感覺。郭三女乃女乃馬氏擠在人堆里,嘴里說著︰「讓路讓條路出來,」肩膀被人一拍,見是十一房的大爺二爺,兩兄弟怪笑,在鞭炮聲中道︰「三嫂,你也不是媒人。」

「去,」馬氏正目不轉楮看新娘子下轎,各自都有陪來的丫頭,郭家又有喜娘陪著,馬氏嘆氣︰「這三頂花轎,三個人一模一樣。」

除了進門有先後外,衣服紅蓋頭全一樣,可見郭家的不偏不倚。

三頂花轎簾子打開,喜娘扶下新人來。去汪家迎親的郭樸族弟郭樅手捧一只大公雞,生得高冠彩羽,和三個新人拜堂。

鳳鸞心慌意亂走著,蓋頭下可以看到不少人的衣角和靴子。牛皮靴子,有裂紋有塵土,一看就是粗獷的人,這是郭樸的朋友。他是個將軍,鳳鸞由衷為他難過一下,將軍肯定騎著高頭大馬,自己見到的他,總是病歪歪。

有東西拋過來,打在鳳鸞的紅蓋頭上,落到地上是紅棗和桂圓。鼓樂聲中,鳳鸞不再慌亂,反而有了喜悅之情。

成親,一個人只有一次不是嗎?後來又和郭樸成第二次親,是鳳鸞現在想不到的。

龍鳳紅燭下,郭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郭有銀緊緊抿著嘴,眼楮里有了濕潤。雖然兒子的病前途未卜,雖然這拜堂的是只公雞。郭有銀還是覺得滿心里喜悅好似煙花炸開,樸哥今天成親。

郭夫人還能把持,還能接幾句親戚們的話︰「你們要多喝幾杯,幫我們招待客人,樸哥來不少客人,真是難為他們這麼遠路跑來。」

新人拜天地,新郎官睡在床上。洞房里紅燭紅燈罩,紅色喜帳紅色鴛鴦並蒂蓮繡被下,是目目光炯炯的郭樸。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這聲音傳到郭樸房里,不知道何時跑到這里來的楊英,對他細細正交待︰「誥封這東西,哪一個好,你就給誰。你可別先給了,你這大少爺豪爽脾氣,性子一上來,就什麼都給!」

郭樸納悶︰「我是這樣的嗎?」楊英這一次來,郭樸從他嘴里听到不少自己的形象,就郭樸來說,他不敢相信別人這樣看自己。

「怎麼不是?你初到軍中傲得不行,大把銀子花著,處處顯擺著你有錢。」楊英眼中閃爍著,回想以往︰「那時候我們特看不上你,你扎我們這些窮人的錢。後來校場比試,我說你小子也有幾分能耐,不是花錢買個官職來混軍功的。」

郭樸笑著打斷他︰「放屁!」楊英咧一咧嘴也笑︰「你還能罵人,離好不遠。」郭樸試試還是不能動,不過嘴里不含糊︰「我要是能起來,一準揍你一頓!」

「等你起來,我打不好你!邊境打仗正要人,你小子睡著裝病人!」楊英笑嘻嘻,再接著剛才的話說︰「當時我就對窮弟兄們說,郭大少這人還行,將就著或許能當我朋友,不過有一條,他是富人,我們是窮人,得看他對我們如何。我們就全找你借錢,不想你大方,沖著你大方,銀子沒有瞧不起人,我當時想,怎麼著得把你變成我朋友。」

郭樸手不能抬,人不能動,只能笑罵他︰「混帳只說混帳話!」楊英又狗嘴里不吐象牙地來上一句︰「我這混帳,至少來說混帳話。那死魚,你當時好得不行的好友,娘的放屁也要一起月兌褲子的人,他死到哪里去了!」

再提起虞臨棲,郭樸不再難過只是悵然,虞臨棲他,果然是沒有來。盛將軍昨天來,幾個臭味相投的人在一處,繪聲繪色說起他去盧家報信的事。

「盧大人一听臉就白了,我說怎麼著您也認識一場,我不來說一聲,以後您說我辦事不利,所以我就來報信了。」

盛將軍說過,大家哈哈大笑,一起罵他去得妙。當時郭樸就想到虞臨棲,他是盧家的親戚,盧家都知道,小虞應該也知道。

楊英見他神思飛飛,把他喊回來︰「哎,你在想啥?想你的三個老婆,我全看過,一個沉魚,一個落雁,一個可以壓到蘆花。」

「哪有這個典故!」郭樸又要笑,楊英嘿嘿︰「我不是斯文人,我不認字,隨便比劃比劃。」湯琛帶著人進來,嘻笑道︰「我們等著看新人來行禮,」楊英見到湯琛,怕他廖大帥面前學話,人馬上就老實不少,又坐不住,在新房里亂竄看擺設。

見喜秤裹著紅紙擺在玉架子上,楊英不看喜秤,他只看玉架子︰「這秤不值錢,這架子就值錢了,」

來的人不全是相與的,他們只是和郭樸相與,何文忠見別人眼光看過去,面上是一陣又一陣的發燒。這個人,沒事就要出出洋相。

外面有腳步聲,客人們先擁進來︰「新人要來行禮。」楊英瞅瞅自己,問擠進來的人︰「我還坐在這里不坐?我要是坐著,活像受禮的。」

湯琛笑個不停,招手道︰「你過來,沒有你什麼事兒。」何文忠喝命兩個人︰「把楊將軍抬到外面雪地里去,別讓他的大粗臉把新娘子嚇跑了。」

幾個人信以為真,真的上去把楊英抬起來。楊英大叫︰「哎哎,你們這群混蛋,老子不是新媳婦,抬我干什麼!」

外面走廊上三個新人垂頭而來,被嚇了一跳。再掩口忍笑,隨著喜娘進來。

汪氏第一個進來,佔一個往前的位置。這個位置上剛站住,她就嚇了一跳往後退一步,床上的這個人,形容消瘦,哪里還有人形。

他骨頭突出,眼楮更亮,看上去十足的嚇人。汪氏裝著不經意垂下頭,讓曹氏在前面。她低著頭只打量凳子腳,高幾腳,榻角這些地方,見精細雕花,都是上好木材,汪氏這才放一放心,這個家,以後怕不是自己全掌在手里。

曹氏也吃一驚,也垂頭往後面讓一讓,把鳳鸞讓在前面。曹氏是低頭暗喜,爹娘說他離西去不遠,果然是這樣,倒也省心。她也低頭打量房中擺設材質,以後分東西,少不得有自己一份。

兩個人的心思,郭樸全由床尾大銅鏡打量得清楚。再看鳳鸞到了前面,嘴角邊有嗔有喜,心思動了一動,鳳鸞也退幾步,重新退到曹氏後面。

花轎進門在最後,為什麼此時要佔先,鳳鸞垂頭噘嘴,偏不佔先!她低著頭只看自己的裙邊,大紅繡裙有鳳有牡丹,這樣衣服一生只能穿上一次。

新房里溫暖如春,又有人們的笑聲說話聲,三個新娘頭也不敢抬,各自肚腸各有心事。猛听得一聲吼︰「夫妻對拜,」笑倒一片人。湯琛笑得快坐不住,見郭樸並不生氣,他勉強掌住自己站起來說話︰「哪一個亂說話的,寄上三十軍棍。」

哈哈笑聲如雷般過來,鳳鸞覺得汗水從額頭上沁出,悄眼看門口,五大三粗地全是男人。換理說洞房里女眷們多,郭家的洞房里是男人多。

「讓開讓開,老爺子、老爺和夫人來了。」丫頭們喊了幾聲,才把堵住洞房的人分出一條路,邱大人正在一旁生氣,這些人不給他讓路,不把他放在眼里。見到路出來,他撩袍端帶緊跟郭老爺子這才進得來。

看三個新娘全是一式一樣的打扮,粉面低垂,羞澀過頸,邱大人無來由意馬心猿,三個看不到容貌卻是粉女敕女敕肌膚的少女,郭將軍他一個人消受?哪里消受得起。

郭老爺子坐在正中,笑聲比平時要大,郭有銀和郭夫人隨侍坐在兩邊,看著儐相唱禮︰「給公子請安。」三個新人行過禮,院子里鬧騰起來︰「別讓他走,小叔子不能放。」

郭夫人笑得肩頭顫抖個不停,郭家來觀禮的年青叔叔,年青兄弟們是拔腿就跑。當兵的在後面追︰「幫忙鬧洞房,」郭樸笑得身子也要抖,只有長平看到公子額頭上汗珠顆顆出來,他是忍著痛苦地笑。

外面的人來熱鬧,全是來幫忙的意思,郭樸覺得再痛也要忍著。

好不容易不亂了,郭夫人體貼地道︰「扶新人去自己房里歇著吧。」一位兩個喜娘引到她們各自的房里。

她們三個人的房間,都在郭樸隔壁,汪氏的最近,曹氏的在中間,鳳鸞的在最後。

古代院子規規矩矩蓋的,是按一進二進那種院子蓋,正房多是一明二暗,或一暗兩明。郭樸沒有移動,還住在母親院子的廂房里。

郭家為三個媳婦方便到郭樸房中往來,又考慮到有下雨和刮風,在郭樸住的廂房外,又接了幾間房子,這樣由走廊就可以過來,淋不到雨,也曬不到日頭。

三間新房里,是一模一樣的擺設,圓桌子上鋪的桌布,都是一樣。

汪氏到了房里,見門關上先松一口氣︰「快給我弄些吃的,總算是可以歇一歇。」丫頭七巧往門外看︰「一會兒有人來怎麼辦?」

「怎麼會,你沒看到他什麼樣,又有這麼多客人在,今天晚上不會找我們,快取吃的來。」汪氏自己尋到鏡前,已經開始取頭上的首飾。手架在發上,汪氏回身問丫頭們︰「哪一個是曹氏,哪一個是周氏?」

「在您後面的是曹氏,在曹氏後面的是周氏,」陪嫁丫頭們這一會兒已經看清楚,汪氏撲哧一笑︰「這麼說,這兩個挺守規矩,沒有站到我前面來。」

汪氏這樣傲氣,丫頭們也一樣,不以為然的樣子道︰「那是當然,她們怎麼能站到您前面去。」

曹氏在隔壁,榻上伸長腿松氣︰「這轎子坐的,累著了。」丫頭臘梅見桌上有吃的,取來給她︰「姑娘先墊些,」再笑︰「是少夫人才對,姑爺是官兒,當然是夫人。」

曹氏想想剛才見的郭樸,心里一陣煩惡,推開送到手邊的食物︰「我吃不下,嫁了這麼個東西,哪里吃得下!」

「我看他呀,撐不過這個年去。」臘梅把東西拿開,勸解道︰「少夫人且耐著些兒,自然有你滿意的時候。」

在她隔壁是鳳鸞,鳳鸞和蘭枝、桂枝一起坐著正在吃,主僕三個人狼吞虎咽,蘭枝嘴里塞著東西,邊吃邊含糊道︰「姑娘快吃,他們家花錢買了人,一會兒肯定使喚咱們去侍候。」

桂枝也是一嘴的東西,道︰「那先進門的,據說花上萬的銀子買回來,要使喚也先使喚她們。」鳳鸞餓得前心快貼後心,一早喜娘就來,就不讓吃東西。據顧氏和舅母們說,全是這樣過來的,鳳鸞只能不吃。

梳洗好,就坐著等,這一等到下午,外面的酒菜香氣把鳳鸞薰得難過,她在心里恨了一遍又一遍,恨汪氏和曹氏還不到。听說她們的花轎到,鳳鸞的轎子就可以起身。

她埋頭吃了一會兒,才長長地緩一口氣,附合桂枝道︰「就是,先使喚花多了錢的人。」蘭枝有她的一番見解︰「花多了錢的,哪里舍得折磨。姑娘,」蘭枝淚汪汪︰「一定只折磨咱們。」

三個新房雖然是隔壁,卻各自有耳房。耳房後都有通道,通道中都有人,把三個新娘的話听得一清二楚。

大紅燈籠點起來,將軍們全去吃飯。郭樸吃飯不好看,是一點一點地要人喂給他。大家都體貼,留他一個人獨自用飯,別人全出去用酒。

房中只有郭樸和長平、臨安在時,三個偷听的人來回話︰「周少夫人和丫頭,在擔心公子以後只對她們不好,曹少夫人和丫頭盼著公子好不了,汪少夫人和丫頭說的話多,說到了晚上就準備好了。」

郭樸把嘴里一口飯咽下去,淡淡道︰「大家多防備,今兒晚上別讓人鬧事。」

鳳鸞和丫頭們擔心來擔心去,擔心得足有一個時辰,听到外面有人來傳話︰「公子說早些安歇。」

這主僕三個人松一口氣再擠眉弄眼,花多了錢的金貴人,理當先使喚貴的。汪氏名叫金貴,她們無意中喊到名字。

來傳話的是個丫頭,喊蘭枝和桂枝︰「去一個和我打熱水來,我一個人可搬不來。」桂枝同她去取熱水,用大盆裝好請鳳鸞梳洗,鳳鸞睡在床上,蘭枝和桂枝搬過榻來床前睡下。

外面劃拳聲越來越小,已經到深夜。鳳鸞按理累了一天應該睡得著,可她翻來覆去想著剛才見到的汪氏和曹氏,就睡不著。

她輕咬嘴唇,時時記得自己是被郭樸買來的。那汪氏神采飛揚,曹氏秀麗娟好,這兩個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買回來的。

鳳鸞忘了自己攬鏡自照時,也是秀麗無比的人一個。

北風呼呼的刮著,鳳鸞小聲喊一下丫頭︰「睡著了沒有?」丫頭們全睡得香甜。鳳鸞不及想怎麼會睡得這麼沉,听到窗戶上發出輕輕的響聲,好似有人在抬窗戶。

大紅燈籠全照著,鳳鸞倒不覺得害怕。她一動不動往外面看,見窗戶被抬起,一條手臂伸進來,那手雪白圓潤,分明是女子之手。

手上抓著一把細碎東西,滴滴地撒在窗戶下面榻中間隙處。這個人是哪一個,鳳鸞沒有看到,可是這一幕,她看到了。

等這手臂縮回去,鳳鸞又輕聲喊︰「蘭枝,桂枝,還是沒有人答應。」她側耳听著北風聲中無人,披衣過去一看,立即驚得不行。

這放進來的東西細小有光,是一把子上好的珍珠。這不用再想,是有人要陷害自己。鳳鸞氣得熱血沸騰,想也不想立即推開窗子,見隔壁有一個身影蹲在曹氏窗戶下面,听到窗戶響,她頭也不回,站起來就跑開。

鳳鸞一氣之下,窗戶又不高,她把撿起的珍珠全握在手里,放在袖子里,從窗戶中跳出去就去追。

到底是個女孩子,又是初到別人家里,又驟然血涌上頭,鳳鸞居然忘了喊,只跟在後面去追。跑上兩步被風吹得鼻涕眼淚一起出來,才發覺自己身上只是小襖。

再要喊時,牙齒凍得打戰喊不出來,鳳鸞不管不顧,沒有裙子和大衣服更好跑,她大步去追。追幾步反而暖和些。

汪氏從她房中窗戶里看到,不屑地一笑,又驚奇︰「她怎麼還沒睡?」問丫頭五巧︰「你迷藥沒有放?」

「放了的,我去打熱水,她房里丫頭也去打熱水,我說試一下水溫熱,指甲里帶的迷藥一晃就進去了不是。」五巧是這麼回話,又擔心︰「現在怎麼辦?她不在房中,可怎麼喊有賊?」

汪氏冷冷一笑︰「不在房中正好,」她沖著外面努努嘴兒︰「她居然追出去,這不正是有賊!」把窗戶一推,汪氏扯著嗓子來上兩聲︰「有賊!」

尖尖的聲音一出來,院子里迅速就有人回應,兩隊家人打著火把過來。汪氏對五巧得意地一笑,繼續尖叫︰「有賊啊,偷了我的嫁妝里的好東西!」

五巧會意,也跟著尖叫起來︰「有賊,快來人呀,有賊!」

她的隔壁是郭樸,郭樸懶懶道︰「去讓她不要喊,大驚小怪的!再去把那個傻子帶過來,真是個傻子!」

長平站在窗戶前,往外面看,把外面的事說給郭樸听。汪氏的丫頭七巧跑開,鳳鸞追過去,長平全看到。

見公子發話,臨安大步往隔壁去,隔門道︰「公子讓不要喊,問可受了驚嚇?」汪氏和五巧尖著嗓子又喊幾聲,才裝著才听到的樣子道︰「好怕人!」

鳳鸞此時在院子里驚恐萬狀,喊聲出來,她才知道不對。問問自己,為什麼會追出來,為什麼會做這樣的事,鳳鸞自己都找不出答案來。人在緊急時會有什麼反應,當時自己並不知道。

看到那個人,明白是陷害!

明白是陷害,就追出來,或許是找證據吧?也許當時就這樣想。現在出來了,人凍得吸吸溜溜,院子里無處不火起,鳳鸞的手里,還抓著一大把子珍珠。

此時被別人發現,人證也有,物證也有,這是怪鳳鸞不聰明呢,還是怪她年紀不夠大,應該怪的,是她沒有想到有人這麼快就害人。

一般的房闈之爭,也是有個來言去語才開始,郭家的這一次風波,無風無浪的起來。

她戰戰兢兢躲到一株樹後,正在想主意,听到又有人尖叫︰「賊在這里樹後面!」雪地里幾步外,汪氏的丫頭七巧正手指著她尖叫不止。七巧的面上,不無得色!

鳳鸞氣得渾身冰涼,原本身子就涼,不過心里不涼。現在她全明白了,心里好似暴露在北風中一絲不掛。

她想要撲過去撕七巧的嘴,明白自己剛才追的就是她!可是人動不了,凍得走一步都艱難。眼看著人要被七巧引過來,她身後黑暗中閃出長平,舉手如刀,對著七巧的脖子就是一掌,七巧身子一歪,往旁邊倒去,長平接住她,輕輕放在雪地上。

對鳳鸞視而不見,長平大步迎上過來的人,大喝道︰「那個人過了院牆走了,快往那里去追!」

長平說話,這里人人相信,上夜的人一起去追。長平重新回來,把七巧提在手里,再對鳳鸞作一個手勢︰「周少夫人,隨我來。」

鳳鸞凍得人也僵,臉也硬,身子難邁動。長平走上兩步回身瞪她一眼︰「不走就只能被人抓了。」

這一句話刺激到鳳鸞,她勉強自己跟上長平的步子。長平沒有走正門,帶著她從耳房里進來。先到郭樸床前來回話︰「人帶來了。」

回身一看沒有人,再去找鳳鸞。正站在耳房的火盆兒邊上烘火,一面打著寒噤,一面抱著身子自愧,沒有外衣。

不算不能見人,就是沒有外衣。長平再去告訴郭樸,取了郭樸一件外衣送來。鳳鸞披上,人也暖和得多,哆嗦著身子過來,在郭樸床前撲通跪倒︰「我不是賊!」

新婚之夜,郭樸的房中無處不是金花喜字。龍鳳紅燭高燃著,郭樸閉目似乎睡著。長平和臨安一左一右侍立,鳳鸞知道他沒有睡著。她只有一句話︰「我是冤枉的!」

郭樸沒有說話,長平和臨安也靜靜站著不語。鳳鸞跪在地上,身上漸暖時瞌睡上來。真是要命,睡在床上睡不著,跪在這里反而要困了。

她垂著頭沒多久,打一個盹兒身子一晃往前一沖,人醒過來睜大惺忪的眼眸跪上一會兒,又要打盹兒。

「搬張榻來,讓她跟我睡。」郭樸淡淡吩咐著。長平和臨安外面搬動錦榻,上面去掉小桌子,抱來錦被,取來繡枕。鳳鸞感激地說一聲︰「謝謝。」

正要睡,見長平和臨安還在,鳳鸞猶豫地看他們一眼。沒有睜眼的郭樸仿佛能感覺到,再道︰「你們出去,留她在這里。」

長平道︰「我們在外面睡,公子有事喊我們。」又交待鳳鸞︰「睡警醒些,公子夜里要茶要水,不要听不到。」

鳳鸞用力點頭,見他們出去,趕快睡下來,鑽到溫暖被窩里,人才覺得舒服一些。跪在地上要睡,這睡下來鳳鸞又清醒不少。她在被子里小聲開口為自己辯解︰「我看到她放東西在我房里,我追出去……」

郭樸一聲不吭,鼻息沉沉,好似又睡著。鳳鸞只說了幾句無人答理,也沉沉睡過去。

汪氏在隔壁還沒有睡,臨安過來隔門告訴她︰「賊跑了,少夫人丟了什麼,明天只管告訴公子。」

「怎麼會跑!我明明隔窗看到她在!」汪氏自覺得有理,走到門前嘩啦啦一下拉開門,北風驟然進來,吹得她打著哆嗦,再對臨安大聲道︰「各房里搜一搜,有東西的就是賊!」

臨安彬彬有禮︰「公子說明天發落,少夫人認為家里有賊,明天她也不會跑!」因為門開著,臨安很方便的往里看一眼,道︰「少夫人只得一個丫頭?還有一個哪里去了?」

汪氏支支吾吾道︰「在房中睡著,你要見,我喊她起來。」臨安是個小子,無事不會深更半夜見丫頭,後退兩步陪笑︰「不必了,讓她好生睡吧。」

轉身回來心中好笑,上哪里喊她起來?回到郭樸房子的外間,長平對著地上暈過去的七巧正在想主意︰「怎麼發落她?」

「讓她地上睡半夜再說,」臨安促狹地說過,取來一樣東西在七巧鼻子下面再過一過。這是迷香,郭樸如何會有這東西,是他回來路上身上疼痛經不起搬動,特意去配的。

炭火溫暖,鳳鸞睡著了,汪氏反而睡不好,上夜的人都寂靜下來,七巧沒有音信。她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在房中團團打轉。

這一夜不見七巧回來,汪氏心中有鬼不敢睡。到凌晨喊五巧︰「現在是人睡得死的時候,上夜的人只怕也睡了,你去看看周氏在不在房里,」在汪氏心里,以為鳳鸞應該被抓應該被看管,只是公子不說。

金貴姑娘出的主意,從來認為自己想的只有對沒有錯!五巧壯著膽子去看,說是沒有鳳鸞在。

汪氏心中盤算,今天這一局是她事先想好的,不管拘住哪一個,趕出去也好,蓋一個賊名也好,讓她從此不敢和自己比肩。

七巧不在,如果是被抓,這不可能?七巧從來是個機靈的人。要說她爬窗戶汪氏信,說她翻院牆出去,汪氏不信。

見鳳鸞也不在,汪氏打定主意把這個帽子扣在鳳鸞頭上,明天肯定找到七巧,就說有賊,七巧出去看,肯定被賊拿了。

這樣想好,汪氏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只是睡不沉。腦子里轉的,全是郭家的東西。

近天明時,郭樸倒把鳳鸞喊起來,鳳鸞一旦睡著,睡得很沉。听到喊一驚坐起,急忙來問︰「要什麼?」

龍鳳紅燭還有一半,照著睡妝慵懶的鳳鸞。郭樸凝神看一看,果然海棠春睡從來出美人,鼻中聞到幽幽地馨香,郭樸心神一蕩,忙自己收斂好,面無表情問她︰「別人挖個坑,你就往里跳!」

鳳鸞垂下頭不語,從面頰到頸項全是通紅。一個字沒出來,幾滴子眼淚先落下,這才嬌語輕泣道︰「這是,為什麼?」

「為你是個傻子!」郭樸冷笑,為什麼都不知道就爬起來去捉賊。看曹氏房中,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被罵的鳳鸞手足無措地站著輕泣,細細碎碎的傳到郭樸耳朵里,再看鳳鸞淚容,郭樸罵不起來她,等上一會兒道︰「回去吧,要有人問起來,就說你在房中睡了一夜。」

鳳鸞羞澀,卻沒有再說什麼。新婚是什麼樣的,她本來就想好是侍候病人的。不過第一夜是她,她倒是沒有想到。

身上還披著郭樸的衣服,長廊靜靜,長平挑起燈籠送她回來。外面有早起的家人遠遠看到,並沒有人覺得奇怪。

郭公子花錢娶了三個,洞房這一天要一個相陪,也是應該。

回到房中的鳳鸞很奇怪,喊蘭枝不醒,叫桂枝不應,過來用手推推,也還不醒。鳳鸞急急又到郭樸房外,低聲請見,進來對郭樸焦急道︰「丫頭們全叫不醒。」

長平正服侍郭樸漱口,郭樸道︰「潑點兒冷水就醒了。」鳳鸞答應著不走,鼓起勇氣才低聲道︰「要我作什麼?」

郭樸愣了一愣,他娶三個妻子完全為著出盧家的氣,也為以後有人陪伴。但是今天就讓人陪,他還沒有想到。

猶豫一下,郭樸才道︰「好吧,你過來。」這些事情,以後她們全要做。

鳳鸞過來接過長平手中的青鹽和水,小心喂一口給郭樸,再用巾帛放在他面頰旁,郭樸用力吃力地把嘴里的水吐出來,因為他不能轉動頭部,又很愛干淨,每天就用這樣的方式來漱口。

水吐出來以後,鳳鸞舉著青鹽,柔聲道︰「張一張嘴。」眼前這張面龐秀麗近在眼前,郭樸閉上眼楮不願意再看。他青春年少,這樣近的距離不能親近,對他更是一種折磨。

鳳鸞小心為他擦著牙,再先用巾帛把牙上青鹽擦去,再喂水給郭樸漱口,郭樸覺得輕松得多,他以前是含口水把青鹽漱下來,一不小心就會咽到肚子里去。雖然無毒,不過感覺很怪。

他在心里想著,這是一個細心的女子。面前熱氣騰騰,鳳鸞手上熱巾帛到他面上,伴著鳳鸞的低聲︰「給你淨面。」

手指下觸模到的,是一把子骨頭。鳳鸞想起來父親病中,那腿上換藥時也是可見骨頭,一樣讓人為他難過。

「你要多吃一些,胖一些才能抗病呢。」鳳鸞情不自禁說著,郭樸猛地沉下臉,他知道自己瘦得月兌了人形,也知道自己是不願意多吃。

面對鳳鸞的叮囑,郭樸惱怒地斥責道︰「滾!」鳳鸞驚得站起來退開一步,郭樸對著她有紅有白的面龐看看,再看到她靈便的身子,嫉妒在他心里瘋長如草,郭樸再罵︰「滾回去!誰讓你多嘴多舌!」

鳳鸞受驚,跌跌撞撞逃開,一直奔到自己房里,才撫著胸前喘一口氣,出其不意的,又是對著鳳鸞這個只想著在郭家平和過日子的鳳鸞,把她嚇得不清。

見蘭枝和桂枝還在睡,鳳鸞記起郭樸說的用冷水潑,她剛站起,見房外站著一個人。鳳鸞乍一驚,才看到那個人是汪氏。

汪氏心中有鬼,早早地就起來。她一直支著耳朵到處听,听到郭樸在房中的吼聲。房子不是直接板壁對板壁,外面又有風雪聲,汪氏只听到郭樸低吼發脾氣,吼哪一個還不知道,就听到房門外鳳鸞急急地走回去,她就來了。

鳳鸞撫著胸前喘氣,面上有害怕的神色,汪氏全看在眼里。她此時推門進來,嘴里問道︰「你起來的早?」人徑直往榻上去,一眼就看到一個細珠子,汪氏頓時大怒,大叫大嚷起來︰「我丟了東西,原來你就是賊!」

劈面把鳳鸞衣襟一把抓住,揪著她就往郭樸房里闖︰「我抓到了賊!這沒見識的,偷拿我的嫁妝!」

鳳鸞掙扎著不肯再去,五巧聞聲過來,伙同汪氏把鳳鸞一同推到郭樸房中。此時天光亮了不少,郭夫人起得早,來看郭樸,見這樣吵鬧,郭夫人大怒︰「這是作什麼!家里還住著不少客,昨天說鬧賊,後來又說平息了,今天一早又要怎麼樣!」

汪氏立即跪下來︰「母親容稟,昨天夜里是鬧賊,後來公子的小廝來說不讓喊,媳婦不敢再喊,嚇得房中一夜沒有睡,只是想這賊哪里去了。還有七巧追賊,也一夜沒有回來,可憐這丫頭,一定是讓賊拐走。早上要睡時,听到周氏的腳步聲,我想著約她來請安,不想見她榻上有這個珠子。」

把細珠子高高舉起,汪氏快要流淚︰「母親請看。」

郭夫人見到果然是的,這是汪氏的嫁妝單子上有的東西,她怒容來審鳳鸞,鳳鸞只喊冤枉,才喊兩聲,郭夫人不耐煩听,喝命外面跟的人︰「取板子來,這還了得,家里居然鬧賊!」

周家算是窮人,郭夫人見汪氏理直氣壯,鳳鸞說不清楚,也有幾分懷疑是她。

鳳鸞驚駭來辯解,汪氏在旁邊陰測測地道︰「母親,不動大刑,她是不會如實招的!」長平從房中出來,對郭夫人道︰「公子請夫人進去。」

汪氏這才想到有公子在,上前一步扶起郭夫人,殷勤地扶她進去,嘴里不停︰「母親看我起這麼早,就是想著來服侍,不想遇到賊,唬得我全忘了。」

鳳鸞心里恨得要滴血,世上怎麼有這樣壞的人!強盜壞,還壞在面上。這樣的壞人,壞得全在心里。

她也想起來,被郭樸嚇一回,郭夫人嚇一回,一直不敢就起來。長平又道︰「周少夫人請進去。」

鳳鸞這才起身怯怯到房中,因郭樸才讓她滾,鳳鸞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也不敢往前站,饒是人氣得怔忡著,看上去嬌怯怯似風中柳。

汪氏見她只站著,沉下臉道︰「你跪下!」郭樸立即變臉︰「你跪下!」鳳鸞剛不服氣地把頭一揚,被郭樸的話嚇了一跳,不情願地跪下來,汪氏正得意要說話,郭樸冷冷罵長平︰「你是死人!」

長平對鳳鸞道︰「少夫人請起,」再對汪氏板起臉︰「汪少夫人,公子讓你跪下!」汪氏愣在當地,手指著自己鼻子︰「我,怎麼會是我?」

郭夫人進來听到這些,明白有玄虛,就不說話只看著。汪氏撲通一聲跪到郭夫人面前,開始落淚︰「母親,我是冤枉的。」

郭樸再淡淡道︰「鳳鸞過來。」鳳鸞垂著頭過去,郭樸打斷汪氏的喊聲,對母親道︰「鳳鸞昨天夜里睡在我房中,一早才回。」

汪氏的嘴一下子張得多大,半天合不攏回去!郭夫人心中喜歡,忙過來拉起鳳鸞的手,她是只要兒子喜歡她就喜歡,安慰鳳鸞道︰「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是個好的。」又對汪氏冷眼道︰「你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

「母親,我丟的珠子現在她房里找到。」汪氏申辯著,郭樸道︰「鳳鸞房中的丫頭中了迷藥,想來是有人不知道鳳鸞睡在我這里,去陷害她,這個人,查出來亂棍打死!」

汪氏身子一顫,郭樸再問︰「現在什麼時辰?」長平回過,郭樸冷冷道︰「曹氏在哪里?」曹氏從汪氏大叫大嚷開始就醒來,她梳洗好在外面听,見問忙進來,對著床上郭樸的駭人樣子看一看,曹氏還是心里憋屈,怎麼讓自己嫁這樣的人?

嫁也罷了,能安生些去見閻王也行。偏偏昨天夜里生事情,今天早上不是打這個,就是罵那個,曹氏家里是商人沒有當官的,對于官宦之家也有耳聞。

郭家雖然是商人,可郭樸卻是個標準的將軍。打仗的人全是什麼人,曹氏先入為主的認為,也听到過看到過,將軍們全是打人不費事的。

她懷著小心過來,心里的別扭不比鳳鸞剛才進來少。

見人到齊,郭樸仰面看著帳頂,問郭夫人︰「母親剛才傳的板子呢?」鳳鸞站在床前,飛快在郭樸面上掃一眼。汪氏嚇得一哆嗦,不知道現在要打誰?曹氏煩惡感又上來,同時也有擔心,難道為來晚了要打自己?

兩個家人送進來,郭樸不用看也知道什麼樣。這是他當上將軍後,回家探望時命人打的一付板子。多寬多厚他都知道,再掃一眼鳳鸞垂著的頭,郭樸不用看別人,也明白全都震嚇得住。

「你們三個人以後親厚和氣,哪一個挑事,讓她腿上斷根筋!」郭樸用嘶啞的嗓音,說得漫不經心︰「有要腿上斷筋的,只管挑事情!」

鳳鸞忍無可忍對汪氏看了一眼,心里怪公子只是羅嗦,還不打她!這個時候,外面有人回話︰「門外雪地里睡著一個人,是汪少夫人陪嫁的丫頭七巧。」

汪氏撲天喊地的大哭︰「這狠心的賊,怎麼把我的人弄到雪地里睡著!」郭樸的聲音淡淡的,又蓋住汪氏的聲音︰「晚上不睡家里睡外面,把她弄醒,把這板子給她試一回,三位少夫人初來乍到沒經過,讓她們去好好看看,長長我郭家的見識!」

事情順流急下,現在倒霉的要是七巧。汪氏陪過來的這兩個丫頭,全是和她情同手足,主人哼一聲一個眼色,丫頭就明白心思的那種。汪氏搶到郭樸床前跪下求他︰「雪地里睡一夜,好人也能睡出病來。我拿性命擔保,她決不是賊!」

郭樸陰陽怪氣︰「我也正奇怪,這麼高的院牆,她是怎麼翻過去的。也許她要裝再翻不過去,有板子後面跟著,興許就翻過去了。」

眼角瞄到鳳鸞嘴角邊有笑意隱露,郭樸又罵這個傻子︰「你也跪著去,服侍我一夜,讓人當賊拿不會說,這麼笨,就該打!」

鳳鸞委委屈屈,很是自覺的跪到曹氏後面,人家第一次成親,第一次到郭家,嘴笨些又怎麼了?

不過想想,還是很感激郭樸幫自己說話。再說昨天長平要是不出現,自己真的會被當成賊。

她還是隱隱然有笑容,覺得自己跪得遠,又裝作不經意地抬一抬頭去看哭喊著的汪氏。

眼角看到大銅鏡,鳳鸞趕快老實垂頭跪好。

汪氏正在辯解︰「她是決計翻不過去,想是賊拿著她一起翻牆才過得去,她雪地里凍得肯定要沒命,請公子開恩!」

鳳鸞听著實在好笑,人垂著頭肩頭輕輕動著,忍無可忍地偷笑。郭樸從鏡中看到,只是不想理她。他只陰陽怪氣和汪氏說話︰「你才說不動重刑不說實話,弄醒她去打!三位少夫人新來,就為讓她們見識一下郭家,打個丫頭有什麼!」

他漸有怒聲︰「難道我打不得!難道我還怕她上衙門告我不成!快去!」郭夫人見兒子生氣,那就是要她的命,也跟著喝人︰「沒听到公子說話,請少夫人們去看!」

郭樸冷聲道︰「就這院子里審她,審不出來就一直打下去!」

汪氏這才知道是真的不能再真,放聲大哭叩頭有聲。曹氏听著可憐,幫著來求情。有跟郭夫人的老媽子幫著說話︰「這是公子新婚,打傷人不好看。」

郭夫人想想也是,過來對兒子這樣說。鳳鸞沒有辦法,也只能跟著跪下,其實她的心里很不想求情。

「既然母親說情,今天就放過她,等她養一養,再來發落她。不過這丫頭不中用,給汪氏換個丫頭。」郭樸對郭夫人道︰「有勞母親。」

郭夫人答應著,見人送早飯上來,對三個媳婦道︰「你們留下侍候公子用飯。」郭樸不想看汪氏,昨天曹氏面上的煩惡他心中還記著,道︰「鳳鸞留下。」

余下的汪氏和曹氏,侍候郭夫人出去。鳳鸞獨在房中時,郭樸又罵她︰「你跟著求什麼情!」鳳鸞想想自己剛才的心情,低聲道︰「雖然她們是壞人,不過我想想這雪地里凍上半夜,又要打她,我也為她難過。」

「昨天把你當成賊,捆起來空屋子里凍一夜,今天早上再打一頓,你就不難過了!」郭樸沒好話。鳳鸞垂頭道︰「那為什麼,公子不打她?」

郭樸冷哼一聲︰「我只提你一聲醒兒,別弄鬼!我弄鬼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里!」鳳鸞老實地說一句︰「哪里敢在你面前弄鬼兒?」

「你什麼意思?」郭樸變臉,听上去好似諷刺。鳳鸞認真地又道︰「我不敢的。」郭樸再哼一聲︰「不敢就好。」

他吃得不多,鳳鸞能明白他消瘦的原因。不過她這一次知趣,一個字也不多說。早飯後有客人來,鳳鸞被郭夫人喊走。

汪氏和曹氏都在這里,汪氏哭得有如淚人兒一樣,看上去似一枝子海棠帶雨。鳳鸞很奇怪,怎麼看怎麼不像壞人,可是壞人就是她。

「你們自己都帶的有丫頭,依我說要分出來前後。汪氏這里,七巧養上幾天,也少不了公子一頓打,就是再好,不能讓她當大丫頭。」郭夫人沒有來得及和兒子說話,也依著郭樸的話來說。

汪氏又給郭夫人跪下,郭夫人很是憐惜她。事實上郭夫人心里最看重的,就是聰明會做生意的汪氏。

可是兒子今天很生氣,郭夫人讓汪氏起來,還不知道事實真相的她撫慰道︰「昨天說有賊,我本來要起來,公子讓人來說沒有事,我又睡下。早知道七巧會出事,我怎麼著也得起來才是。看看,公子生氣了,你且忍耐,等他氣消了,再和他說不遲。眼下她是不中用的,我再給你們一個人兩個丫頭,汪氏你挑一個好的頂上七巧的。」

汪氏初試手段,就被硬打回來。她哭得不能自己,又求不通郭夫人,只能一個人傷心。因她們全是新媳婦,郭夫人讓她們回去,又因為鳳鸞昨天夜里也在,早上也是她侍候,郭夫人格外又對鳳鸞說笑幾句,才讓她也走。

鳳鸞回去,經過郭樸房外,听里面有人眉飛色舞,嗓門兒不小︰「昨夜說有賊,我一听就趕快起來,誰知道你的家人身手更快,說事平息不讓我們起來,唉,真沒趣。」

郭樸嗓音很是歡快︰「你們大老遠路來看我,不敢說招待多好,至少不會讓別人打攪。」又有人道︰「郭大少你跟廖大帥學的吧?廖大帥是軍法治家,說一聲拿人,全府里沒有一個不站得筆直等著人拿。」

「听我說,郭大少你應該軍法治姬妾,說一聲拿人,她們全不敢動!再說一聲月兌…。」下面的話被郭樸打斷,房中哈哈一片笑聲,鳳鸞輕啐一口,早上還不算嚇人嗎?還要軍法治姬妾,這群子人也不是好的!

回到房中,新來的丫頭已經到了,把蘭枝和桂枝剛弄醒。主僕三個人在房中說上幾句話,桂枝回想起來︰「昨天打水遇到七巧,她那手在水里攪過,我說不恭敬不給少夫人用,我和蘭枝姐自己洗過又去打水給少夫人的。」

鳳鸞嘆氣︰「以後防著些兒,怎麼倒有這樣的事情出來!」這種藥鳳鸞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只听說書的人說書中的人才有,這是才見識過。

只說到這里,外面丫頭來陪笑︰「少夫人,你們在說什麼?要是公子問,我們可回答什麼?」

周少夫人對自己的丫頭使個眼色,現在就是要自己說句私房話也不行。

曹氏回到房里,也只和丫頭說兩句話︰「說一聲不對,好似拿賊,我們是賊嗎?到底是我們的丫頭,應該給些臉面!」

也只說到這里,郭夫人給她的丫頭們到了,曹氏悶著也不說話。

汪氏在房中是守著七巧哭,七巧已經醒來,汪氏把兩個丫頭打發去取熱水,拿東西。五巧在房門處看著她們幾時回來,汪氏自己手捧著熱茶給七巧喝,問她︰「怎麼回事?她不是在自己房里,怎麼成了在公子房中?」

七巧也模糊了,又被凍得腦子發木,疑惑地道︰「可能是我看錯了,她房中探頭的或許是她丫頭,她可能是公子房中出來的。」

汪氏要罵她,見七巧雙頰酡紅,身上微微起燒,就不忍罵。喊五巧來商議︰「怎麼辦,公子一定要打她。這個人,不想這樣厲害不肯放松,又被周家的在他面前搶了頭籌去,我們要怎麼辦才好?」

商議了一會兒不得主意,汪氏只罵鳳鸞︰「不知廉恥的人,別人都在自己房里,就她跑到公子房中去討好。哄得公子只喊她,鳳鸞,難听名字!」

五巧一會子去房門前看,見兩個丫頭回來,對汪氏使個眼色,汪氏趕快不罵,見丫頭們過來,問她們名字,又和顏悅色取出碎銀子給她們,打听著話︰「公子是什麼脾氣,最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丫頭胡亂說一通,到晚上傳晚飯時,全去告訴了郭樸。

中飯晚飯,郭樸全自己吃。晚飯後,三位少夫人來請安,汪氏打扮得格外伶俐,粉紅色的錦襖,蔥綠色的裙子,殷勤地問郭樸︰「今天夜里是誰服侍?」

郭樸道︰「你們全不要,昨天有賊互相咬,今天再自己睡,好好地鬧一回賊。」汪氏踫個釘子,走出來迎上鳳鸞諷刺道︰「妹妹最佔先,今天我以為還是你,不想你又沒了光。」

這話現成好回,鳳鸞反唇相擊道︰「昨天我看到賊,遇到賊,不想這賊厲害,有兩、三個同黨,倒反咬我一口。今天晚上我睜著眼楮不睡,再有賊上來,給她一錐子!」

汪氏「哎唷唷」一聲,對曹氏道︰「你看周妹妹多厲害,自己房中擺著我丟的東西,她口口聲聲說同黨。這同黨是你還是我?」

鳳鸞立即道︰「可不就是你!」她狠狠瞪著汪氏,汪氏狠狠瞪著鳳鸞,兩個人眼楮快要瞪出來,鳳鸞恨聲道︰「你栽贓陷害,賊喊捉賊。」

汪氏不示弱地道︰「你無憑無據,你污蔑我!」

當賊的人底氣這樣足,鳳鸞沒有這樣的經驗,她倒愣了一下。汪氏趁勢伸出手來,劈面就是一巴掌。鳳鸞好在沒有和人吵架往前欠身子的習慣,因此躲過去,覺得掌風劈面過去,她大怒回身就是一巴掌,也沒有打著。

郭樸房中輕咳兩聲,三個人立即不說話,站得遠遠的曹氏,趕快先進了房。鳳鸞和汪氏互相瞪著眼楮,烏眼雞一樣各自分開。

回到房中汪氏氣呼呼,鳳鸞是關上房門就沮喪,她無力地坐在榻上,面對來詢問的蘭枝和桂枝嘆氣︰「這日子,一天也過不下去。」

旁邊有送來的丫頭們,鳳鸞也管不了,她心里有話只想說說,對關切的蘭枝和桂枝學一遍,再道︰「以後難道天天這樣過?」

鳳鸞難過的不行︰「過這樣日子的人,肯定都是大能耐人。」自己不是。送來的丫頭們抿著嘴兒笑︰「少夫人有委屈,只管告訴公子去。」

「算了吧,又是一頓罵。」鳳鸞說到這里,才意識到自己對著郭家的丫頭在說話,她無力的回她們一笑,沒精打彩的梳洗過,悶悶去睡。

郭夫人這個時候來見兒子,郭樸把事情告訴她,郭夫人猶有不信︰「真的是汪氏這麼做?」郭樸見母親不信,道︰「母親且放在心里,依兒子來看,汪氏沖著錢來的,曹氏心中有怨言,鳳鸞是個呆丫頭,傻乎乎的只會上人當,全沒有一點兒警惕心。」

「她經過這一次,還沒有警惕心不成?」郭夫人這樣說,郭樸道︰「她再這樣上人當,我就拿她當賊打。再汪氏的那個丫頭,不教訓她汪氏不會收斂。她們剛才從這里走,在房外就拌嘴,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郭夫人見這樣說,也同意地道︰「隨你打去,這才是新成親,我不好說,明天我讓汪氏把丫頭賣身契拿出來,就全由著你!」

「在我家里當賊,我就可以打死她!」郭樸提到這件事,就真的生氣。郭夫人想想也可氣,道︰「我以為汪氏最能干最好,這樣一來,我要細看看再說。幸好,她們全是賣身契,不能怎麼樣!」

第二天三個人來請安,郭樸見鳳鸞沒精打彩,留下她再罵一頓︰「見到我要喜歡,擺臉子給誰看!」

鳳鸞一包子眼淚含在眼楮里,覺得這日子真是難過。郭樸還要罵她,長平來回話︰「將軍們來辭行。」郭樸說請,鳳鸞這才得已月兌身回房。

湯琛等人來辭行,邱大人也過來。因為郭家成親晚上鬧賊的話,湯琛特意當著郭樸的面交待邱大人︰「臨來大帥交待我,說不少受傷的兄弟回家,有受人欺凌的事情。大帥說,郭將軍這里,要听到有不如意事,他就親自來了。」

邱大人一听就道︰「放心放心,有兄弟我在任上一天,管保不讓郭將軍受委屈。等兄弟我回到京里,還要各位多多照應才是。」

大家來和郭樸辭行,郭樸又有了淚,患難時這些人的情誼,才最珍貴。讓人送他們出去,郭樸心中又有感傷,虞臨棲,到底還是沒有來,就是只言片語,也是沒有。

難道自己真的不能好?他默默想著,又想自己三個妻子。曹氏不喜歡自己,也在人之情理之中。如果她能安心下來,郭樸也願意善待她。

汪氏有自己的肚腸,只要心在自己身上,是可以扭過來的。還有鳳鸞這個小呆子,雖然只服侍一天,是輕手輕腳的。郭樸想一想,還是和以前一樣,鳳鸞可以陪自己,汪氏和曹氏可以幫母親。

他輕嘆一口氣,病人真是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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