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爽與莫懷德在夢河政府大院里下了車。黃子實已在院內等候,老朋友們親切的擁抱在一起。大家進了黃子實的辦公室,例行的喝杯茶,抽支煙。趙爽與莫懷德不是一般的客人,黃子實吩咐辦公室的同志拿了兩條煙過來。
幾個談了一會,費玉女推門進來。費玉女見到趙爽與莫懷德,微微一怔,臉上涌起羞澀之色。費玉女覺得場合尷尬,有退出之意,被黃子實喊去。
費玉女坐著,面露拘謹之色,這個官場的女角斗士,在感情上也感到了困惑,青春不常,人老珠黃這句話,听在大齡女青年心里總會著急,快三十的費玉女正找著歸宿。費玉女喜歡趙爽,趙爽長得帥氣,有大男人的氣概。趙爽在夢河的時候,她是失去了這個相愛的機會。那時的費玉女剛到夢河,心高氣傲,他心里的白馬王子是一個十全十美的男人,根本沒把趙爽這個愣小伙子看在眼里。趙爽到了太湖,費玉女心里頓覺惘然若失,她這才意識到,她愛上了這個年輕的鎮委書記了,正當他敞到胸懷去迎接這份愛情的時候,沒想到這個鎮委書記沒領她這份情。費玉女很是氣惱了一陣子,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思考,她也覺得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從幾年的接觸看,趙爽並非當鎮委書記的料,這個無能力無水平的人,定會從樹梢跌到地下。
黃子實對見費玉女默默無語,對她笑了笑說︰「見了太湖鎮領導,怎麼就嚇著跑了?我們夢河領導就這麼害怕太湖的領導嗎?這不是你的性格呀!」
費玉女臉色微紅,敷衍了幾句,便忙然離去。
費玉女離去,幾人談到了鄧大為,都不覺黯然神傷。黃子實道︰「與鄧大為書記共事幾年,受益匪淺,他的死,對我黃子實而言是一大損失,對我們夢河鎮是一大損失我昨天下午去看了鄧書記,他已神志不清了。我看了看他那雙閃動的眼楮,蠕動嘴唇,那是雙渴望的眼楮,那是雙無可奈何的眼楮,從他的眼神來看,他好像有千言萬語要和我說個十天十夜。」黃子實又嘆了口氣,「只可惜他沒力量說出聲!唉,我們再也听不到他的聲音了。」
談了不多時,大家便去鄧大為書記的家里。鄧大為書記平躺在門板上,妻子柯水仙坐在他的旁邊哭泣。看到了幾位領導的到來,柯水仙更加悲痛,她的哭聲更大了。柯水仙哭聲沙啞,這一年多,她真是老了不少,她已是花白的頭發,一雙原是水靈的眼楮已深陷了進去,全無光澤,無靈氣。她頭發零亂,臉黝黑得發亮,沒有了幾年前一個優秀老師氣質。柯水仙一聲一聲的喊著鄧大為的名字,聲嘶力竭,這是一個無助女人的哀嚎,也是一個生活在災難中的人對生活的控訴。
鄧大為瘦骨嶙峋,只有一個骨頭架子。他筆挺挺的躺在木板上,眼楮睜得特別的大,他的嘴也張著,舌頭伸出,樣子很是嚇人。趙爽看了,心里萬分難過,他鼻子發酸,眼淚在眼眶里轉著。
趙爽不忍心看下去了,他站了起來,走到院子里踱著。院內長滿了野草,幾棵桔樹爬滿藤蔓,幾根枝條被藤蔓纏繞死去。趙爽站在桔樹下,掐了一根小枝,嗅著桔樹尚存的清香。趙爽環視著這院子里的一切,想著幾年前與黃子實一道坐在客廳里匯報情況,鄧書記是那麼的灑月兌,是那麼的精神趙爽呆呆的站著,向北方的梧桐村上瞭望,梧桐村深藏在碧林之間,白雲在山腰要纏繞,雲間深處,有與他一起拼搏的人民,有他的可敬的師傅與太谷真人。趙爽看著北方,又思念著那里的人,那里的一切。
趙爽沒有回到太湖,他回到家里。
母親見兒子回來了,高興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母親已經老了不少,是一個白發斑斑的老人了,她背已微駝,走路蹣跚。趙爽拉著母親的手,凝視著母親掛著眼淚的臉。這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歲月的磨難在這張臉上刻滿印證歲月的皺紋。父親大多時間在外,家里的大多事務由母親承擔,趙爽不由得同情母親來。他深情的叫道︰「母親」
母親看了看他,看到兒子眼眶里紅紅的,不知道兒子怎麼的了,她開玩笑的對兒子說︰「怎麼就不叫張桃花了?」
趙爽笑不起來,他深情的看著母親的臉。
「母親」趙爽又叫道。
母親把趙爽拉到沙發上坐著,用手撫模兒子的臉︰「孩子,發生了什麼事了?」
趙爽搖了搖頭。
母親邊撫模著兒子邊道︰「兒子呀,你瘦了,你瘦了呀。兒子,什麼事情都要想得開,沒有過不過去的坎。有什麼難解的事向你父親說說」
「我很好,母親,那里很好。」趙爽的手拉著母親的手。
趙二旦端著煙袋回來了,他坐著,一邊吸著煙一邊問兒子︰「是不是去了鄧書記的家里?」父親嘆了口氣︰「那麼好的一個人就這樣去了。真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呀!人呀,別太執著了,身體第一,沒身體還談什麼生活。當了鎮委書記,一定得把握好方向,要走向實在,走得平穩!」
趙爽陪父親與母親說了一陣話,便說去後山看看,母親囑咐他早些回家吃飯。父親興奮的說,這次要與鎮委書記好好敘敘,好好喝兩盅。
趙爽穿過高速公路橋,走了一段去「山水公園」水泥公路,登上了後山水庫。趙爽不想打擾這里的人,他橫穿水庫,在西邊的水邊坐著。
碧綠的庫水向西北伸展,微波蕩漾,魚兒在水中跳躍,發出嘩啦啦的跳躍聲,看起來今年的魚事定會收成不錯。現在,「山水公園」可形成了很大的規模,漁業、禽類、旅游形成一體。趙爽抬眼環視,幾台車子在林間公路蜿蜒爬行,「山水公園」的公路已向西北的鳳凰寺伸展,如一條白練,時而一台汽車在路上爬得,整個公園,景色非常壯觀。對面的園林站著些穿紅著綠的時髦男女,她們興奮的跳躍著,指手劃腳的,好像對這片天地無限的愛戀。幾只游艇向遠處奔馳,拖出條條雪白的飄帶。水庫中不少的人在游泳,青台的人都覺這里的水潔淨而含有對人體有益的礦物質,驅車幾十公里到這里暢游。
趙爽站了起來,走到一石頭上,這個石頭像如一頭巨獸伏在水的上面,昂著頭。趙爽爬到這巨獸的頭部,坐著,他抽了一支煙,靜靜的看著水中的游魚,如一個飽經風霜在思考已逝的人生。
「趙書記,什麼時候來的。來了,怎麼不招呼一聲。」一個聲音道。
趙爽回頭一看,是李家軍。李家軍長成大人了,他長得非常高,且塊頭也大,好像是李大水親生的。
李家軍走到趙爽的旁邊挨著坐下。
趙爽問道︰「你也在這里?」
「我現在是這里的職工了。在對面看到你,我就過來了。」
「你是這里的職工?管什麼事情?」
李家軍笑了笑,說︰「負責管理水庫。水上的事都是我管。」
「不錯呀,還當起領導來了。」趙爽笑道。
「算什麼領導,你才是領導呢!」李家軍說,「當鎮委書記真過癮吧!每天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哎,趙書記,每天吃什麼好東西呀?」
「吃王八。」趙爽開笑了笑說。
「王八」李家軍笑了笑,吹牛道,「我可吃膩了,我還認為你每天吃山珍海味呢!哎,听說現在的人吃人?」
「你听誰說的?」
「周老板。」李家軍答,「他說,人可好吃呢。把幾個月的孩子在肚里掏出來,放在蒸籠一蒸,又女敕又鮮,听說,還補腎壯陽得很呢!」
「別听人瞎說!如果這樣,這個社會怎能存在,地球豈不滅亡了。」趙爽說,他站了起來,月兌了衣服,說︰「不要談這些了!」
趙爽站在石頭上,叉著雙手,山風吹拂著他那長長的頭發,波浪擊著腳下的石頭濺起水花。趙爽抬頭看了看熾烈的陽光,環視著水岸碧綠的山林,鳥兒從山巒上空俯沖下來,它們在波光粼粼上追逐。這些蠍靈,速度快得驚人,它們好像在顯弄自己本事,一下子沖到水面,一會兒又在水面上空盤旋。它們嘰嘰喳喳叫著,時而親密的攪在一起,時而又向遠方飛去。趙爽又站著,看著水中的倒影,一個猛扎,扎進水里,他要到水里找自己的影子。趙爽潛到水底,過了好一陣子才鑽出了頭,他對站著的李家軍說︰「下來,陪我游游。」李家軍也一頭扎進水里,這時他才發覺,自己沒有月兌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