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葉子民投石問路
葉子民與肖英非常惱火，本來他倆的如意算盤是打得非常好的，把新區土地收歸居委會，由居委會統一審批宅基地，這樣于公于私都可收八一大筆。「三年村主任，十萬白花銀」這句在群眾口中流傳的話不錯，全國村書記、村主任千千萬，哪個不利用一切機會搞錢？三年一過，帽子一摘，沒搞到錢才是冤枉。葉子民與肖英盤算了很長的時間，一塊宅基地明收多少錢，暗收多少錢，五六百塊宅基地，計算起來，腰包應該裝得鼓鼓的。自從計劃建設新區，葉子民與肖英著實高興了好長時間。後來鎮政府成立了一個新區建設領導小組，明道林具體負責征地與拆遷的協調工作，這打破了他們半個美夢。葉子民與肖英琢磨著這位欽差的指導思想，誰不見錢眼開，果然如此，兩位村領導與鎮領導一拍即合。經過磋商，居委會領導與鎮政府領導共分這塊蛋糕，利益分配采取地球地勢的比例，六水三山一分田。現在國家有的是錢，救濟困難的個體，也就在情理之中。
征地與拆遷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阻力是很大的，對于這一點，兩領導居委會領導已有先見之明，他們估計幾個城管沒有征服刁民的能力，便雇請了幾個流氓地痞協助城管工作，現在，一些重要問題，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在處理上，流氓地痞功不可抹。現在，鬧出了群體斗毆的事件，幾個受傷的群眾還在醫院里，征地與拆遷工作擱置了下來。葉子民與肖英商量著，他們一是擔心新區建設會長久擱置下去，這樣，到嘴的肥肉就要吐出來，二是，斗毆事件是不是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很有可能，趙爽與莫懷德坐一桿子插到底，當然，居委會是絕對反對的，世界上還沒有免費的午餐。兩人決定，先投石問路，找莫懷德鎮長試探一下。
晚上，葉子民悄悄來到莫懷德宿舍，他先向莫懷德承認了工作的失誤，說居委會給鎮長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隨後葉子民談了對農民的看法。葉子民憤憤不平的說︰「莫鎮長，我們的群眾就是吃硬不吃軟，他們在政府的溺愛下，嬌生慣養得不成樣子，動不去就大吵大鬧，動不動就上訪。我認為，這樣慫恿還是不可取的。人總是得寸進尺，二十年前，我們村領導放個屁，誰敢動彈一下！」
「我們不能光看人民的短處，要從自身找原因，無理取鬧的畢竟很少，大多的人民是通情達理的。」莫懷德笑了笑，說，「我還是一分為二的評價，那時的大隊干部就沒有我們現在的領導有私心。現在，我們領導腦子里為什麼總是裝著一個‘利’字呢！我的老兄，群眾信任我們，才把我們推到領導的崗位上，當了領導就得記住群眾的恩情，至少要把大半的心思用在為他們謀利上，不然，群眾就會後悔奄我們。」
「我們不是不為人民作想，我們也想把事情辦好。」葉子民滿肚子的道理，「可是，誰都想塊好地，拆遷戶要好地，征了地的也要好地，他們要在自己的責任地上建房屋，這樣豈不亂了套！沒統一規劃行嗎？」
「當然要統一規劃，但我們不能總是先己後人，什麼事情要做到群眾心服口服。」
葉子民還是不服，他說︰「現在的群眾對我們的偏見太大了，無論怎麼公正，群眾還是不相信我們的，我們就是賣了老婆，他們還說我們貪污了幾百萬幾千萬。群眾已經給我們定了調，這種對立思想在他們的腦子里生了根、發了芽，一時不會改變的。」
莫懷德批評葉子民說︰「這說明我們還做得不夠，說明我們在某些方面還存在問題，說明我們更有必要更細致的做群眾工作。我們要反思，要多問幾個為什麼。為什麼群眾對我們的看法這樣糟糕？為什麼我們每做一件事情他們都反對？趙書記說，停幾天再說，好好反省，要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就按趙書記說的辦吧！」
葉子民說︰「我承認，確實留了幾塊地，我們村領導要一塊宅基地，我們總不能不批，我們鎮里領導要一塊地，我們能不同意嗎？」
「鎮里誰要宅基地了？」莫懷德問。
葉子民笑了笑，說︰「既然鬧到這個份上，我就不隱瞞了，明書記跟我們說了，賈書記也與我打了招呼莫鎮長，集貿市懲那幾塊地，我能分得過來嗎？當然，我們還是盡量把一碗水端平，我與肖主任商量過，那十五戶拆遷戶，還是在集貿市場劃一塊地他們，爭取再不給鎮政府添麻煩。」葉子民想了一下，「莫鎮長，我也為你考慮了過。你在太湖，或者一屆，或者兩屆，一個人住在宿舍里多有不便，我與肖主任商量過，為你準備了一塊地。」
莫懷德听了，感到詫異，他笑道︰「為我準備了一塊地？謝謝你們的好心，我不會要，我不會讓群眾對莫懷德品頭論足！我住在宿舍好好的，請你們不要為我考慮得這麼周到！」
葉子民勸道︰「莫鎮長，太湖的地還是值幾個錢的，如果你上升了，那房子升值可不是幾萬元錢。你不知道，我們太湖街道哪一個門面不是賣五六十萬。我們太湖的門面，不比青台縣城的便宜。莫鎮長，我看你還是考慮考慮吧！」
莫懷德毫無思索的說︰「絕不能這樣。這樣群眾的意見更大。」
葉子民臨走進，放了一個信封在莫懷德的桌面，莫懷德模起信封，遞給葉子民︰「這個，請葉書記收回！只要你們不給我們添麻煩，我莫懷德就對你們感恩不盡了。」
葉子民說︰「莫鎮長，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放心，我一定按你與趙書記說的做，決不會給你再添麻煩。」
「那很好，听了這句話，我心里踏實了。只要你們能這樣，我與趙書記就感謝你們居委會的領導了。」
葉子民訕訕的對莫懷德一笑，皺了皺眉，好似很難說出口的樣子，他還是說了出來。葉子民說︰「莫鎮長，我還有一事，請鎮長能關心？」
「什麼事情？」
「第一期工程的藍圖應該出來了？」葉子民看了看莫懷德，接著說，「我說話就不躲躲藏藏了，新區這麼大的工程，請莫鎮長能夠關心，能讓我賺幾個煙錢。」
莫懷德又詫異的看了葉子民一眼，接著又皺起眉頭。
「莫鎮長。」葉子民還是把藏在心里好久的話說了出來，「這個社會就這個樣子，這麼好的機會，我們失去了就太可惜了。只要你能拿到一個工程，菜市場也行，群眾活動中心也行，廣場也行，少說也能抵得上我們忙碌幾十年。莫鎮長，現在哪個領導不這樣，我們不考慮自己，誰也不會替我們考慮。我的意思是，我們兩人合作，反正，工程我做過，其中的利潤我也清楚，一個菜市場我不是拿不下架，質量問題沒話說，保證不比別人做得差。莫鎮長，就請你能關心關心。」
莫懷德笑了一下，說︰「感謝葉書記的關心。至于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
「那好，過幾天我找趙書記與明書記談談。」葉子民說，他看到莫懷德打了個哈欠，臉上顯出極其疲勞的神色，便告辭而去。
葉子民離去，莫懷德把信封拿在手里，他抽出里面的錢，是一裝裝嶄新的票子。莫懷德把玩著，這確實是最好的東西，這也是他急需要的好東西，可莫懷德心里感到說不出的滋味，是激動？是忐忑？是羞澀
莫懷德睡在床上，好久沒有睡著，他的心情是復雜的，是矛盾的。來到太湖，花費的力氣到了令自己難以承受的地步，所背的債務是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第一天來到太湖，莫懷德真是飽酒臨風，喜氣洋洋，他忘記了一切不愉快與煩惱，心里充滿了崇高的責任感和大展身手的雄心壯志。他對與趙爽共事是很滿意的，趙爽沒什麼小人心腸，不耍花招，一心一意想做實事。從這些日子看，趙爽是成熟了不少，但他的性格沒變，思想沒移，與他一道在太湖，可以肯定，是能夠做出成績的。
葉子民的話還在他腦海里回蕩，莫懷德便煩悶不安起來，金錢的誘惑力真是太大了，莫懷德需要錢，他需要錢去償還債務，需要錢生活，需要錢把日子過好一些，需要錢為自己的前途謀發展。趙爽與龔書記關系親密，趙爽有了這麼個關系，就不畏仕途曲折，飛黃騰達就在等待著他。一想到趙爽，莫懷德不無自悲。今後的路怎麼走，走得怎麼樣，對莫懷德來說，他自己也是感到茫然。
莫懷德睡不下去了，他起了床，身上披著一件單衣。莫懷德抽了支煙，開了門，站在後面的陽台上，一彎弦月掛在西邊的山頭上，那連綿幾十里的是雲山與姚山，一陣涼風吹來，帶到了夢河與田野的氣息，莫懷德抖了抖衣服，抬眼看了看那閃耀著的滿天的星星，天空顯得神密與深邃，大地如一個熟睡了的孩子，沉寂得令人害怕。
莫懷德抽著煙，在陽台上踱著，他突然想到岳陽樓記的文章，心里不覺為之一振。莫懷德抖擻了神，自言自語道︰「不行，決對不行。決不能讓金錢束縛了自己的手腳，決不能讓人穿著自己的鼻子走！不能讓太湖的人民說三道四！要以一個正面形象展現在太湖人的的面前！」莫懷德說，「日子慢慢過，債務慢慢還，天生我才必有用，沒有過不去的坎。」
莫懷德堅定了信心，他把一截還沒抽完的煙扔下了陽台，心情一下開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