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看望老領導
春節將至,我們的基層干部是忙得不可開交,大多的時間是向上跑,向上級領導送禮,還要抽出時間接受下級的禮物。當然,送出的錢是單位的,越多越好,收的裝入腰包,也越多越好。我們的領導就是這麼投機,正是這麼投機,就肥了自己,窮了集體。送禮在這時已成為一種時尚,哪一個不送上級領導的禮,就會被當著藐視上級的對象。上級領導在年冬就做好了不少的小鞋,等到春到來,發給那些「工作不積極」的領導穿。
太湖鎮三十一個自然村,二十一個機關,這些單位的主職擠在這幾往鎮里跑。下屬的盛情,當之無愧,好在鎮領導一個個都是虎膽英雄,且都練就了一肚好酒量,誰也沒有被酒精擊倒,但,每泡在酒精里,大家眼楮泡紅了,腦子泡糊涂了,肚子喝壞了,政府辦公樓幾個公廁,都得排成長隊。
這是農歷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太湖鎮領導開了個會,布置了春節幾的工作,安排了春節期間值班表,特別強調了安全工作。會後,趙爽在沙發上靜坐了一會。兩個多月的時間,只回過一次家,此時,趙爽倒有些想念母親,想著母親那單薄的身體,覺著母親太辛苦了。而對于父親,趙爽是不擔心的。父親是一個敢吃敢花的人,特別這幾個月,他活得很精神。他的生意很好,父親如神靈附體似的,找他謀風水的絡繹不絕。父親是條煙槍,他一三包煙,還得別人施舍他幾支,趙爽決定,帶幾條煙,或者買些紅棗之類的東西回去。
趙爽走進書房,拉開抽屜,有十幾個紅包。趙爽在紅包之間,揀了一個最厚的,這是漁業公司送給他的。趙爽拿在手里掂了掂,再打開它,從里面模出了一疊嶄新的紅色的票子。漁業公司許開明總經理送給他的,趙爽推辭不受,許經理塞在趙爽住宿沙發底下跑了。汪經理說,漁業公司還得趙爽書的關心。趙爽談了他的意見,明年要換一種方式,最多一年上交公司15萬元。汪經理當然不同意,與趙爽討價還價,最後沒有敲定。
趙爽打電話把向前進來到他的宿舍,向前進很快趕到。趙爽把大紅包遞給了他,對他說,要他明早晨到青台縣城一趟,把錢送難許經理手里。向前進開玩笑的對趙爽說︰「許經理有的是錢,不花白不花。」
「這錢是他的嗎?我看不是。他們的錢是從我們太湖人民身上搜刮的。送我幾千元,想從我們太湖得到更大的便宜,他們的想法太美妙了!」
「趙書記,一些人想著別人送禮,你卻拒絕。」
「別說了,煩你跑一跑。」
向前進見趙爽主意已決,搖了搖頭,拿了錢出去。趙爽心里舒了一口氣,他整理了一下書房,便走出了門,他要到太湖集市看買點什麼東西。
雪把地清洗得一干二淨,大地透出清新的氣息。空無比明淨,紅紅的太陽掛在藍藍的空中,那溫暖的光芒普照世界萬物,如溫柔的母親撫模著可愛的孩子。春已悄悄的伸出溫暖的手,向萬物敞開寬闊的懷抱。從東南面的官塘村的魚塘上吹過來的風,帶著點魚的腥味。趙爽想到漁民,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想盡辦法,減輕漁民們的負擔。
出外打工的人們大都回家過年,使這座古老的小鎮更加充滿了活力。遠近炮竹煙花聲不斷,到處歡聲笑語,大地充滿快樂的氣氛。人們歡笑著,攙老攜幼,充滿親情,充滿了幸福。到處是穿紅著綠的男女。這些青年男女,穿著比城里人都要俏,出手比城里人都要大方。他們好像要與大城市里的人比競賽似的,要把這城鄉差別一下子縮小到零。當然,他們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一年到頭掙來幾個錢,只夠他們一時的享受。
趙爽走在太湖集市之中,集市中人頭攢動,擁擠得水泄不通。滿街人聲鼎沸,音樂四起,汽車焦急的在人群之中響著一喇叭,沒有誰理會它們。那些長途汽車,不得不彎幾百里,另尋出路。
趙爽擠到幾個店,買了滿滿兩袋物品,在人群中擠著。手提的方便袋擠破了,貨物散落在地,被密集人群踩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拾起幾包生魚片,他惋惜的拿在手中,在人海里鑽了出來。
這幾,對于各類群體,他們的心境各不相同,富人們倒也顯得無所謂,他們每過的是豪華的生活,一年到頭了,他們只忙著算算帳,看一年賺了多少錢,偷了多少稅,行了多少賄對于當今的領導來說,他們的心情是喜悅的,他們整理著來路不明的流水帳,過去的一年收獲不小,新的一年也很有希望,他們守在家里,等著灰色收入。他們過年比平常要忙十倍,在孩子們的吵嚷下,不得已抽點小空,帶著孩子妻子到廣場消遣購物,同時,他們也沒忘記情人們,還得忙于給情婦們大把大把的壓歲錢。可那些窮人,他們害怕的就是這幾,他們恨上帝為什麼創造這幾個可怕的日子,恨祖宗為什麼弄人什麼春節。他們的孩子們吵著要買新衣服,他們還得考慮買幾斤肉,買幾斤酒,做了一個避風地的帳還沒還清,還有所借的醫藥費沒有還清債主們邁進他們的門坎,脾氣好的只說些不好听的話,脾氣暴躁的會大罵幾句,高利貸者會請討債公司的人到家里恫嚇。這幾,窮人們是過得提心吊膽的,他們的心境最壞。
二十九日,趙爽一早就從太湖回到了家里。陪父母吃了午飯,便去了夢河鎮看望幾個老領導。幾月沒見,祖為國書記老了幾歲,他兩鬢的白發多了,氣色也沒原來的好。祖為國見趙爽來看他,自嘲的笑了笑,說︰「趙書記,謝謝你呀,你還沒忘記我們夢河。」
趙爽傻笑了一下,說︰「在夢河鎮的時候,多有祖書記的關心。早想看看祖書記,只是瞎忙,直推到現在。」
「好呀,忙就好。年輕人就應該忙。」祖為國嘆了口氣,說,「我老了,已經不中用。」祖為國微眯了慵懶的雙眼,很快又強睜開來,苦笑了一聲,問,「趙書記,太湖情況怎麼樣?在那里適應嗎?」
趙爽點了點頭,答︰「還可以。」
「這就好,這就好嗎。」祖為國說,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問,「你最近見過鄧大為書記嗎?唉,他最近思想情緒及不穩定,前幾又病了一場。這個鄧大為同志,幾年前身體那樣的強健,現在怎麼的了,如一個病秧子。趙書記,到了夢河,去看看鄧大為同志吧!鄧大為同志對你的看法不錯,他很喜歡你,很關心你,你心里應該有數。」
「知道。」趙爽答。雖說他已與祖為國一樣是鎮委書記,可是,與祖為國一道,他還有一種局促不安的感覺。這個老牌的傲氣的鎮委書記,對趙爽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威懾力。趙爽沒想繼續坐下去與他長談,他得去看鄧大為,得去找找黃子實與莫懷德談談。趙爽從手提包子里掏出了兩條香煙,放在祖為國辦公桌面,笑著說︰「祖書記,兩條煙,不成敬意。」
「哈哈哈。」祖為國站了起來,爽快的笑著,「能看看我就夠了,還帶什麼東西,還帶什麼東西呢。趙書記,下午就在夢河吃頓飯吧!」
「謝謝書記。」趙爽說,「我還有些事情要去做。」
祖為國也沒強留趙爽,兩個談了不到十分鐘,趙爽便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鄧大為不在鎮里,趙爽到了他的家里。見了鄧大為,令趙爽很是吃驚。鄧大為已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連胡子也白了。真沒想到,鄧大為書記一下子老了這麼多。看著鄧大為蒼白的臉,趙爽不無感慨萬千,同時又感到心里難過。
趙爽握著鄧大為瘦削的手,他呆呆看著鄧大為蒼白的臉,心潮起伏,思緒萬千。一直注重形象的鄧書記已是頭發零亂,胡須拉碴,那穿著整潔,梳理悅目的形象蕩然無存,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黨的領導者。鄧大為呆看著趙爽,他眼里閃動著無可奈何的、悲切的呆滯的目光,那目光是軟弱無力的,是灰暗色的。鄧大為抽出手,他行動呆滯,面無表情,他漠然的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不說。趙爽遞了支煙他,替他點上了火,不知道怎麼說,想了一時,才勸慰道︰「鄧書記,你可得注意身體呀!身體是本錢,別為工作而忙壞了身體!」
鄧大為還是沒吱聲,他的眼球盲目的滾動著,帶著怯懦的神色。看到趙爽看著他,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在整個談話在,鄧大為同志只說了三個「好」字。
趙爽準備去看看黃子實與莫懷德,他兩人已經回到青台縣城過年去了,沒有見到他們,只與大院里的家屬們聊了一會,便回到了家里。
去夢河鎮一趟,趙爽心情壞,一個是他畏懼的祖為國書記,一個他敬重的鄧大為書記,而這兩人已失去了原來的本色,都變得木訥遲鈍,趙爽想了想官路的艱難,不由得黯然神傷,他抽著煙,往家里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