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梧桐山上
好不容易翻到了一個山頂，抬眼看去，一百多間房屋在一個山坳里稀疏的臥著，大都是石頭壘起的茅房，與城里的高樓大廈相比，一個是富翁，一個是路邊乞丐。山村非常靜，只听了風颯颯的響著，房前屋後沒見到一個人影，如一座死塞。
下了一段小下坡，向前走去，偶爾听到了一兩聲狗的叫聲，給這一百多間散亂的房屋添了一點生氣。一直走到村子深處，才見到幾個老人與婆娘坐在屋前，他們曬著太陽，議論著，邊談邊做著事兒，掏耳屎的，挑腳垢的，曬尿布的，為小孩子捉虱子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古老。這是一個最原始的村落，在這文明程度達到相當水平的社會，見到這個村落，會令人產生如若隔世之感。這里的人看到幾個領導到來，一個個放下了手的活兒，呆呆的看著幾位不速之客，看著他們的裝束，就知道他們的身份。
四人來到了村書記熊廷進的屋前，熊書記熱情的站在門口迎接︰「鄧書記辛苦了！領導們辛苦了！進屋里坐，進屋里坐。」熊廷進分了支煙，一手拉著黃子實，一手拉著趙爽，把大家請進了屋。大家坐在堂屋里。熊廷進吩咐妻子倒了開水。郭菊花把開水遞給鄧大為的手里，看到鄧大為那無血色的雙手，問候鄧大為道︰「鄧書記，最近可好呀？」
鄧大為看了看郭菊花，綻著笑容，道︰「怎麼能不好。看你一家的高興勁，我心里就踏實了！」
「托眾位領導的福。」郭菊花說完，便去廚房忙去了。
「熊主任，村里最近工作怎麼樣？」鄧書記問。
「老樣子。這個地方，能搞好工作嗎？明年我準備帶幾個青年人出去闖闖，已經說好了。這山溝里的人，就是守舊，把這山溝當作一塊寶地。鄧書記，明年換屆，我無論如何也不干了。你看我，守在山里幾年了，我真煩死了。鄧書記，就請你幫幫忙吧！」
鄧大為笑了笑，喝了口水，說︰「過些時間會好的，會好的！現在的政策不是很好嗎，中央會把建設的重點放在農村。你想，農村在人口比例上，在土地面積比例上與城市相比，佔絕對優勢。中央哪能不把重點放在農村里呢？到時會好的，到時會好的。」
「好，怎麼好得起來呢？」熊廷進苦笑了一聲，「說了幾年的扶貧款，看到的只有幾個水鴨子。我們青台縣的領導，心地善良真沒得說的，大概他們看到我們梧桐山的野獸們正在挨餓。鄧書記，你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把扶貧款變成了水鴨？這些年就連水鴨都沒見到了。鄧書記，我知道中央的政策好，可好不到我們農村里來的。我熊廷進看透了，再過一百年哪怕是兩百年也會是個這樣。」熊廷進笑了笑，「不過，你看我們村里的人，一個個自樂其中。」
「不會的。」黃子實很自信的說，「中央是知道下面的事情的，會有改變這貧窮落後面貌的時候。」
熊廷進笑了笑，沒答。
莫懷德問熊廷進︰「熊書記，這麂子是公的還是母的？」
「公的還是母的？」黃子實笑道，「看起來，莫副鎮長對吃法還很講究的。莫副鎮長，你是喜吃公的還是母的？」
「黃副書記先說。」
「我當然喜歡公的。」
「我與黃副書記不同，我喜歡母的。」
熊廷進說︰「是只母麂。這麂子也夠風騷的。他想到游獵場里去偷情，結果把命丟了。前晚上，我听到了麂子的哀叫聲，叫了一晚。昨早晨，我辨別著頭晚上的聲音找去。這麂子的頭鑽到鐵絲網里，進不得進，出不得出。已是奄奄一息，我就撿了這個便宜。」
「動物也有栽倒的時候，更何況現在這一夫一妻的文明時代。」莫懷德打趣道。
「莫副鎮長，一夫一妻制對你來說有什麼用。」
「與你黃子實同志相比，我莫懷德自愧弗如。」
「這個社會，誰不想三妻四妾。不想女人的才是不正常。」熊廷進說。
「你們這些男人。」郭菊花走了出來，听到男人們的談話，瞪了熊廷進一眼，「走在了一起，就沒什麼好話說，沒什麼好事做。當兵的，別把部隊的壞風氣帶了回來，影響我們的公僕，他們都是實在的人，你就別把他們拉下水里。」郭菊花慍色的看了看丈夫，替大家添了開水。
「大嫂，我們開開玩笑而已。」黃子實把一只杯子遞到她面前，接了開水。
「我才管不住他呢。他上我也管不著。」郭菊花對大家一笑，又去廚房忙去了。
熊廷進看了看趙爽，問︰「趙副書記，你可是個能人。是你與黃書記把李王村辦得有聲有色，當副鎮長，應該，完全應該！趙副書記，你也蹲點我們梧桐村快一年了，梧桐村比不上李王村，這里就不缺石頭，不缺幾根不值錢的樹，大家窮得叮當響，你說，我們的工作怎麼能上得去呢？」
趙爽為難的說︰「熊書記，昨又挨了祖書記一頓訓斥。」大家的談話，被趙爽直截了當訴苦岔開
熊廷進笑了笑，顯出歉疚的樣子，說︰「對不起了，趙副書記。你放心，我保證，我不會拖你的後腿。皇糧國稅我們還是要交的，不交，眾位吃什麼，你們怎麼安心工作，教師怎麼能安心教書呢？趙副書記，我一定會完成上交任務，不說撈個第一，也得在前三名。」
「能這樣就好。」趙爽說。
熊廷進接著說︰「我熊廷進這些年里落後過嗎？」
莫懷德說，「沒有落後哪有先進，什麼工作總得有個倒數第一。」
黃子實說︰「大家都落後，你自然就當先進了。莫副鎮長就是這麼德性。
「唉。」鄧大為嘆息了一聲，看了看眾位，沒有下文。大家都知道鄧大為一聲嘆息的含義，幾年以前，鄧書記正是在這里想大干一場，一改梧桐村貧窮的面貌，可是他枉費了一翻心機，到頭是一場春夢。鄧大為書記為此大病了一場，自那以後，鄧大為書記變得沉默寡言了。
黃子實又勸鄧大為書記道︰「鄧書記，你的心情人民是理解的，梧桐村的群眾肯定想念你。」
「黃書記說得對。我們梧桐村村民哪一個不念鄧書記。」熊廷進說，「幾個老人听說鄧書記要來，今非要與鄧書記喝上兩盅不可。今我是這樣安排的，中午吃個便餐。昨晚上，郭菊花同志忙了半夜，包了幾個餃子，大家只得委屈一下，這體現郭菊花的一點誠心郭菊花，弄好沒有快了好。鄧書記，便餐以後，是打牌還是去鳳凰寺看看大家難得上這鬼地方一次，大家都到上面去踫踫運氣吧。」
「好！我贊成。」莫懷德舉起手來道。他對趙爽說︰「趙副書記，到了這里，不去看看你師傅與師公？」
趙爽說︰「大家都說去，我也不反對。」
「我肯定贊成。明年外出闖蕩江湖，很有必要去梧桐找太谷真人看看運氣。」熊廷進說。
「那好。非常時期，大家都上去看看運氣。」黃子實問鄧大為，「你說呢？到了這里，上上山。鍛煉身體，很有必要。」
「好吧。」鄧大為欣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