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撲朔迷離
景離顧不得問清楚落宣這話是何意,便急匆匆地朝屋里奔去。舒駑襻剛一邁進屋,就見到梓瑤正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地呆站著,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沉思。
「瑤兒?」景離輕喚了她一聲,同時走到了她身後,想要伸手攬她的肩。沒料到胳膊尚沒有伸直,就差點被她迎面甩來的瓶子給砸中了腦袋。
「以後未經我的允許,你不準靠得這麼近,給我走遠點兒!」梓瑤轉過身甩瓶的瞬間,抬起右腿踹了一腳,「我可沒那麼容易原諒你!你少跟我打馬虎眼兒!」
景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是出了什麼狀況,表情稍稍顯得有些怔愣。而就在他怔愣之際,梓瑤直接抽出腰間軟劍,二話不說,對著他毫不猶豫地狠戳猛刺了起來。
「我讓你整日逗我玩!我讓你有膽子黑我!我讓你沒事盡招花蝴蝶!我讓你再敢下重手打我!」梓瑤一邊胡亂舞著手里面的劍,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你看我怎麼好好收拾你!我今日不把你殺了我就不是人!我就不相信我整不死你!你個大混蛋!你個臭景離!」
「瑤兒當心!」景離在躲避她的攻擊時,見她腳下一個趔趄,像是要被絆倒在地。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卻被她趁機一劍刺中肩頭,利刃在衣袍上劃出一個大口子。
「我說景離,你平日到底給了小瑤瑤多少委屈受?」落宣看好戲般地靠著牆,慢悠悠地道,「竟然讓她連謀殺親夫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
梓瑤的動作看似沒章法,純粹是一個喝醉酒的人在發瘋。但是旁人仔細觀察之後會發現,她的招式其實雜而不亂,目的也非常之明確,那就是要把景離打趴在地,順帶來個小傷出個小血。
「落宣,那個桃花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景離想要奪下梓瑤手里面的劍,但是又害怕太強硬了會不小心傷到她,所以只得舍命陪她打斗。
「怎麼一回事?」落宣拾起了地上的瓶子,拿在手里面晃了晃,「喝多了桃花醉的人,有一些會像小瑤瑤這樣,脾氣暴躁,大打出手;有一些則會大哭不止,傷心欲絕。所謂是酒後吐真言,這桃花醉與其它酒相比,更容易引出所喝之人的真言和實情。它對身體並無任何影響,酒勁散得也非常快,你不用擔心。」
景離听後不由苦笑,「若是照你如此說法,瑤兒這麼做,還真是把我恨上了。」
「愛之深,恨之切嘛!」落宣看著景離狼狽的模樣,笑得很是歡快舒暢,「她每次都簡簡單單就原諒了你,說是沒關系,其實心里面還是有火的,只不過沒有發出來而已。今晚剛好可以趁此機會,讓她好好發泄發泄,不然時間長了會積怨的。你就不要再跟她繞圈了,直接拿給她刺上一劍吧!她得手後心里面就舒服了。」
「娘子下手別太重了,相公我還不想英年早逝。」景離說話間停止了閃躲,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著,笑看梓瑤全力刺來一劍。
就在劍尖快要觸到他的胸口時,梓瑤突然收回力道,猛地把劍甩到一旁,換上了殺傷力不大的腳和拳頭,嘴里仍是不住地喃喃道,「你個大混蛋!你個死景離!」
「小瑤瑤,我想你可以舉劍自刎了,投江或者是跳崖也不錯。」落宣沒想到,梓瑤在喝下一整瓶桃花醉之後,竟還記得控制自己,不要真的傷到景離。
他嘆息著搖了搖頭,語氣里透著無盡的失望,「你就是活上幾十輩子也沒救了,我現在不想理你了,真的是不想理你了……」
景離好笑地目送落宣和酒老走出屋,再低頭對還在拳打腳踢的梓瑤笑道,「娘子打算何時停手?莫不是要打到明早?」
梓瑤雖然感覺頭暈暈的,整個人飄飄忽忽的,但她還是竭力穩住自己的意識,不讓自己進入失控狀態。所以她心里多少都明白,自己此刻正在做些什麼,同樣也認得面前這個人,更听到了他對她說的話。
不過她並未立即回答他,而是繼續拳腳相加,只一個勁兒地泄著憤。等到完全沒有力氣之後,她才軟軟地靠在他胸前,悶著聲音道,「哥哥抱,我想要睡覺……」
景離見她這副模樣,無奈又好氣地輕嘆一聲,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也不知道你是真醉還是假醉。」
「我也不知道,反正頭好暈……」梓瑤抬起胳膊環上他的脖頸,「哥哥快回屋,我想要睡覺……」
「好,我們現在就回屋睡覺。」景離把她抱緊了些,走出屋子對落宣道,「你帶著我們出去吧!順便把蘇尋也找到,是時候去拿鎮樓之寶了。」
落宣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蜷在他懷里眯眼的梓瑤,不滿地哼哼了兩聲,「你離開之前,記得把夕語叫去照顧她,我今晚不想再見到她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景離和蘇尋離開後,落宣還是在梓瑤的身邊當起了陪護。又是听她嘀嘀咕咕,又是給她端茶送水,還要防著她一個不小心滾下床,總之就沒個安寧的時候。
這邊忙得不可開交,那邊同樣是麻煩一大堆。
第一個麻煩,就是蘇尋藏東西的地方出了點問題。
「蘇尋,我到底應該說你什麼好?」這是景離在今晚的又一次無奈,「你就是把鎮樓之寶藏在皇宮里,也比藏到這荒郊野嶺的要強吧?若是被路過的人拿走了,你連找誰要回來都不知道。」
「這件事怪你不怪我,別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蘇尋隱在小山丘後,雙眼死死地盯著遠處的那一幫子人,「鬼嶺因為常年鬧鬼,又很靠近水鳳山莊,所以幾乎沒人來這。即便偶爾有幾個路過的,也都是匆匆忙忙地跑走,根本不會停留片刻。把東**在這麼個地方,是最安全不過的了,絕對不可能會被人發現。」
他說著就瞪了一眼身邊的景離,「若非你有進入地陵的物件,招來這些個追蹤你的人,而且他們還選擇鬼嶺歇腳休憩,我才不會如此丟臉地躲在這里,半日都無法靠過去。」
「這幫人一看就不是赤巒國的人,估計不曉得鬼嶺的情況,所以才會在此停留。並且他們全是江湖中人,個個武藝高強,身手不凡。」景離神色淡然地道,「你若是想要同他們打上一整晚,白白浪費許多時間,可以現在就走出去,沒必要這麼丟臉地躲著,我不會出手攔你的。」
「我如若一直都月兌不了身,你也別想拿到東西。」蘇尋輕嗤一聲,然後有些疑惑地道,「你覺不覺得這些人有點怪怪的?好像並不是在這歇腳的。」
景離又細看了一會兒那幫人,接著沉聲道,「他們似乎在找什麼。」
蘇尋贊同地點點頭,不過同時又皺起了眉頭,「他們不是正在追蹤你嗎?為何大半夜在鬼嶺里面模來模去的?而且鬼嶺也沒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他們莫非是想挖墳?」
「蘇尋,你有沒有把藏東西的具體位置,告訴過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景離又靜靜觀察了一陣,在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後,他也不禁皺起了眉,「這些人好像是暗宮的人。」
「暗宮的人?!」蘇尋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大,趕忙一把捂住嘴巴,壓低聲音道,「你會不會是弄錯了?暗宮的人怎麼可能會跑到這里?」
景離听後輕笑一聲,「他們為何不能跑到這里?說不定他們就是為了鎮樓之寶來的。」
「為了鎮樓之寶?」蘇尋听後心下了然,「他們想要搶在我們之前把東西拿到,接著立即交還給余樓主,讓余樓主不要告訴我們暗宮老宮主的具體位置。」
他越說越覺得疑惑,也越說越覺得驚訝,「在這之前,我只告訴過教主一個人,我把東西給藏在了鬼嶺,至于其他人,我一概沒有提過這件事。難、難道說,是教主故意告訴了白皓?」
「八成是他說出去的。」景離並沒有給蘇尋思考的時間,緊接著繼續往下道,「他表面上說會幫我,讓瑤兒見到暗宮老宮主,但是他心里似乎並不希望他們相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尋此時腦子里面,已經變成一團漿糊,「教主這是在耍什麼花樣?為什麼把我也給扯進來?而且還不把實情告訴我?」
「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你自己慢慢尋思吧!」景離見那一幫人在蘭杏指揮下,迅速分散開來去找東西,立即伸手拍了一下蘇尋,讓他回回神,「快點把東西的具體位置告訴我,如果再不去取出來,就真的要被他們拿走了。」
蘇尋甩了甩自己的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都拋掉,指著遠處的墳冢道,「寶貝在從左側數起,第五個墳頭的底下。」
「余樓主若是知曉了,你把他的鎮樓之寶埋到墳底下,定是要把你拿去炸油鍋。」景離說著就站起身,「既然猜到了他們的目的,我們也再沒必要躲著了,盡早解決掉他們比較好。」
「說躲起來的人是你,說不躲的人也是你,就你事最多。」蘇尋跟著他站起身,「你的武功要比我高一些,所以你負責十個人,我負責七個人,我們最好速戰速決,不要拖時間。」
他話音剛落,就搶在景離的前面先沖了出去,方向直指站在墳冢旁邊的蘭杏。
景離見狀,轉身朝相反的方向沖去,同時手中早已準備好的十幾根銀針,也在移動的瞬間擲向了那幫人。
因為刺殺梓瑤失敗,並且還故意留下了暗哨,讓瑾王得知幕後是暗宮,所以蘭杏回到暗宮之後,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宮主沒有馬上殺她,卻總是派給她一些繁重的任務,還時不時地羞辱折磨她,把她當作女奴玩樂。
這次來鬼嶺尋找余樓主的鎮樓之寶,是宮主給她將功補過的最後一個機會。若能順利找到鎮樓之寶,並將其交給余樓主,宮主便會既往不咎,讓她恢復到曾經的位置,而且不再繼續為難。可若是再次失敗了,那麼她這次要麼直接去見閻王,要麼就是在暗宮里被凌辱至死。
在見到突然沖出來的蘇尋之後,蘭杏雖知自己武功不敵他,但還是使出全力與他對抗。如果注定活不長久,與其被宮主那個變態害死,倒不如死在神偷的手下,這樣還算死得其所。
兩人的實力懸殊太大了,才不過二十五、六招,蘭杏就已經是有些吃力。幸好有其他人從旁協助,不然以她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支撐得住。
暗宮派來的這些人,確是如景離所說的,不太好對付。半個時辰下來,十七個人里面,就只有四個斷了氣,六個受了傷,還剩下七個,仍然是毫發無損的。
「景離,你的宮里有那麼多高手,為什麼不多帶幾個在身邊?」蘇尋在打斗中來到了景離的身側,「同樣都是做宮主的,你看人家白皓多會享受,直接派手下出來就好了。哪像你一樣,不管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只有瑤兒和地陵的事情,我是親力親為,其余的瑣事我很少過問。」景離說話間,眸光微微閃了一下,之後就和蘇尋錯開了身,向對面第五個墳冢奔去。
蘭杏見景離的目標明確,明白東西應該就在那墳下。于是她招呼近旁幾個人,一齊舉劍向景離刺過去,想要先把他給除掉。
「若非我自願,否則你們是不可能傷得了我的。」景離伸手抓住蘭杏刺來的長劍,大力將她拽到身前,一掌打在她的身上,順勢把她推出十來丈遠,直接取了她半條命。然後反手抓住劍柄,劍鋒一轉,和圍上來的幾個人又交起了手。
梓瑤想要看的高手過招,此時正在鬼嶺連番上演,內容可以說是精彩紛呈。只可惜眼下她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在做著怎樣的美夢,沒法見到自家相公打斗時帥氣無比的一面。
又過了有半個時辰,最後一人終于無力支撐,直挺挺地朝後栽去,倒在血泊中,再無半點氣息進出。
「沒想到不過半年的時間,你的武功又精進了不少。」蘇尋已經在景離對敵的空當中,挖出了埋在墳里的東西,「白皓既派人來到了鬼嶺,應該也提前去知會過余樓主了。我們最好抓緊時間趕去無夢樓,免得中間出了什麼岔子,落得個白忙活一場。」
景離並未立即動身,而是走到了蘭杏的跟前,蹲來冷冷地道,「你回去轉告白宮主,只要是我景離想要做的事,沒有哪一件是做不到的。他若繼續這樣從中作梗,我定會帶著花暝宮的人血洗暗宮,再不理會兩家曾經有過的承諾。」
他說完之後,丟給蘭杏一粒保命的丹藥,然後就和蘇尋一起離開了鬼嶺,以最快的速度向無夢樓趕去。
就在景離和蘇尋趕路的途中,睡夢里的梓瑤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哥哥……」她下意識地揮了兩下手,又模了一下自己的身旁,發現沒有人,立即就睜大了眼楮,猛地坐起身。
在想起了他這兩日是打地鋪後,她又扭頭看向床邊的地面,但是視線里同樣是沒有哥哥的身影,只看見落宣端坐在桌旁,正一動不動緊緊盯著她。
「落宣,你怎麼在這?」梓瑤探出頭看了看窗外,發現天還是黑著的,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沒見到哥哥?你又為什麼不在自己的屋子里?」
「你的相公和蘇尋一起去取鎮樓之寶,現在應該是在無夢樓里。」落宣手撐著下巴看著她,「他怕你有什麼閃失,所以就讓我在這守著你。」
「他們何時能夠回來?」梓瑤想起了昨日燕歸谷發生的事情,表情顯得很是擔憂,「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去嗎?容嵐有沒有跟著去?你不一同去搭一把手嗎?」
落宣見她不準備再繼續睡覺了,于是動手點亮油燈,「景離這次沒讓容嵐跟著,是獨自一人和蘇尋去的。你放心,雖然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但是幾乎沒有人敢動他。就算有誰想要找他麻煩,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的,你別苦著個小臉瞎操心。」
他這話說得十分的自然,與其說是想寬慰她,倒不如說是在陳述事實。梓瑤自己也很清楚,哥哥不可能應付不來這些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得知哥哥去了無夢樓之後,心里頓時感覺非常不安,總覺得像是會出什麼事。
落宣明白她仍在瞎操心,卻沒有再開口說話,也不再一直盯著她,而是維持著之前的坐姿,目光落在面前的燭火上,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發呆。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梓瑤就已困意全無,並且是滿心的憂慮。她見落宣不再開口,自己也跟著閉上了嘴巴,又躺回床上,大睜著雙眼呆望著床頂。
時間緩緩地向前流淌著,沉默也沿著時間的路線,浸滿了無夢樓里面沉寂的書房,給景離和蘇尋帶來今晚的第二個麻煩。
「再這麼等下去天都要亮了。」蘇尋很是不耐煩地在書房里走來走去,「余中南那個臭家伙到底在耍什麼花樣?都過了快有一個時辰了,還是不露面。」
景離神色並無任何變化,只淡淡地道,「既然他提前囑咐了下人把我們帶到這里面,我們靜靜地等著他便好,說不定他確實在同白宮主談話。」
「深更半夜的,哪來那麼多鬼事情好談?而且白皓一早知道寶貝在鬼嶺,肯定能猜到我們今晚也會到訪,不可能我們來了他還不走。」蘇尋急得跺了跺腳,「明明平日里在這個時間來找余中南,他都會立即出來的,怎麼今日這麼磨嘰?難不成他是反悔了?不想要自己的東西,也不準備告訴我們白老宮主的具體位置了?」
「你若是實在等不住,就再問一問外面的下人,讓他去催催余樓主。」景離不動聲色地將蘇尋的動作都盡收眼底,「實在不行,我們就直接去他的屋里,看他在不在。」
蘇尋听後精神一震,「你早該說這句話了,我們應該剛一來到就奔他的屋,把他拖出來好好審一番。」
他說著就直接打開了房門,把候在外面,正打著瞌睡的下人喚進來,然後一個手刀劈暈了他,再屏息凝神,和景離悄然離開了書房。
「除了余中南他自己,沒有人比我更加熟悉無夢樓了。」蘇尋得意地挑了挑眉道,「你只管跟在我身後,我一定會用最短的時間模到他屋內。」
蘇尋確如他自己所說的,只用了不到一刻鐘,就熟門熟路模到了余樓主屋內。不過地方是找到了,卻未見到半個人影,也感覺不到應有的氣息。
「院子里面還有其他下人,最好別點燈。」景離制住了蘇尋的動作,「我們先在屋里找找,如果仍是沒見到他,再去其它地方。」
搜了一遍無果之後,蘇尋心里面有種不祥的預感升起來,「景離,你說,余中南他會不會被白皓滅口了?」
「白皓若是想要滅口,早都動手了,不會等到這個時候才想著殺他。」景離在屋內轉了一圈後,停下了腳步,「余樓主一直在為暗宮提供消息,白皓雖是顧忌著他,卻也最是離不開他。而且白皓一直秉持‘物盡其所用’這一個信條,試問像余樓主這麼重要的伙伴,白皓怎麼可能會下毒手?」
「我明白這一個道理,也知這麼懷疑有些突兀。」蘇尋仍然顯得很是擔憂,「可是你也听那些個下人說過了,今晚就只有白皓一個人造訪無夢樓。而且他才剛剛來到,余中南就把所有人都給遣走了。沒有人知道白皓是否已經離開,也沒有人再見到過余中南的身影,只道他們二人還在某處談著話。」
景離微眯著眼看向蘇尋,「你既然經常來找余樓主,又對無夢樓非常之熟悉,你知不知道,一般這個時候,余樓主除了會在自己的屋子里,還會去其它什麼地方嗎?」
「其實若真論到熟悉,你似乎比我要更熟悉無夢樓吧?」蘇尋探究地看著景離道,「連鎮樓之寶藏在何處都能被你查到,我真的不能輕易小看你。」
「你確實不能輕易小看我,所以你最好別再跟我耍什麼花招了。」景離的表情終于變得嚴肅起來,「戚教主有沒有提前告知你今日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余樓主到底在何處,估計也只有你心里最明白。你表現得急躁異常,卻很有耐心地拖延時間,與我不停地講閑話,想讓我懷疑白宮主。你做這許多,到底意欲何為?」
蘇尋听到他這番話,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沉思了片刻後,才勾起一側唇角道,「早就知道沒辦法瞞住你,果然還是被你給識破了。我可以告訴你我意欲何為,不過你能不能先跟我講講,你是如何察覺到的不對勁?」
「我想你或許並不太清楚,剛才在鬼嶺出現的,那一個名叫蘭杏的女子,其實早已是白皓的一顆棄子了。」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景離也未再有什麼隱瞞,「白皓若真的想要拿到鎮樓之寶,不可能會派出一顆自己不信任的棄子。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估計是早都預料到,他根本就無法拿到東西。拿不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會去鬼嶺,而是因為你背後的教主。」
蘇尋勾起的唇角突然放了下來,「你的意思是說,白皓這是故意做給教主他看的?」
景離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戚教主和白宮主之間有什麼糾葛,也不知道戚教主他為何要動這些手腳。但大家都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你可以算計我,我同樣可以算計你,別以為誰比誰佔的便宜多。」
「按照你的這種說法,你也在算計教主嗎?」蘇尋已斂起全部的笑容,「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內情?」
「我知道的並不算多。」景離語調清冷地道,「我只知你剛到燕歸谷的那一晚,就把真正的鎮樓之寶交給了戚教主,現在你懷里揣著的,不過是一個仿造的假貨。」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答應讓我同行?又為什麼要跟我一起來?」蘇尋把懷里那個假東西掏出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你早都清楚這是個陷阱,干嘛還要往里面跳?你難道不怕遭遇不測嗎?」
「我之所以會跳進來,當然是想要看一看,戚教主布了個怎樣的陷阱,又準備怎樣對付我。」景離說著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想必外面的那些個下人,早已換成了血魔教的人,我們也無需再繼續這樣講著悄悄話,不如就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怎樣?」
「景離,我真的是看不透你。」蘇尋沒頭沒腦地講出這句話,然後就邁步走到房門前。
可是正當他要拉開房門,卻又被景離喚住了,接著耳邊就傳來了景離的傳音入密,「剛才在鬼嶺,你為何願意告訴我,是戚教主將鎮樓之寶的事情告訴白宮主的?你這種做法,可以說是在背叛戚教主。」
蘇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打開房門,微笑著對他道,「我帶你去見教主和余中南。」
當景離走進藏寶樓的暗室之後,就看見了被剁成肉醬的余樓主。當然了,如果沒猜錯,那堆沒有了人形的血肉,應該就是余樓主了。
「被白宮主擺了一道,戚教主似乎心情不大好。」景離淺笑著看了看戚戎,「余樓主听從白宮主囑咐,沒有告訴你白老宮主現在何處,你再怎麼怒火中燒,也不至于把他殺了。要知道,這江湖上面殺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殺余樓主。那些靠他提供消息的人,若是得知他的死訊,定會和戚教主你杠上的。」
「我戚戎活了這三十幾年,還沒有怕過什麼事,不過是殺了一個余中南,有什麼大不了的。那些人跟我杠上了又怎樣?誰敢來我跟前撒野,我就把他剁成肉醬。」戚戎不悅地看著景離道,「瑾王可真是好魄力,明明早已經看清楚全部,卻仍是只身來到無夢樓。」
「看來我與蘇尋之間的談話,早有人講給戚教主听了。」景離徑自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戚教主既然有心要與我玩一玩,我若是不盡量配合,如何對得起你這舅舅呢?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戚教主,不知戚教主可否親自為我解答。」
「你都認了我這個舅舅了,我又如何能夠不回答你?」戚戎面色依然很不好看,「你說吧!是什麼問題?」
「我如果沒有和蘇尋說破這件事,而是假裝被你們牽著走,你是不是暫時不會動我?等到我帶著花暝宮的人,血洗暗宮之後,你才會開始著手收拾我?」
景離的語氣十分之肯定,「你想要利用余樓主的這件事情,挑起我和白宮主的爭端。之後繼續暗中挑撥,等我哪一日忍耐不住了,你便借我之手滅了暗宮。之後再從我這得到通往地陵的物件,最後將瑤兒和夜魔琴都據為己有?」
戚戎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驚詫,「看來那丫頭還真是找了一個好夫君,不但能力夠強,腦子也挺夠用。」
「多謝戚教主夸贊。」景離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發現素月也在里面,不由眸色一暗,「不過現在的情況是,你並沒有從余樓主這得到消息,白宮主也是不買你的帳,而我更是不可能去血洗暗宮了。眼下只有我還有點用處,能夠利用利用,不知戚教主準備怎麼樣對付我?」
「跟聰明人談話就是爽快。」戚戎說話間坐直了身子,「你把進入地陵的物件都交給我,我就放了你,你如若不肯交給我,我就殺了你。」
「你別妄想了。」景離斬釘截鐵地道,「我是不可能把它們都交給你的,你還是死了這一條心吧!」
「你說讓我死心我就死心,那我不是太沒有面子了。」戚戎對蘇尋使了個眼色,然後繼續對景離道,「是不是我把你給殺死了,那丫頭就會去殉情?」
景離輕笑一聲,「她已經不是丫頭了,而是我的女人,還請戚教主能夠改改口。至于殉情這一說法,她是有親口提到過。所以戚教主可要注意了,你若是真的把我給殺了,你也是得不到她的。」
「你盡管放心,在她認下我這個舅舅前,我是不會殺了你的。」戚戎說完話鋒一轉,「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他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蘇尋直接取出一個瓷瓶,將瓶塞拔掉。下一刻,整個暗室內就彌漫開了沁人心脾的花香味。
「景離,我沒有辦法在你的飯菜里下毒,也不可能直接去偷襲你。所以那一日我開玩笑間送給小瑤兒的香囊,其實是動了手腳的。我當著你的面送給了她,你還笑著讓她收下,甚至一直到了晚上,才命容嵐仔細檢查。」
蘇尋見景離已無法動彈,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那香囊里面,有這失魂香的引子。因為你喜歡抱著小瑤兒,所以接觸到了許多引子,也正是如此,你才會這麼快就失了功力。」
他說完之後,將瓶塞塞好,然後把瓶子收起來。再面無表情地接過戚戎遞過來的兩條鎖鏈,毫不猶豫地把帶著尖鉤的那端,猛地刺入景離兩側的鎖骨,並將鉤子牢牢鎖住。
「立即把他帶回總教,關到地牢里。」戚戎見景離已昏了過去,便未再看他,而是對蘇尋道,「白皓是不會去給落莊主通風報信的,所以你現在就回到水鳳山莊里,告訴落莊主,是白皓使計抓住了景離。等到落莊主獨自離開後,你即刻帶著梓瑤去總教,切記不要讓落莊主發現。」
「屬下明白了。」蘇尋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昏迷」的景離,在見到景離轉瞬即逝的微笑後,他料定自己這次沒猜錯。
想起景離以前做過的那些駭人的事情,蘇尋不禁在心里面連連感嘆著,這又是一個完全不要命的瘋子。也不知小瑤兒嫁了這樣的男人,到底是福是禍,又或者說是一條不歸路。
除了特意看了一眼的蘇尋,和一直暗暗關注的素月,再沒有人見到景離的微笑。也沒有人能夠想到,他們帶回去的這個男人,不但不是他們的戰利品,最後還變成讓他們顫栗的存在。
當天邊泛出魚肚白,新的一天來臨之時,無夢樓里已見不到血魔教的人。靜謐的無夢樓里面,除了那些個像往常一樣跑來跑去的下人們,就只有藏寶樓的暗室里,無人認領的一大攤肉醬。
蘇尋讓人狠揍了他幾拳,又將身上的衣裳都扯破,制造出一種狼狽不堪的模樣來。接著便假裝急急忙忙地趕回了水鳳山莊里,不管不顧地奔向梓瑤所居住的院子,一邊跑著一邊叫著。
「小瑤兒,落莊主,不好了!不好了!」他猛地一把將房門推開,喘著粗氣道,「景離他中了白皓的詭計,被白皓抓走了!」
梓瑤自昨夜醒來了之後,一直不安地在床上翻滾,不管落宣如何勸說,她都無法平靜下來。她心里面的擔憂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越滾越大,根本沒辦法控制住。所以現在听到蘇尋這話,她嚇得呼吸直接就停滯了,一時間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和她的表現截然相反的,是落宣平和淡然的神情,以及如釋負重的輕松感。
他輕拍著梓瑤的背,讓她好好地吸氣兒,同時斜睨著蘇尋道,「若是不想被我丟到桃樹林,活活困死在那里面,就給我講實話,不準編故事。」
「講實話?」蘇尋听後挑了挑眉,「莫不是景離早都已經告訴你了?」
「他所了解到的消息,有一半都是由我探得的,你認為呢?」落宣見梓瑤恢復了呼吸,但那氣兒卻是出的多進的少,忍不住使勁拍了她一下,「你的相公還活著呢!活得好好的,也不會死掉,所以你不要一驚一乍的!我可不願意先給你收尸。」
蘇尋見落宣如此的淡定,也就懶得再裝什麼狼狽,大大咧咧地在桌邊坐下,給自己連著倒了幾杯茶潤嗓子,「他被教主給抓走了,說是要帶回總教去。」
梓瑤正想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就被落宣一把制住,「你先把氣兒都給我喘順了,不然話剛說到一半就得暈過去。」
「小瑤兒,景離沒有事,也就是聞了兩下失魂香,假裝昏了過去而已。」蘇尋很是無所謂地說著,「他鎖骨上的那兩條鐵鏈,我穿的時候下手快狠準,所以感覺不會太疼……」
他話還沒說完,梓瑤的呼吸又一次變得不正常,不過卻顫顫巍巍地吐出幾個字,「鐵、鐵鏈,穿、穿、穿鎖骨……」
「他肯定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蘇尋擺了擺手,「不過是鐵鏈穿鎖骨,他以前受過的折磨比這個要殘酷多了,也沒見他丟了小命。」
「蘇尋,你快別說了,小心景離還沒死掉,這一個就先升天了。」落宣又安撫了一陣梓瑤,見她好些了,才認真地看著她道,「被教主抓走,是你相公早就計劃好的,鐵鏈穿鎖骨,也是你相公自己願意的。他皮糙肉厚,經得起折磨。你若還想再見到他,就先把自己理順了,別到時還沒見到他,你卻先沒了半條命。」
「既然我已經告訴你實話,那我不如就表明下立場。」蘇尋放下茶盞,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一棵兩邊倒的牆頭草,教主的命令我會听,你們這邊有事我也幫忙。所以出于慎重考慮,我提議,落莊主先去找白皓算賬,我則是帶著小瑤兒去總教……」
「我會按照之前景離說的,先帶小瑤瑤去見白老宮主。」落宣打斷了蘇尋的話,「之後才跟你一起去血魔教找他。」
蘇尋趕忙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示意落宣打住,然後很是疑惑地道,「你莫非已經知道了白老宮主在何處?」
落宣听後得意地笑了笑,「你難不成以為,白皓昨晚真的去了無夢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