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尋?」梓瑤听到景離的話,有些不解地轉著小腦袋,環視了一下這個不算大的房間,可是並未見到除了她和哥哥以外的其他人,「哥哥,蘇尋在這里嗎?我怎麼連半個人影也沒有見到?」
「你若能見到他半個人影,說明你的武功已經快趕上哥哥了。舒駑襻」景離剛說完,就拔掉梓瑤頭上的發簪,直接朝床底下擲去,「蘇尋!你給我滾出來!」
「你個死景離!居然敢向我擲發簪!你是想死還是不想活了?」蘇尋雖然是從床底下爬出來的,卻絲毫不顯的狼狽,「若不是因為這根發簪是小瑤兒所有,我需得留下來好好珍藏,不然我一定在你的身上戳幾個窟窿。」
他說著就晃悠到了梓瑤的身旁,牽起一側唇角,「小瑤兒,反正你應該有不少發簪,不如就把這一根送給我珍藏吧?」
清秀的眉毛,狹長的鳳眼,挺直的鼻梁。唇紅齒白的美男子正歪著腦袋,露出一個有點壞壞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閃著耀眼的光芒。
梓瑤見到蘇尋的第一眼,還以為自己見到了白毛。她之所以會有這種錯覺,倒不是因為覺得兩人容貌相似。畢竟容貌再如何的相似,頂多只有四成左右。讓她覺得似曾相識的原因,是因為兩個人身上同樣的痞氣,不顯狹促且是放蕩不羈,讓她頓時就生出了一股親切感。
「你想要的話就請拿去吧!我還有其它的發簪,少了一根不礙事的。」
梓瑤沒有像景離所料想的那般,先拒絕了對方,再躲到他身後。而是同意了對方的請求,甚至還大大方方地和對方講起了話來,「你是在何時鑽到床底下去的?我剛才明明見到床底下是空的,為什麼你突然間就出現在了那?」
「這可是我混飯吃的本錢,不能輕易說出來的。」蘇尋把發簪收到衣袖中,又牽起另一側唇角,「如果你哪日把我的看家本領給學走了,成為聞名天下的女神偷,我說不定要喝西北風了。」
梓瑤听後微微一笑,「既然是這樣,我便不問了,給你留條生路要緊。」
「小瑤兒果然是善解人意。」蘇尋說話間,接下了景離打來的一掌,依然面對著梓瑤道,「你若是很想知道我是怎麼做的,下回我去偷東西時,把你也帶上,讓你瞧瞧我的身手。」
「哥哥,你為什麼要打人家蘇尋?他又沒有招惹到你。」梓瑤對蘇尋點了頭之後,有些不滿地看著景離道,「他一招半式都沒使,你就連著出了兩招,你這樣做也太欺負人了。」
景離听到她的這幾句話,神色復雜地盯著她看了好半晌,「瑤兒,你沒事吧?」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以為我腦子壞了?」梓瑤取下他掛在屏風上的外袍,嘟囔著替他把外袍穿好,「有外人在屋里,你只穿著里衣像什麼樣。」
清清楚楚的「外人」兩個字,讓景離稍稍放下些心來,但仍是不敢輕易放松心弦。
以往不管是韓其弘,還是其他的公子哥,自家小娘子都不喜歡听他們喚她瑤兒。可是這一次,蘇尋喚了她小瑤兒,她卻一點都不在意,還無所謂地同蘇尋講話。她之所以會是這種態度,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對這個人沒有任何抵觸情緒,就像當初對落宣時一樣。
景離想到這里,心弦突然間繃緊了回去。待梓瑤把他的腰帶系好,他立即將她攬進了懷里,陰沉著臉看向蘇尋,「你這麼晚了來我們屋里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找你算賬了。」蘇尋對梓瑤眨了眨眼楮,然後走到桌邊坐下,「你都不跟我先商量一下,就利用我來要挾余樓主,是不是太不仗義了?」
「你在花暝宮偷了那麼多的東西,我一直不找你算賬,已經是很仗義的了,你還想怎樣?」景離坐在床邊,同時讓梓瑤坐在他腿上,並且緊緊地摟著她,無聲地宣示著自己的佔有權。
蘇尋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不露聲色地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臉皮厚,從來只為自己考慮,不為他人著想。所以你不問我要回東西,我便當做沒有去過你的花暝宮,也不在意你的損失有多大。因此我們倆一事歸一事,今晚就只談余樓主和他那寶貝的事情。」
「如此我也就不與你廢話了。」景離的眼神帶上了寒光,「一物換一物,你把那寶貝交給我,我給你想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都可以嗎?」蘇尋拉著椅子挪到床前,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景離見他這個架勢,心里面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升起,「你不是想要花暝宮的青玄劍嗎?」
「我以前確實想要那把劍,而且是非常想要那把劍。」蘇尋十分認真地道,「可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那把青玄劍,我要一個人。」
「一個人?」梓瑤听後疑惑地看著他,「你為什麼會想要人?要回去干嘛?」
「要一個娘子回去成親啊!」蘇尋笑得高深莫測,「我和景離差不多大年歲,他都已經娶了嬌妻,我卻仍在打著光棍。這幾日我每每想起此事,就寢食不安,內心憂愁,恨自己出手太晚,失了良機。不過好在我不介意那些個虛名,只要能夠把嬌妻帶回家,就是橫刀奪愛我也願意。」
梓瑤正準備問問他,他心儀的女子是誰,讓他連橫刀奪愛這種事都打算好了。可她還沒有問出口,就听得景離簡單又干脆的回答,「不行!」
「為什麼不行?」蘇尋不悅地提高了音調,「你自己說的,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她是人不是物,並不包括在我應承你的東西里。」景離冷聲道,「所以你還是收回你的痴心妄想吧!」
「我是不是痴心妄想,現在還說不準。」蘇尋似乎毫不介意景離說的話,而且還直接換了一個話題,「想必你已經听說了,馮老怪今年到處發請柬,讓江湖中的所有人都去參加他的八十大壽。」
景離知道,蘇尋不是輕言放棄的人,此時說這話,定然是有其它什麼打算,「說吧!你又打的什麼主意?」
「果然還是你最了解我啊!」蘇尋感嘆了一句後正色道,「我前日去找馮老怪套話,得知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藏寶圖,似是有什麼珍奇的寶物。他這次召集眾人的目的,就是想要讓眾人為他去尋找那珍寶。我提的條件很簡單,你只要能拿到珍寶,我就用余樓主的鎮樓之寶跟你做交換,同時保證不再跟你搶人。」
「我們還是直接出去打一架算了。」景離不想接受這個條件,「我把你打趴下,你把東西給我,既省時又簡單。」
「才半年不見,你連吹牛也學會了。想要把我給打趴下,你至少需要三日三夜的時間才可以。而且寶貝不在我的身上,被我藏到了隱秘的地方,我死活不給你,你也拿我沒轍。如若我被你逼急了,來一招自盡,你就別再想找到寶貝了,更別想著要挾余樓主了。」
「論公平,不能總是讓你去黑別人,你也該時不時地被黑一下。」蘇尋得意地對著景離挑了挑眉,「我意外得到了她的畫冊,馮老怪讓人替他尋珍寶,這兩件事,你之前都毫不知情。因此之後可能發生的事,定然會與你預料中的有所偏差,甚至完全挨不上邊。反正你現在也沒有什麼要緊事,馮老怪壽辰又在大後日,所以你不如按我說的做,這樣既能探險,又能奪寶,我們還能公平競爭。」
梓瑤听到「探險」二字,兩眼頓時放出光彩,興奮地戳了戳景離,「哥哥,我們去探險吧!探險吧!」
景離好笑又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小娘子,再瞟了眼一臉壞笑的蘇尋,思考了一會兒,沉著聲音道,「不準再跟我耍什麼花招。」
蘇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不準備久留了。他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玉哨,笑眯眯地遞給梓瑤,「小瑤兒若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吹響這只玉哨即可。只要我與你的距離不超過五里,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來找你。」
「謝謝你。」梓瑤笑著接過玉哨,然後把玉哨妥妥地收好,「我會盡量不去麻煩你的。」
「我很期待你經常麻煩我。」蘇尋又對她眨了眨眼楮,接著便向門外走去,還不忘用傳音入密給景離撂下幾句話,「小瑤兒不喜歡當金絲雀,你護得太緊了,肯定會適得其反的。在你找到珍寶之前,我會繼續開展我的攻勢,你可要當心了,說不定我真的可以把她領回家。」
「哥哥,你知道蘇尋向你要的人是誰嗎?」梓瑤好奇地看著他,「為什麼你問都不問,就那麼干脆地回絕了他?」
「他想要花暝宮里面的一個女子,但是那女子已經成親了,嫁的還是自己喜歡的人。」景離想著既然蘇尋不講,那麼他也不能夠讓瑤兒知曉了,于是就編了個小謊,「瑤兒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哥哥應該答應他嗎?」
「不應該。」梓瑤斬釘截鐵地道,「那女子若是被迫的,還可以把她搶過來,若她是自願的,蘇尋這麼做就不合適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我哪日抽空找他談談吧!讓他盡早打消這個念頭。」
「瑤兒似乎挺喜歡蘇尋的?」景離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不但把發簪送給他,還收下了他的玉哨。」
「嗯,他給我的感覺很親切。」梓瑤並沒有察覺到景離的異常,很是誠實地對他道,「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他像我以前的一個伙伴。」
「但他只不過是相像,絕非你真正的伙伴。」景離又把她抱到浴桶邊,見水還熱著,就繼續替她月兌衣裳,「你以後還是少跟他接觸比較好,他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哥哥很討厭蘇尋嗎?」梓瑤揉了揉他皺起的眉,「你好像不怎麼樂意見到他。」
景離搖了搖頭,「哥哥並不是討厭他,哥哥只是一見到他就覺得頭疼。」
「看來他真的挺有能耐的,都能讓哥哥覺得頭疼了。」梓瑤心道什麼時候趁哥哥不在,就用玉哨把蘇尋給喚來,讓他教上自己幾個,能夠讓哥哥頭疼的法子。或者是跟著他學些招式,能夠把哥哥順利踹下床,別每次打架都輸給哥哥。
景離見到梓瑤這個模樣,就明白自己不可能阻止她去見蘇尋。若是不小心把她逼急了,她還會覺得他過于霸道。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話,只月兌了衣裳,跟著她一起坐到浴桶里。
「哥哥,我問你個問題。」沉默了一陣後,梓瑤像是想到什麼,突然開了口,「落宣的武功,和你比起來,誰的比較高?」
「我和他從未交過手。」景離邊說邊給她撩著水,「所以沒辦法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那你知道他是師承何門何派嗎?他的武功又有什麼特點?」梓瑤腦海里一直閃過那個壯漢倒下的一幕,但她怎麼樣都想不明白,落宣到底是如何出的手。
「我對這些事不是很清楚。你若想知道,得閑了自己去問他便是。」景離想起了落宣的叮囑,沒有告訴梓瑤實際情況,只是打了個馬虎眼兒,把這頁翻過去。
「哥哥,你怎麼了?不高興嗎?」梓瑤見他今晚很是君子,不但神色淡然無比,而且一次手腳都沒動過,不由覺得有些奇怪,「你平日里不是這個樣子的。」
景離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地看著她,「瑤兒,你整日都跟哥哥在一起,會不會覺得不自由?」
「為何會覺得不自由?」梓瑤不解地反問道,「你又沒有把我給關起來。」
景離想著她或許是沒有听明白,于是換了一種說法,「我的意思是,我把你護得太緊了,不管到哪都帶著你,從來不讓你一個人出去,還總瞞著你許多的事情,把你像個孩子一樣圈起來,你會不會覺得心里憋悶?覺得哥哥太霸道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自知,原來你還是挺清楚的嘛!」梓瑤听後輕哼一聲,撇了撇嘴道,「不管你的心有多黑,不管你是否很霸道,我都已經嫁給你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麼?」
她說完之後,認真地將他端詳了一番,「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你只要別變本加厲就行了。反正我都上了你的賊船,也不好再去換一條船了。所以你別在我跟前裝什麼深沉,該黑心就繼續黑心,該霸道就繼續霸道。沒有觸及我的底線之前,我還是受得住你的。」
「听你的口氣,像是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景離輕笑著拉她到懷里,像平日那般,開始對她動手動腳,「你這番話一說出來,哥哥都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你就是這麼個德行,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了,給你點河水你就泛濫了,給你點顏色你就開染坊。」梓瑤感覺到他身體發生的變化,惡狠狠地瞪著他道,「你自己今日做了保證的,不能夠反悔,不然晚上就打地鋪。」
景離難耐地吻了她幾下,聲音有些沙啞,「那我就只能選擇反悔了,打地鋪就打地鋪吧!反正也不是頭一次。」
「我已經可以預知到你的死法了。」梓瑤輕輕嘆了口氣,「我不喜歡在水里面,先回床上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景離淺笑著將她抱回到了床上,「不知娘子今晚想用什麼招式互相切磋?」
再好的客棧,也只是客棧,房間的隔音效果說不上差,但也稱不上是太好。因此梓瑤雖然有意壓制,但失神之時發出的聲音,還是讓隔壁听力極好的落宣听到了。
「小瑤瑤,你們倆昨晚精神可真好,居然鬧騰到快五更天了才消停,搞得我也是到那個時候才睡下。」一大清早,落宣就懶懶地靠在門邊,對有氣無力的梓瑤笑道,「你再是這麼任由他胡來,說不定到雙十年華,就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了。」
「我每次都有吃你給我的藥,怎麼可能會有四個孩子。」梓瑤同樣是懶懶地靠在房門邊,與他面對面,「對了,我那里就只剩一粒藥了,你這次出來有沒有另外多帶上幾瓶?」
「只剩一粒了?」落宣驚訝地睜大了眼楮,「你們也太勤勞了吧!連小蜜蜂都比不過你們。」
他嘴上雖是這麼說,內心卻在為小瑤瑤,還有他自己哀嚎著。那瓶里的藥,全按照景離的吩咐,換成了能調理身子,幫助受孕的大補藥。若是小瑤瑤哪日知道了,肯定會把他吊起來毒打,甚至是要扒皮抽筋。
「你們怎麼還不下樓?」景離提著包袱走了出來,「不是說早膳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梓瑤轉過頭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我今日不想理會你,你記得千萬不要招惹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她說完這話,就和剛走來的夕語一起,拖著她又酸又痛的身子,慢慢地向樓下挪去。
「你是不是有點兒不知節制了?」落宣不滿地看著景離道,「小瑤瑤的身子再好,也經不起你這樣子折騰。」
「落莊主,你這可是冤枉我了。」景離苦笑了一下道,「昨晚有一半的時間,她都拿來跟我打架用了,她身上酸痛也是因為打架打的。至于那個藥,她每次都要多吃上一粒,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真的沒有做太多正事,不但如此,還每晚給她輸內力。所以說,真正被折騰得最慘的人,是我而非她。」
落宣听完後,拍著房門哈哈大笑,「果然只有小瑤瑤才能治得了你,怪不得我看你今早精神不太好,原來是欲求不滿啊!」
「你再繼續笑,我就讓人去你的水鳳山莊鬧事。」景離恢復了平日的淡然,將包袱交給容嵐後,徑直下了樓。
他剛一落座,就有人將才出籠的熱騰騰的包子端了上來,而端包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潛入他們房內的蘇尋。
「小瑤兒,新鮮出籠的肉包子,趕快嘗一個。」蘇尋說話間,就搶在景離的前面,給梓瑤夾了個肉包,「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這包子都是你做的?」梓瑤听到他這麼說,抬起頭好奇地問他,「你還會做飯?」
「先不談這個。你嘗嘗包子味道怎麼樣,瑾親王府的大廚有秘料,我也有秘料。」他說完就坐了下來,「你對比對比,看誰做的比較好吃。」
梓瑤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只嚼了兩下就捂著嘴含糊地道,「很好吃!比瑾親王府的大廚做的還好吃。」
蘇尋又搶在景離的前面,把粥端給她,「這一碗八寶蓮子粥也是我熬的,清涼消暑,甜潤健脾,你且試一試。」
當梓瑤又一次發自真心地夸贊時,景離的面色已由晴轉陰,帶著點風雨欲來的意味。他怎會不知蘇尋打的什麼主意,也知道蘇尋這麼做,定會在梓瑤心目中迅速地建立起好感。
他昨晚打架的時候,故意輸給她,被她看出來,這會兒還在生他的氣。如果他在這個時候,再說些蘇尋的不是,她一定會以為他是故意找茬的。所以此時此刻,他只能夠保持沉默,並且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蘇尋見景離有火不能發,幸災樂禍地夾給他一個大肉包,假意殷勤地對他道,「景離,你可不要跟我客氣,趕快吃一個,嘗嘗我的手藝。」
終于在樓上笑夠了,調整好了面部表情,姍姍來遲的落宣剛落座,面前的碟子上就出現了一個肉包,接著便是蘇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都忘了要感謝落莊主。如果不是你故意送了那本畫冊給我,我如今肯定還在人群中尋尋覓覓著,找不到自己未來的方向。小小肉包不成敬意,還望你能笑著納入月復中。等到我來日得了好東西,再帶著重禮去登門拜訪。」
他的話音剛落,景離立即冷眼看向落宣,「落莊主,你是不是應該跟我交待些什麼事?」
「我听不明白你們說的話,也沒什麼事需要交代的。」落宣躲避開景離的目光,埋下頭認真地吃著肉包。
他的神色雖沒什麼變化,心里卻是樂開了花。蘇尋這個人最大的特點,是只要他認準了一件事,就會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他若真是喜歡上了小瑤瑤,那麼景離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一定是被他攪得日夜煩心,頭疼不已。想到日後能夠看見景離早憂愁,晚嘆息的樣子,落宣頓覺心里舒暢至極,快意無比。
「我跟落宣一樣,也听不明白你們說的話。」梓瑤吃完一個肉包,抬起頭看著他們三個人,「你們這是在說什麼?可不可以解釋給我听听?」
「全都是男人之間的事情,小瑤兒不用理會這麼多。」蘇尋又給她夾了個包子,「再多吃一個,千萬別餓著自己了。」
梓瑤沒有馬上開動,而是扭過頭看了看景離的碗碟。見他上桌後一直不動筷,也真的未同她講話,她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心道他莫非還在想著昨晚的事,又或者說她今早那些話講得有點重,他听了之後心情不大好?
她想了一想,伸手拿起他碟中的包子,塞進他嘴里,「哥哥快點吃,我今早那話是說著玩兒的,你別放在心上。」
景離的表情在一瞬間由陰轉晴,抓著包子就咬了一大口。在輕拍梓瑤腦袋的同時,不忘拿余光瞟了瞟蘇尋,再一次向他宣示著佔有權。
坐在鄰桌的容嵐和夕語,見到自家主子這幅模樣,都不由抽了抽眼角。神偷蘇尋不是那麼容易擺平的,也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而且現在王妃似乎被他收買了,對他的印象好像還不壞,也不知道主子以後打算怎麼辦。
「既然決定了要去燕歸谷,我們不如直接走近路吧!」落宣見景離不準備找他算賬了,這才抬起頭開口道,「若是先去安城,再前往燕歸谷,路途太遠了,沒那個必要。」
景離贊同地點點頭,「馮老怪的壽辰就在後日,我們最好今日就能抵達燕歸谷。」
幾個人打點完畢後就又上了路。不過這一次,五人行變成了六人行,多加進來的那個人,當然就是揚言要與景離公平競爭的蘇尋了。
六人在行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沒有再繼續走官道,而是選擇了左側那條上山之路。只要繞過了這座山,就可以直接去到燕歸谷。若是途中不出什麼岔子,應該可以在傍晚前到達目的地。
因為山路不太好走,所以幾人都將速度放慢,在山林間晃晃悠悠地往前行進。梓瑤窩在景離懷中,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小腦袋時不時地點兩下,接著猛地抬了起來,不出片刻又點兩下,再猛地抬起。
景離好笑地看著她,輕聲對她道,「瑤兒,想睡覺的話,把腦袋朝後靠一些,不然脖子要甩斷了。」
梓瑤把腦袋朝後面仰去,想看他一眼。但是她還沒來得及動作,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滴到了她的面頰上。她伸出手模了一下,置到眼前細看,發現竟然是還沒有凝固的鮮血。
她的困意在一瞬間全部消散去,立即坐直身子四下觀察。在見到道路兩旁草叢里的尸體後,她捏了捏景離的手,「哥哥,他們好像都是剛死不久。」
景離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同另外四人交換了眼神。大家都沒有停下來,而是一邊注意周圍的動靜,一邊繼續騎馬前行。
果不其然,在又行了有不到百丈後,幾個蒙面黑衣人就出現在他們的跟前,晃動著手里的大刀高聲道,「你們是什麼人?走這里做什麼?是不是要去燕歸谷?」
梓瑤剛開始以為這是一伙山賊,但是在听到他們的話後,知道這些人並非是山賊,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他們是血魔教的人。」景離及時地替她解了惑,「估計是提前知曉了藏寶圖的事,想要在壽宴開始前,先消滅一批人。」
「血魔教?」梓瑤听著這三個字,就覺得不是什麼好教派,「是不是很壞?」
「確實是很壞,而且是壞到透頂了。」落宣接過了她的話,「燒殺擄略,奸婬掠奪,無惡不作,不然怎麼能配得上血魔教這個名字呢?」
「你們到底都是什麼來頭?為何會知道我們是血魔教的人?」為首的那個黑衣人向前邁了一大步,「你們若是膽敢不說,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這年頭,越是沒本事的人,就越愛喳喳哇哇的,真是討人嫌。」蘇尋翻身下馬,在地上拾了幾顆小石子,拿在手里面掂了掂,接著問那個黑衣人,「你們的頭兒在哪?血魔教想設障攔人,應該不會只有你們這些雜碎吧?」
「你居然敢罵我們是雜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黑衣人說著就舉起大刀,向蘇尋沖來。
蘇尋不慌不忙地向小石子注入內力,在黑衣人離他還有幾步之遙時,突然將石子全部都擲出。下一刻,黑衣人眉心就多了一個血窟窿,隨即挺直身子朝後倒去。而他身後的另外幾個人,也同樣如此,接連倒了下去。
「快點出來吧!」蘇尋對著半空喊了一句,「我們可沒有時間和興趣陪你捉迷藏。」
「幾個月不見,蘇公子還是老樣子,一點點耐性也沒有。」听這說話聲,像是個女子,但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
「我道是誰得了命令在這設路障,原來是你這個人妖。」蘇尋嫌惡地擺擺手,然後連退了好幾步,「你還是快一點藏起來吧!我一看見你心里就發慌。」
「蘇尋!你什麼意思!」女聲突然變得尖利起來,「我這次可是奉了姑姑之命,只要是前往燕歸谷的人,一個活口都不能留,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你就是想動,也得有那個能耐啊!只是奉了姑姑之命有屁用!」蘇尋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我們這里每一個人,武功都在你之上。你除了扯著嗓子喊兩聲,還會做什麼?識相的就快給我們讓路,別站在這里污別人眼楮。」
「你這個臭小子!看我不殺了你!」那男子舉劍飛身來到蘇尋跟前,眨眼間就開始撕斗起來。
「哥哥,他們兩個人有仇嗎?怎麼下手都那麼狠?」梓瑤見兩人出手皆是使足全力,似乎是不置對方于死地,就決不干休。
「蘇尋以前是血魔教的人,大約五年前離的教。」景離淡淡地道,「至于他們兩人是否有仇,我就不清楚了。」
那男子的武功確實是不敵蘇尋,只過了二十招左右,就被打趴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身來。
蘇尋不理會地上的男子,也不理會突然出現的另外幾個黑衣人,直接翻身上馬,對景離他們道,「我們快走吧!別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人身上。」
「他們確實不值得你浪費時間。」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山林中響起,「不知道我值不值得你浪費時間。」
「素月姑姑!」蘇尋在見到飄然落地的白衣女子後,身子頓時繃得挺直,「您怎麼到這里來了?」
「我是專程來會一位故人的。」素月越過她面前的落宣,看向後方的景離,對他微微一笑,「景公子,三年不見,別來無恙。」
剛才那個女聲男相的人說出了「姑姑」二字後,梓瑤就覺得哥哥的氣息有一點紊亂,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般,但是很快就被他給掩蓋過去了。而在蘇尋喊出「素月姑姑」四字後,哥哥整個人都有些奇怪,像是在激動,又像是在擔憂,顯得很是矛盾。
「你不是已經,已經……」景離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定定地注視著不遠處,那個同他一樣,一襲白衣的清麗女子。
「你是不是想對我說,我已經死了?」素月緩步向他走去,仰頭看著他,「我本也以為我已經死了,但沒想到我竟活了下來,而且還能與你重逢。」
「為什麼你明明活著,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景離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
素月听到他這句話,面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淒涼,「教主把只余半口氣的我帶回去,之後就將我封在冰棺里,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你又如何能夠知曉?」
她說完之後,看了看窩在他懷中的小人兒,「這位就是你的瑾王妃嗎?」
「瑤兒,」景離低下頭喚了聲梓瑤,「這位是血魔教聖姑,素月。」
「你好。」梓瑤對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你們兩個人很般配,確實是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素月的笑容從淒涼變成了淒苦,「我醒來那日,正是你們大婚那日。教主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後來才知道,我在冰棺里睡了有整整三年的時間。這期間外面的很多事情,還有很多人,都已經變了,這其中就包括了你。」
她的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景離身子猛地一震,但神色卻顯得很是復雜,也沒有再繼續開口說話。
「素月姑姑,」蘇尋又翻身下了馬,走到素月身旁站定,「您難不成認得景離?」
「認得。」素月的目光仍落在景離的身上,一刻都沒有移開過,「我很多年前就認得他了。」
梓瑤能感覺到哥哥僵硬的身體,能觸到哥哥發冷的雙手,能听到哥哥紊亂的呼吸。不知為什麼,她心里突然覺得很不安,一種說不出的慌亂感在胸中蔓延開。她不曉得該怎麼辦,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得緊緊地抓著哥哥的手。
她手上無意識加重的力道,讓景離瞬間回過了神來。在察覺到小人兒的不安後,他將她朝自己懷里拉了拉,讓兩人靠得更緊密一些,以此來安撫她的情緒。
景離的這個自然地舉動,對素月而言,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在她的心髒上,讓她痛得渾身顫抖。
「景離,」素月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你還記得你當初對我的承諾嗎?」
「我記得。」景離之前的那些莫名的反應和情緒,剎那之間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淡然,「我曾承諾過,若我們兩人能活著出去,我就娶你為妻。」
眾人在听到這話後,全都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楮。沒有人能想到,瑾王和血魔教聖姑居然是舊識,更沒有人能想到,瑾王竟承諾娶聖姑為妻。
「你既然還記得那個承諾,為什麼會突然娶了自己的妹妹?」素月的話語里帶著哀戚,「你該娶的人是我而非她。」
「就像你剛才所說的,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景離的語調很是清冷,「既然你死了,那麼承諾就作廢了。」
素月沒想到,他的動容不過只是片刻,之後就恢復了正常,似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景離,你怎麼能這麼狠心?」素月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我們分別了有整整三年,你不但沒有去尋我,還娶了別的人為妻。眼下好不容易重逢,你卻說出這種話來,一個作廢就將過去的一切抹掉……」
「我們是不是分別了三年,你是不是在冰棺里面睡了三年,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景離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你說的話不假,我也不可能再兌現曾經的承諾,因為我已娶了該娶之人。況且你說的這麼多話里,沒有多少句是真的,我就更不可能兌現承諾了。」
他未再看素月一眼,而是對落宣道,「落莊主,我帶瑤兒先走一步,你能否替我把在場這些不相干的人都除掉?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落宣看了看仍有些不安的梓瑤,點了點頭道,「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再找你算賬。」
「景離!」素月厲聲喊住了他,「你今日若真的走了,我們倆從此就恩斷義絕!」
「素月,我們在三年前就已經恩斷,現在又何來義絕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