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弄玉的遭遇,弄玉在昏迷中被萬花樓小廝李大福抬進萬花樓中,又被萬花樓老鴇杜媽媽看中,她在昏迷中哪知道自己才出了狼窩,卻又陷入了這種境地?
第二日下午她方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時,緩緩睜開眼,竟發現有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在望著她,見她醒了,對她宛然一笑,說道︰「小姐,你終于醒了?」
她正自迷茫中,一連串的疑問︰「你是誰?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
「小姐,我叫小玉,你在樓外暈倒了,是大福把你抬進來的,這里是萬花樓。」小玉老老實實的答道。
「萬花樓?」弄玉雖然人還是有點迷茫,畢竟人還是清醒的,一听這名字就知道這不是什麼正經地方。「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看看窗外,窗外暮色四合,也知道天色已晚,時候不早了。
「回小姐,現在已是戌時。」
弄玉緩緩坐起來,說道︰「你叫小玉是吧。我叫秦弄玉,也有個玉字,算起來,我們也真是有緣,你就不要叫我小姐了,就叫我弄玉吧。」弄玉還是一如既往的倡導「人人平等」。她喃喃自語著︰「現在已經是戌時了,怎的我昏睡了這麼久?」
剛說完話,肚子已是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這也難怪,自昨日起,她就沒吃過多少東西,如今又昏睡了這麼一整天,滴水未進,怎麼不感到饑腸轆轆?
弄玉發覺了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也覺得很不好意思,臉上一抹因難為情而出現的潮紅,她看看小玉,小玉倒是一臉的平靜,蕙質蘭心的她一听見弄玉的肚子抗議就知道要去備辦飯食了。
小玉問道︰「小姐,你喜歡吃些什麼東西?我這就下去給你準備。」
弄玉這是也顧不得什麼矜持含蓄了,說道︰「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只是我喜歡清淡一點的東西。」
小玉道聲︰「好的,小姐,我會盡快準備好的,你先在房內休息會。」說完,緩緩退出房間,關好門,整個房間內就再也沒有什麼動靜了。
弄玉睡了這麼些時候,自是沒有什麼睡意了,再加上她現在正是月復中空空如也,更是閉不上眼。索性下床,在房內四處走走,四處看看。只見房內空空蕩蕩,除了一張床,一套朱漆桌椅,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大型器物了。
房內那扇窗開著,透過窗子看見窗下隱隱有幾個行人,窗下並不是什麼大道而是一條小巷,弄玉看著那些三三兩兩的行人慢慢走遠,或繼續沿著小巷行走著,或踏進了小巷旁某扇門。
想著想著,弄玉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如今身在這「萬花樓」,雖然剛才那個小玉好像不是什麼壞人,可是這青樓之地始終不是她一個黃花大閨女久留之所。
沉思中,小玉已經端著飯菜回房了,她輕推掩著的房門,將飯菜放在桌上,輕輕走到弄玉身旁,柔聲說道︰「小姐,飯菜好了,你先來嘗嘗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弄玉聞言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小玉,微笑道︰「小玉,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小姐請說,小玉如果能夠回答小姐你的問題,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玉說道。
弄玉點點頭,方始問道︰「小玉,為什麼你要叫我小姐?是誰讓你來伺候我的?」
「這」小玉似有難言之隱,支吾半天,方才說道︰「是杜媽媽叫我來伺候你的,她讓我盡心伺候你。」
「杜媽媽是誰?」
「杜媽媽是這萬花樓的老板娘。」
「她為什麼要讓你伺候我?」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杜媽媽只交代我要好好伺候你,至于為什麼就沒和我說了,小玉只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問主人的意圖呢?」其實這個問題小玉是知道的,只是像她自己所說的,作為一個下人怎麼敢私自妄議主人的做法。
弄玉見從小玉這里也得不出什麼答案,只好作罷,回身走到桌前,只見桌上擺著一碗玉米湯,一碟青菜,一副碗筷和一片勺子。那碗玉米湯色澤呈乳白色,乳白色中又隱約可見黃橙橙的玉米粒,湊近去聞還能聞到那種獨屬于玉米的清香,用湯勺舀一勺入口,香濃爽滑,當真是色香味俱全。
弄玉拿起筷子吃起飯來,她當真是餓壞了,此刻只覺飯菜是從未有過的香滑入口,簡直就是享受。
她大快朵頤,心里想道︰「與其在憂慮中度過,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小玉看著這位毫無架子的小姐也覺得很是慚愧,她直覺弄玉絕不是尋常百姓家的閨女,她在心內想︰「要是讓小姐知道她以後就要變成倚欄賣笑的青樓女子,真不知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不用多久,弄玉已是把飯菜吃光喝盡,一臉滿足感的看著小玉,微笑道聲︰「謝謝你,小玉,這頓飯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
小玉听到弄玉盛贊自己做的飯菜,心內也覺得很是高興,謙虛著答道︰「小姐,你太夸獎我了,我做的這點粗茶淡飯如何入得了小姐的眼,要不是小姐此刻正是未進滴米,如何肯吃我做的這難以下咽的飯菜?」
其實此言雖是小玉謙虛之詞,也未嘗毫無道理,小玉做的飯菜是色香味俱全沒錯,但是當一個人正處在就饑餓當中的時候,吃任何東西都會感覺格外美味的。就好像久在沙漠跋涉的人,突然看見一片綠洲,看見一片水源一樣狂喜,因為這不啻是一個瀕臨絕望的人看見了希望之所在。
此時正是萬花樓最熱鬧的時候,一張門迎來送往多少人,世人總說戲子、妓女無情,此言倒是無虛,要知有情最被無情嘲。
妓院就像一個碼頭,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來來往往,偶爾有那麼幾個常客,而那幾個常客只是妓院的常客,卻不一定是個妓女的常客。若是真的有情,為何不把她帶回家,就此從良,從此做個賢妻良母,一世安好,只是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又有幾人敢付諸于實踐?
人生在世,畏懼諸多,禮教束縛之下,地位低下、卑微的妓女又有幾人憐?
《詩經》鄭風中有一篇《將仲子》,這是春秋時期鄭國的一首情歌,寫一位女子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用婉轉的方式請求情人不要前來相會。詩中寫到「畏我父母」、「畏我諸兄」、「畏人之多言」,在封建禮教之下,連發乎情止乎禮的男女相會都是顧慮重重,更何況是娶一位千夫所指的妓女為妻!
(作者按,話說我當年看任泉演的《愛情寶典》被秦賣油對花魁執著的愛情感動得稀里嘩啦的,用現代話說就是一個「工資」不高的小人物默默的愛著名聲大噪的花魁,存了好久的錢只為了能見她一面,只是為了單純的看著她,什麼也不做,一輩子有這麼一次就足夠了,就滿足了。)
閑言少說,先說說弄玉,房外的熱鬧喧嘩弄玉如何感受不到,她此刻又全無睡意,在這房內她如何待得下去。她正想開門出去瞧瞧熱鬧,小玉就已經出言阻止。
「小姐,杜媽媽吩咐過,你最好還是不要踏出這間房間。」
弄玉回過頭來看著小玉,果然听話的放下了抬上去想要開門的手,悻悻的回過身,走到床邊坐下,久久不言,小玉只道她生氣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她,于是房內又歸于寧靜。
弄玉坐著坐著,就不自覺似的倒了下去,好像睡著了,隱約還能听見她的呼吸聲,小玉這才放下心來,決定回到自己臨時的房間睡覺。
弄玉在假寐中自然能夠听見小玉開門離開的聲響,只待小玉一走,弄玉就又起床,偷偷開門,四處張望,見回廊外面沒人,于是趕緊關上門,也不知道是什麼方向就信步走著。
走到樓梯處,忽然弄玉感覺肩膀被人一按,弄玉心內一驚,正自想回過頭來看一下是誰,不料腰上一緊,整個人就被帶到身後那人的懷里,弄玉又驚又恐,身體笨能的掙扎起來,耳邊听得一個酒醉燻燻的聲音。
「小美人兒,別跑,我可不捉到你了,還跑,大爺我忍不住了,快點讓我親親嘛。」
弄玉在急切間用腳往後一踩,正是踩在身後那人的腳上,那人疼痛不堪,呀呀叫喚起來,酒醉也清醒了幾分,終于看清楚了自己抱著的人不是自己今晚點的翠濃了,但是也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女子比翠濃更漂亮。
他心想:「這萬花樓中何時來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新人,而且憑這小娘兒的姿色怎麼也能馬上名聲大噪,何以杜媽媽沒有大肆宣傳?」
但他馬上轉念一想,「方正在這萬花樓中的小娘兒想必也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睡了就睡了,這份姿色大不了貴點。」
于是他雖然遭了痛,還是十分輕佻的說︰「喲,小娘們脾氣夠烈,我喜歡。」邊說又想把手模弄玉的臉頰。
弄玉毫不客氣的打開他伸過來的手,鄙夷的啐了一口,那人幾曾受過這般閑氣,頓時來了脾氣,「怎麼、你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本少爺要你那時看得起你,你還在這里裝什麼裝!」
弄玉也是幾曾受過這種侮辱,一雙杏眼斜睨著這人,冷不防給了這人一個巴掌。這男人愣了半晌,終于那副輕佻的嘴臉變為猙獰,就想發狠的豹子,揚手就要打弄玉,豈料弄玉是早有準備,這男人沒能打到弄玉,更是惱羞成怒,竟是不管不顧的大聲叫嚷起來。
這樣一來,越來越多的人被叫嚷聲吸引過來圍觀,最後竟是把杜媽媽也給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