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年安樂 第十三章

作者 ︰

後來根據史書鐘家《江湖史冊》記載,南國太子杜初逃離地下之城遇消失已久的禁養鬼獸鬼獅,人與鬼獅斗,本力量懸殊,不論太子劍法如何了得,最終難逃一死。只是世間因果變數,奇妙非常。那日,一人一物留下南國太子杜初一口活氣。一物,乃南國太子杜初心口處的銀針。當時情形,鬼獅隱沒之間,張了血盆大口,獅抖蹄飛,鬼吼鬼嚎,堪堪有撕裂杜初之勢。幸那杜初不僅劍法了得,一身輕功也是精妙,躲躲閃閃,也擋了幾十回合。但他那小廝小寶兒不幸,被鬼獅撕斷右手,頓時鮮血濺起,杜初本在躲命,見小寶兒不敵,也未多想,急急忙忙甩出他手里的軟劍,劍鋒鋒芒畢露,閃爍之間,圍在小寶兒周圍的鬼獅被震得退了好幾步。這邊杜初失了抵擋的兵器,被迎頭而來的鬼獅一爪抓向心口。生死關頭,自然是全身警備,一口真氣涌向心口,說也奇怪,他心口處想盡辦法也取不出的銀針竟然月兌體而出,直刺向眼前鬼獅的一只眼,且穿體而出,又刺向後面的鬼獅的一只眼,就這般接二連三,居然刺穿了十來頭鬼獅的眼。綠色血液從鬼獅的眼里流出,頓時十幾只鬼獅亂了方寸,捂眼鬼嚎,亂跳一氣,更有揮臂向其他鬼獅。一條微茫的生路便擺在二人面前,杜初也管不得心口被鬼獅抓傷,鮮血直流,拽了小寶兒就跑。

可惜,前路有更多鬼獅,生路渺茫說得便是這般。

小寶兒看了一眼自己已斷空空如也的右手,又看了一眼杜初心口處直往外冒的鮮血,最後看向被杜初緊緊拽住的左手,「公子——,小寶兒有一法能月兌身。待會兒小寶兒喊跑你便使出全力往外跑,什麼也別管,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公子,好麼?」

杜初以為小寶兒是一只神奇的闢邪鳩,不僅機緣巧合變成人形,還良善聰慧,毫無心機,又學什麼會什麼,即便他面對無數凶殘的鬼獅說他有辦法,他居然十分相信。

應了聲「好——」,卻沒有松開小寶兒的手。

小寶兒對著他燦然一笑卻有幾分淒楚之色,一如當初他初見他時,一只未成人形的闢邪鳩,也是這般對著他笑,燦然中幾分淒楚顏色。

不知為什麼杜初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突地,小寶兒在他眼前四分五裂開來,伴著一聲撕心裂肺的「跑啊——」,那些被分裂開來的無數血肉,似長了腿般,竄進一個個鬼獅嘴里。杜初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剛才握著的手,眨眼間煙消雲散,有幾分呆愣。那聲「跑啊——」還回蕩在周圍,一聲一聲。

鬼獅得食,一線生機。杜初驚覺,衣袂生風,飄飄而出。一路鮮血模糊,啖食的鬼獅,杜初覺得他似乎也不是他自己,仿若南柯一夢。

眼前出現刺眼的光線,光線明滅里,刀劍  ,真真切切的打斗之聲,從無到有,從輕到重,他似回到了現實,一口鮮血從口噴出,他緩緩地倒了下去,卻清晰地听到了那聲,「公子——」

「小寶兒……」

那日,一人一物留下南國太子杜初一口活氣。一物,乃南國太子杜初心口處的銀針;一人,乃南國太子杜初隨從小寶兒。

安樂的眼皮跳過不停,心下難安,似乎哪里不對。秋水妖姬親自為她斟了茶水,「我說你今兒怎地心神不寧?」

見她抿了口茶,突地把茶水一摔,叫了聲,「糟糕!」便奔出了秋水苑。也顧不得秋水妖姬追在她後面嘮嘮叨叨,「你這丫頭得了急心瘋?」

「難怪,難怪……」她連叫了幾聲難怪,「難怪出地下之城比進地下之城的腳程更慢,原來這般緣故。」她是突然想明白了地下之城出口的秘密,父親曾說的那段話「來來去去,生死攸關,去去來來,往生極樂」是有深意的,走到頭便倒回走,看似是回路,實則是真正出路,也不知那廝想不想得明白?

她又連叫了幾聲,「幸好……幸好……」幸好她陰差陽錯告知他的是那句話「緣盡情滅,往生樂」。

她跑出秋水苑後一個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中間團團打轉,一時叫著「糟糕」,一時又說「幸好」,追出來的秋水妖姬笑道,「難不成你真得了急心瘋?」

她苦著臉,道︰「杜初那廝進了地下之城。」

「杜初那廝進地下之城與你何干?」

「我阿爺要殺他。」

「你阿爺遲早要殺他。」

「今個兒是必殺無疑。」她嘆了口氣道,「我留下了出地下之城的方法。」

秋水妖姬看了她,反而一笑,「逼著陳弘稍的口信?」她怎不知她這徒弟,在地下之城並沒有相托之人,又不能親自告知那人,唯有逼那陳弘。

安樂自知有愧,低低答了聲,「是。」

「你倒是急了也能變聰明。」秋水妖姬問道,「用什麼相逼?」

「我與師父的情意……」

秋水妖姬眼有喜色,「他就這般答應了?」

「是,應得爽快。」安樂問道,「師父怪我嗎?」。

「怪你作甚?那人也只吃這一套,而且只能以情意相逼。」秋水妖姬了然一笑,「只是不知這次他是真為了我還是為了別的。」

「師父……」

「算了,糾結這些有何用。」秋水妖姬道,「你既然捎了口信與杜初那廝,那廝必定能走出地下之城,你又如何這般魂不守舍?難道……出了問題?」

「嗯,出了大問題。」

「你給他指的路有誤?」秋水妖姬道,「照理說你是那安老夫的嫡孫女,就算你不得你阿爺喜歡,你父親當年可是你阿爺最得意的嫡子,地下之城進出之法除去安家的安北,就只有你最可能知道。」

「我是我阿爺的嫡孫女沒錯,可你也知我阿爺並不喜歡我,那日帶我進地下之城也是一時興起,至于我父親說起地下之城也是只言片語。」安樂道,「那日進地下之城,我靠耳力記得進去的路。」

「那有何問題?」

「問題在出路和進路不同。」安樂道,「關于地下之城我父親雖只在我面前提過幾句,但那幾句話卻至關重要。只怪我一時大意,記住了進去的路,出地下之城放松了警惕,只是感覺出路比進路長些。如今才想明白了出路的秘密,就不知那人能否想明白。」安樂道,「我為他指的路陰差陽卻在點上,可是……可是……我就覺得他出不來……」

「怎麼辦?師父……」安樂急道,「我不知該怎麼救他?」

秋水妖姬沉思片刻,「最好是去逍遙宮搬救兵。」

「對啊……」說著就要跑去,秋水妖姬一把拉了她,「你這般去也沒有信你,況且現在就算有一匹神駒也是來不及。」

「那如何是好?」

「這樣吧,你去‘最好茶樓’找你姐姐鐘三月,鐘家莊收集消息的暗士遍布天下,一個消息片刻就能傳到它要去的地方。只要你姐姐應下,杜初被困地下之城的消息馬上就能傳到南王杜準的耳里。為了保險,我再親自走一趟逍遙宮。」

安樂應了聲,「好!」轉身就準備跑。

「你這丫頭,別急呀。」秋水妖姬叫住她,從手腕上拔下一只鐲子,戲謔道,「‘最好茶樓’真那麼容易進去?你那姐姐可從沒認你這個妹妹。」遂把手鐲塞給她,「知道的還曉得你是安家名副其實的嫡孫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安家的一丫頭呢。」

「師父又不是不知道,安家人不喜歡安樂。」說著卻把那鐲子還給秋水妖姬,「師父我能進‘最好茶樓’,你放心。」

秋水妖姬一驚,問道︰「你準備把陳弘送你的弓羽給你姐姐?」

「我原本就是要送給姐姐的。」

「你可真舍得!」她暗暗嘆了口氣。

秋水妖姬往南國王宮逍遙宮。

安樂直奔上京「最好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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