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源國志 二十三章 廬山真面目

作者 ︰ 茅思香

一台全自動電腦紡織機旁,士祺一邊工作,一邊偶爾抬一眼︰「本仁,你怎麼來這兒了?」「我找你呀!」「找我有什麼事嗎?」「沒事兒。哎,你什麼時候干起了這個?」士祺斜睨著本仁,「哧」一聲,不說話了。瀼院士對本仁打了個手勢,到別處去了。左邊一位高挑個大姐笑道︰「喲!這就是妹妹家,長得挺有靈氣的,一看就是文化人!你是哪個行當的?」本仁還沒開口,士祺干淨利索地說︰「沒什麼本事,給人家看孩子!這是金姐。」本仁叫了聲金姐。「哦,原來是給人家當家教!那可是個好干呵——論小時付薪的!」本仁與士祺對視一下,倆人誰也沒再說話。右邊一位圓著杏眼說︰「我說你呀,連自己的老婆干什麼都不知道!看來你對我妹夠關心的!哎,我說,我妹妹長那麼漂亮,你就不怕她給你戴……」士祺笑道︰「去你的,瞎白話啥!你看你妹妹是那人嗎?殷姐。」本仁喊了聲殷姐。「你看現在,只要是個人,就是半拉鼻子一只眼的,都有個相好的,更何況我妹妹這模樣頭子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小心著點,以後跟緊點兒。」側前方一位扭過臉,挑了一下鳳眼,也跟著湊熱鬧︰「這不斷來了嗎?」幾個人笑起來。士祺道︰「童姐,你說的那烏七八糟的事兒,那是在桃區,不是在祖區。咱可沒有那福分!」本人還沒來得及跟童姐打招呼,童姐說︰「哎哎,听見了嗎——我妹對你那可是忠心耿耿,你可不要負心!你要是掙倆錢燒得在外頭胡搞八搞,小心我們姊妹幾個扒了你的皮,政府還要給你掛牌游行,到時候,整個祖區人都知道你是個流氓,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你淹死;讓全天下的女人都認識認識你的嘴臉,省得你再去禍害別的女人!」本仁跟著大家笑過後,問道︰「掛牌游行?祖區還興掛牌游行?那不是侵犯人權嗎?」「那些個烏龜王八蛋尊重過人家的人權嗎?還有臉維護自己的人權?你就知道替活人說話,不管人家冤死的鬼!」「人家是雙方自願,又不是強迫的,怎麼侵犯人權了?」「看來你雖不是個文盲,卻是個法盲!這人權,不僅只指個人獨有的,還包括雙方家庭的人權,這叫家庭黏帶人權。」

金姐道︰「咦,剛才在廣場上好像見過你……」本仁看了看她,皺了皺眉道︰「哦——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在廣場上看花時,好像見過你們幾個在一塊……」本仁身後,一位大姐彎著柳葉眉抿嘴點了點頭,一邊擺弄手中的機器,一邊贊道︰「對對對!我們四個一塊來的。哎呀!我妹妹外頭好記性!哎!你來的路上,沒見掛牌游街的嗎?」本仁低頭回想起來。童姐問道︰「金姐,我們來的時候怎麼沒見游街的?哎,習姐,你見游街的了?」金姐沒答話,詫異地看著習妹。習妹說︰「俺也沒撈著看,昨晚從新聞上看的。說今天下午在遐寧街搞一次犯罪分子游街警戒活動。」士祺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俺趕上了,但也沒來及仔細看!別說沒工夫看,就是有時間,俺也懶得看那些雜毛遛狗的玩意兒!」本仁猛然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記得有好幾輛警車,挺英武的。車斗是玻璃全封閉的,只留幾個呼吸孔。我只看到對著我的一面,每個警察押著一個犯人。看那上面犯人的籍貫,大部分是桃區人。那名字我都記得,模樣也記個差不多。要不是我一邊听司機給我講故事,連他們臉上有幾道皺紋我都數得出來!」童姐努了一下嘴角︰「我就不信你走馬觀花的,都記住了?小牛不大,抱起來吹吧!」士祺笑了︰「他呀,別的本事沒有,就有一副好記性︰他能同時听兩個人講話,並記住所說內容;凡是他經歷過的事兒,幾乎沒有忘掉的!你說怪不怪,他還能記起襠里掖褯子時的事兒;他接過一個新班級,不出三堂課,他就能連名字加模樣記得鐵結實。」金姐說︰「那就叫妹妹家露兩手給我們開開眼界!」「算了吧,那樣耽誤你們工作——一心又不能兩用!」殷姐坐不住了︰「我可警告你,你知道這位高個大姐是誰嗎?她可是你老婆的頂頭上司——班長!你要不露兩手給她瞧瞧,小心她給你老婆穿小鞋!就像你……」「就像你對學生一樣——誰要是上課不听你的話,就讓他下課!」習姐朝童姐擠了擠眼,沒等她說完就搶過話頭。童姐馬上笑道︰「對對!就像老師罰學生一樣!」「哦——算了吧!老師可不敢隨便下學生的課,也不能隨便下學生的課!學生有沒有課上是大事,老師有沒有課上是小事兒!」習姐低著頭道︰「別以為天底下只有你能一心兩用!我們姊妹幾個也有這本事——說話不耽誤賣藥——這機器都是全自動的——你看我們說了一盤子話了,是耽誤干活了?」「那要是讓領導看見也不好看!」金姐問︰「大家說,我們這兒有領導嗎?」「沒有!」「听見了嗎?我們這兒不需要領導——大家都很自覺!」士祺幫腔說︰「老公,給他們露兩手!也顯得你老婆臉上光艷!」

「那好吧!我是教中學歷史的,要是給你們背歷史知識,即使是最難記又沒規律的大事年表,也算我欺負你們——因為我教了十年了,年年絮過來迂過去的,爛熟爛熟的;而學生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年年都是新的,我就給你們背一下去年我班的學生名單吧!」這時過來一位戴口罩的清潔工,對本仁點點頭。從他會笑的眼楮里,本仁發現了期待和信任。

本仁一邊看大家輕松而愉快地工作——主要還是看士祺工作,一邊背學生名字。大家時而瞅瞅手中的活兒,時而抬頭看看老師的可愛樣子。

本仁一口氣把學生名字背下來了,問道︰「怎麼樣?」殷姐道︰「什麼怎麼樣!你滿嘴都是舌頭,我一個人名都沒听清楚!還沒第二世間的《雙節棍》得架听!」童姐道︰「嘰里呱啦的,像蟄蟠鬼子!一開始我還能听幾個人名,可是後來倒覺得你像說相聲的逗哏耍嘴皮子,所以也不管什麼人名不人名了,只顧欣賞你的兩張嘴皮子吧唧吧唧打架呢!」習姐笑道︰「我倒覺得嘴皮子沒什麼了不起的——不是你有這天賦,就是像賣油翁說的那樣——熟能生巧,所以我只專心听你報人名……」「這麼說,你听出來我說了多少學生?」「到底幾個,我可听不出來——因為我沒听出來中間停頓;再說,名字有倆字兒的、仨字兒的、四個字兒的,還有的一拖落落,狗吃糖稀——瀝瀝拉拉不斷秧。可我听出來你一共說了幾個字……」「幾個字?」「別先說答案!」金姐說,「我和習妹比試比試——我倆都把字寫在手心里,然後由士祺妹妹家公布答案,誰輸了誰今晚請客,怎麼樣?」「二號生產區的同志請注意,」不知從哪里傳來喊話聲,「因三號生產區半成品積壓,請二號生產區休息十分鐘。」連續喊了兩遍,本仁才發現聲音是從廠房天花板上的喇叭里發出的。「哦耶——」二號生產區的姐妹們扺掌歡呼,遠處有幾位摘下衛生帽自豪地跳著向其他生產區揮舞。「耶——正好有時間了!來吧,誰怕誰呀,比就比!」姐妹倆分別從紡織機台架上拿來一支筆。一下子又過來幾位看熱鬧的。

本仁掐指計算了一下,說︰「好吧,你們寫,我來裁判!到時候請客要有我的份兒!」習姐說︰「你也在手心里寫下來數目,別到時候言不由衷,心是口非,偏一個向一個!」本仁答應了。三個人都迅速在手心里畫完了。本仁發出口令︰「三—二—一—開!」三個人都把手舉起來讓大家看。「哇!都一樣——77個字!」

連本仁都驚得睜大了眼楮︰「哇塞——你們好棒呦!」「耶——一比一平!」殷姐拍掌道。童姐轉了一下眼珠︰「這樣吧,再來一局——看誰記住的人名多!」習妹看見金姐正盯著自己,笑道︰「算了吧,這個游戲不好玩兒,我們換個別的玩兒法吧!」大家更來勁兒了,吵著不同意。士祺道︰「不行!就來這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要不你直接認輸——請客!」習姐一抿嘴兒︰「好!豁出去了!不就輸頓飯嘛!不能甘拜下風,拼一把!」身邊的清潔工依然帶著口罩,對著習姐伸出大拇指,使勁點點頭。習姐也報以感激的微笑。大家屏住氣等待了兩分鐘,姐妹倆一起伸開手掌。本仁仔細檢查過後,宣布︰「金姐︰七個人名。習姐︰八個人名……」「哦——班長請客!」殷姐沒等裁判結束,大聲嚷起來。「我還沒宣布完呢,等一等!班長︰三個白字。習姐︰四個白字。大家說,讓誰請客!」大家交頭接耳,不能定論。童姐道︰「這樣說來,裁判標準不一,結果就不一。看來問題出在裁判身上了——只當老好人,沒有原則性!大家說,該不該罰?」「該罰——該罰——」本仁不知如何是好,向士祺發出求救信號。士祺道︰「誰見過足球比賽罰裁判踢球的,頂多取消他的裁判資格!比賽的是你們倆,請客的不是你就是她;既然是平手,你們一塊請客才對呢!姐妹們,你們說是不是!」「哦——」又是一陣起哄。「耍賴!」習姐指了一下士祺的眉心。金姐道︰「你就知道心疼自己的男人,把姐妹們當外人了。平時姐姐長姐姐短的,誰知道嘴上抹了蜜的!」「好啊!你兩口子合起伙來,算計我們倆!唉!算我們倒霉!」習姐笑道。

「小伙子,」本仁側臉一看,是清潔工,「我如果能把你說的人名一個不落的寫下來——但不能保證沒別字,你願意請客嗎?」本仁怔了半天︰「您都記住了?」那人點點頭。本仁從兜里模出那唯一的一枚一元硬幣,亮了亮︰「我出門時忘帶錢了,如果我輸了,先記下這筆賬行不行!」大家哈哈大笑起來。金姐道︰「原來男子漢大丈夫不當家呀!妹妹,管得太嚴了吧!」士祺道︰「他看破紅塵了——錢乃身外之物!」大家又笑了。士祺接著說︰「我有點兒隨身錢,雖不多,還能管的起大家一頓飯!」清潔工拿起筆,也不遮掩,唰唰唰,把名字一揮而就,清晰灑月兌地呈現在大家眼前。在一片唏噓聲中,本仁不停地「吃哈吃哈」。那人請本仁矯正錯別字。本仁手哆嗦著,改了幾個別字。完整的一個班級學生名單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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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仁道︰「師傅,您有這麼好的記憶力,干著擦擦洗洗、打打掃掃的活兒,真是龍王的拐杖當燒火棍——屈才了。」「見笑見笑!談不上屈才不屈才!剛才我一直听你們說話、工作,個個都是好樣的!你們不覺得屈才,我就心里平衡了!」金姐道︰「您記得又對又快,有什麼訣竅嗎?」「集中精力不用說,另外,我不光記字音,還記話語停頓。他說得再快,還是有意義停頓的。大家看,我排列的人名,就是根據停頓長短定的。」殷姐道︰「您真了不起!奇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電腦’在場,他比我們記得還快。」「‘電腦’是誰?」童姐笑了︰「你連電腦是誰,都不知道?笑話!」士祺道︰「你忘了,就是大生物學家竹榮同志呀!」本仁突然想起來了,點點頭。那人笑道︰「你有驚人的記憶力,不知你是干什麼的?」本仁如實回答。那人嘆道︰「蛟龍潛淵啊!」

金姐道︰「師傅,听您說話,好耳熟;看您眼楮,好面善?」「是嘛?想知道我是誰嗎?」士祺道︰「您就別賣關子了!揭開您的神秘面紗,讓大家看看您的廬山真面目吧!」本仁仔細審視一番,不是瀼院士,因為面前這人個頭偏高,眼楮大而亮。而瀼院士眼楮如一眼深泉。尊敬地問道︰「能拜識您的尊嚴,幸會幸會!」「好吧!大家看看我是誰!」

鄙人將金二爺手下五魁首之一——一撮毛名字改為一撮胡了。原因是︰今天看到一部戰斗電視劇里正好有個角色外號也叫一撮毛。我真沒想到兩部出自不同筆下的小說竟然那麼巧合。大驚感嘆之余,忽然想到鄙人之拙作恐被已面試之上品告上侵權法庭,只好忍痛割愛。常來的文友們,給推推吧!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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