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來電話了。，，用手機也能看。」吉副教掏出手機，「你好……哦，我只顧來接我孫子，快把這事兒給忘了……大家都到齊了，光等我了？這就到了……好好，我不徒步趕路了，能坐公交坐公交，等不到就打的……拜拜！」老爺爺掛了手機，對孫子道︰「爺爺有個‘諸子百家學術研討會’，不能陪你拉呱了。這是我的名片，一會兒到家里坐坐——離這里不遠，才五六里地。我走了，孩子！」剛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好孩子，回家以後，好好工作，別給我們吉家丟臉！堅持！堅持！堅持就是勝利！面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門衛道︰「老爺爺，說那麼寒磣人干什麼！都什麼年代了！」本仁深深地點了點頭。
門衛道︰「吉副教走了，我也該回去了。」本仁望著門衛的後背，流露出失落的神情︰「哎哎、哎——」門衛回過頭來︰「還有什麼事兒嗎？」「同、同志，我能不能進去，找找我妻子？」「對不起，同志！一開始我已經把情況給你擺清楚了，我們廠里沒你太太，你可能看錯了。」「我妻子叫鄭士祺，麻煩您給查查，看有沒有叫鄭士祺的？」「鄭士祺…鄭士祺？噯！還真有叫鄭士祺的……」「我沒騙你吧！」「這就奇怪了，你太太怎進去的？該不會隨其他人混進去的吧？按說沒有門證進不去呀？」「不是混進去的，是她一個人進去的。哎，就是剛才進去的，穿著一身青色西裝，推著紅色自動車，那就是我妻子。」「噢——你說她呀！她可不是你太太——和你太太重名不假。」
「我妻子的模樣我還不認識嗎——都在一塊生活七八年了！」「噢，看見和你老婆模樣一樣的就說是你老婆？我告訴你，如果你沒事兒圍著地球裝一圈兒，那你就比皇上還皇上呢，收羅盡天下美女，恐怕三宮六院也裝不下嘍！你什麼時候染得桃區的惡習，你又不是桃區人！」「瞧老兄說的！咱是人民教師，為人師表，怎麼可能是那號人呢！」「人民教師這種職業是高尚的，並不代表所有的教師是高尚的。你的身份並不能證明你的心靈！比如萬源國的同勞黨偉大、光榮、正確，並不代表所有黨員偉大、光榮、正確。」
「老兄，我沒想到你一個普普通通的保衛人員竟能有如此高見！佩服！佩服！我覺得你干這行有點窩尾巴！」「老弟，你這樣說我，高抬了！其實也不用大驚小怪的！我肚里有沒有饃，只有我最有數。我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呢，當個普通工作人員一點也委屈！你不要听我謅幾句兒，就驚天地泣鬼神了！關鍵是你沒接受過東方弘太的教育，要是你學學，肯定比我強多了，畢竟你的根子硬嘛！手指頭縫里落落的就夠我學兩年哩！」
「喂——」保衛室里出來一個人，「閣歆同志，你過來一下。」閣歆應聲進去了。本仁決心再等下去，看還有沒有進去的希望，一定要看看那個叫鄭士祺的是不是自己的老婆︰我就不相信，天底下真有那麼巧的事，模樣一樣，名字一樣，說話的聲音更一樣，竟不是自己的老婆！
「同志，」閣歆又出來了，「你到別處溜達溜達吧——一會兒，我們廠長就過來，要是你老是在門口轉悠，廠長一盤問就不好了，到時候連我也不好交代……哎！剛才你老爺爺不是讓你到家里坐坐嗎？」
「吱——」一輛車停在本仁身邊。走下一個人來︰發型三七開，西裝深藍色，一對明亮而深邃的大眼楮，兩篇厚實方闊的嘴唇。「喲！瀼院士，失迎失迎！」閣歆熱情地打招呼。「哦，你是…閣歆同志吧？」「瀼院士好記性！」「我又不是來一次了！再說，你們廠長區六同志，經常拿你當典型，教育剛上崗的同志，進步很快嘛！」「瀼院士過獎了！哦，來，您請進！」閣歆進去開大門去了。
瀼院士這才發現，身邊站著一個陌生人，不錯眼珠兒地盯著自己。笑著問道︰「同志，等車的吧？」本仁心想︰我如果說找我妻子，門衛必不相信…對！有了。「我是吉清輝的孫子。」「吉清輝的孫子……就是那個京華大學的教授吉清輝？」「對！他是我老爺爺，我是他孫子。」瀼院士上下打量了一番，欣喜道︰「嗯——不錯！有爺爺的遺傳基因！哎，你在哪里高就？」本仁低下頭實話實說了。
瀼院士把手放在本仁的肩頭上︰「嗨！別氣餒！古人雲︰‘人生不如意十**。’我說︰人生不如意十一二。」閣歆又出來了，問︰「您是東方弘太首席最欣賞的院士了，比對竹榮同志的評價還高，您還有煩心事兒？」「這位同志一提起吉清輝老人，我不由地想起老人家曾經給我預測過我的人生……」「怎麼回事兒？」本仁問道。瀼院士抬頭長嘆一聲︰「老人家早在東方歷七十二年，曾送我幾句話︰‘三面環海寧食魚，何必溯游長江水。觀音送子喜燭夜，拋妻離子月未落。放眼千里似廣大，火樹銀花身後話。天降金山豬一頭，蒼龍激水萬事休。只緣新符換舊桃，黯了綠燈張紅紗。走了、走了，一走百了；喜事、喜事，誰料喜至。’」本仁問道︰「這些話什麼意思？」「不知道！問他，他也不說！這老頭真古怪！到現在，已過去了五年，我還沒捉模出來什麼意思！我雖然不相信這些，但出自為人正直、學識淵博的老教授之口，我這心里還是忐忑不安！嗨！」門衛道︰「您這麼大文化，應該不難呀！」「我是生物學家，對這些簡直不入門。」「我听說，您這幾年也開始研究人了。那幾句話也許不難解決了。」「我在桃區研究了這麼長時間，終于悟透了司馬軻同志說的那句話——‘現階段我們還停留在動物階段上’。至于倔老頭那幾句話，我還是弄不明白。」「哎，讓老教授的孫子問問他爺爺不就完了嗎！何必煞費苦心呢！」「你們覺得我老爺爺會給我面子嗎？他的嫡孫為什麼叫南山雲，都不肯告訴我！」閣歆道︰「我看這老頭古古怪怪、神神道道，別信他的胡謅謅、八咧咧！信天信命，不如信自己，事在人為！走，進去吧，瀼院士！」
瀼院士對閣歆說︰「為了不影響生產，還是把車停在大門外，我走著進去最好——要不是桃區離這兒遠，我寧願安步當車。」「那樣不安全！」「哎，要是有人打劫、綁架、甚至刺殺我，說明我的命值錢，不正說明我有價值嘛！人固有一死嘛！」瀼院士在司機的陪伴下，剛欲起步，又回過頭來︰「小同志，我希望你好好為桃區人民教育事業做貢獻，祝你好運！再會！」本仁道︰「我不是桃區人。」接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瀼院士听了感嘆不已︰「好！我帶你進廠子，找貴夫人去！我們從側門進去，我想門衛是給我這個面子的！」倆門衛雖有點兒不情願，可也不好駁瀼院士的面子，只好同意了。閣歆道︰「吉老師，看在瀼院士的面子上，進去吧！哎，進去以後不許亂溜，東張西望！不許影響正常工作！見到你太太，不許以私事而耽誤生產，有什麼事兒，等下班後再說。」
閣歆對本仁交代完紀律，又對瀼院士說︰「瀼院士，您等一下，我給幾位領導打個電話，讓他們接接您！您看您大老遠地來了，也不事先通知一下，顯得我們怠慢不周！哎，一會兒區廠長也要來，真巧！」「哎，我不是來參觀的，更談不上指導，我這次還是來參加勞動的！你忘了，東方首席不是發出過一個要求各級領導人員參加體力勞動的指示嗎？千萬不要通知任何人——」閣歆贊道︰「瀼院士，您實在讓我佩服——二十年前，桃區領導來參加勞動的，不稀罕，可是這幾年，陸陸續地都掉隊了，只有您一如既往，堅持得最好！哎，您說您整天那麼忙，還要響應上級號召，不怕耽誤工作嗎？」「忙是忙，可也能忙里偷閑呀！哎，可別向上級打我的小報告！誰要說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只有三種可能︰一、鄙視體力勞動；二、養尊處優，懶惰；三、如屬事實，說明他能力有限，不能勝任自己的工作——都快忙死了嘛！國家只是讓你做貢獻，人民也沒說要你的命呀！我看這樣的同志，還是保住生命要緊！」瀼院士邊走邊聊。走了幾步，停下對閣歆說︰「小閣，你忙你的去吧，由小吉和小隨陪著，很安全的。」閣歆走了，瀼院士對司機道︰「小隨，你要累得慌，就回車上休息；要是不累，就參加勞動。注意，千萬不要驚動任何人；你呢，到別的地兒去。我和吉老師一塊，有事兒我呼你。去吧！」
小隨往周圍一望，看見草坪上有位老師傅正清理雜草，走了過去。本仁跟著瀼院士想繼續向前走。
二人所走方向正對著鄭士祺所進大門，本仁的心一下子舒暢了許多。步上台階，距離門口還有三米遠，門口左右兩邊各擺放著一盆紅莓花，雪白的小球正含苞欲放，可是垂著頭無精打采，又像剛剛開放後合攏的樣子。「瀼院士，這是莢迷花吧！怎麼那麼沒精神！就像個睡美人。」「不許東瞅瞅西望望，門衛怎麼要求你的？」瀼院長笑著說，「來，吉老師，您在前面走，我在後頭壓陣。」「為什麼？」「你是客人嘛！」「您是領導嘛！」「好！既然我是領導，你就應該听我的！」瀼院士和藹的臉色陡然變為嚴肅神情，「我命令！吉同志，向前齊步走！」本仁挺直胸膛，邁開正步，向前走去。「立正！向左向右看——花兒開了沒有，睡美人兒醒了沒有。」「哈哈哈——」兩人大笑起來。本仁俯子一看，兩邊的紅莓花正揉搓著朦朧的睡眼，舒展著懶腰。他簡直不敢相信在熒幕上看到的攝影師向觀眾展放的花瓣開放的全過程竟真地呈現在眼前了。瀼院士喊了幾聲，本仁好像沒听到，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吉老師，花開了嗎？」「別說話，別驚動她，她正靜靜地開放呢！」不一會兒，滿樹都掛滿了飽滿的白雪球，像下了雪一樣潔白。本仁問道︰「剛才不是閉合的嗎，怎麼一下子就綻放了？真奇怪！」「奇怪嗎？第二世間沒有這種花嗎？」「有是有，可沒听說過這種紅莓花！是專門培育的嗎？」「不是，是野生的。」「為什麼一眨眼的功夫就開了呢？」「紅莓為君開。」「為我開？」「對！」「噢，我明白了，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會受人身上某種輻射的影響而情不自禁地開放。」「你聯想倒挺豐富的，可惜只對了一半。並不是隨便什麼人經過的時候，她都會笑臉相迎……」「對什麼人笑臉歡迎，來什麼人不屑一顧？」「她只青睞于有思想、有追求者；她最看不起灰色心靈。由此可知，對你我沒看走眼！還有一點更有趣︰對同樣一個人，今天對你好，明天可能就翻臉了。因為她只接受來自心靈的刺激，不管它是從什麼人的質磁上發出的，所以任何一個人都有機會領略她的美貌和神韻。」「既然如此，她一定深受人們喜愛嘍？她長那麼漂亮，又是天生的，生命力必定頑強，不需要放在溫室里專門伺候著，萬源國家家都有幾盆吧？」「你說錯嘍！只有祖區很普遍。」「為什麼？」「大部分人害怕她，還有人不自信。我曾到生物學家桃自金家里去過，偶然發現他把紅莓花放在了臥室里……」「桃自金…我好像听說過這個名…他家在桃區，是不是？」「對呀！听誰說的？」「一個朋友。哎，桃自金是生物學家，他應該知道紅莓華不嬌貴，不需要……」「嘿嘿……」瀼院士笑而不答，卻反問︰「你說呢？」本人一怔，也笑起來了。
瀼院士帶本仁進入一間男士更衣室。本仁學著瀼院士換上工作服。看著瀼院士戴上口罩，本仁也拿了口罩要戴。瀼院士道︰「你不用戴口罩，人家不認識你；如果怕不衛生，就別到掛膠車間去。其實我也不用帶口罩，只怕有認識我的，一打招呼，耽誤了生產，我豈不是幫倒忙嗎？還不如不來呢！」本仁想︰也好，老婆也好發現我來了！二人一前一後向車間走去。
來至一區，牆上印著︰線類織品生產區。進去一看，場面一下子開闊起來。一台台機器擺得整整齊齊；勞動者們有坐著的，有站著的，有走過來的，又走過去的。人與機器配合得很協調，忙而不亂。帶著口罩的雖然只露著眼楮，可本仁還是能觸模到他們的勞動熱情；每個人對手里擺弄的東西都是那麼熟練和喜愛。瀼院士扯了一下本仁的衣角︰「吉老師，看傻眼了？」「這里的工人，看起來忙忙碌碌，但是他們的表情怎麼那麼輕松？」「在這個組織中，生產勞動給每一個人提供了全面發展和表現自己全部的即體力的和腦力的能力的機會，生產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生產勞動從一種負擔變成了一種歡樂。你看我，一不干活手就癢癢。看你好奇的樣子，我先陪你逛逛，一會兒再干點兒活！」
溜了一會兒，本仁問道︰「瀼院士，這里只生產線類制品嗎？」「不，也有動物皮革類縫制品。」「每天生產那麼多產品，得宰殺多少動物哇！」「一般不用宰殺，多用人造皮革，質量好的很，結實、耐磨、輕便、暖和，美觀就不用說了。可不像你想的那樣！不得不用動物皮革的時候，都是有關部門專門從自然保護區收集的動物因各種原因死亡後的尸體。活生生的怎麼能下的了手啊！」「是啊，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都與我們人類息息相關，沒有他們，我們人類也就走到生命盡頭了。」「你說的並不完全對！你那是從人類的利益方面說，顯得很狹隘、又自私！在整個宇宙中，只要是物質，不管它有無生命，既然它存在了，人類不能憑自己的智慧隨心所欲地去和他們爭奪利益和生存空間，因為地位都是平等的。所謂低等與高等之說，那是人類私定的標準，沒有召開萬物會議；在某些方面來說，人類還有不如所謂低等生物的地方。如果自然物質沒有了，那麼人類也會相繼滅絕——人類是大自然的產物，他賴以生存的物質環境不存在了，怎麼還會有人呢——胎盤都沒有了，胎兒何談生命？人類想生活的舒服些，靠剝奪別的生命的辦法，實在是下三濫！」
「本仁，山雲——」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本仁扭臉一看——啊！「士祺！」本仁激動地叫起來。
鄙人將金二爺手下五魁首之一——一撮毛名字改為一撮胡了。原因是︰今天看到一部戰斗電視劇里正好有個角色外號也叫一撮毛。我真沒想到兩部出自不同筆下的小說竟然那麼巧合。大驚感嘆之余，忽然想到鄙人之拙作恐被已面試之上品告上侵權法庭，只好忍痛割愛。常來的文友們，給推推吧！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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