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源國志 十九章 春江泛冰筏

作者 ︰ 茅思香

「哎!你看前面那位女士是不是你太太?」尊發現前方有個穿青色衣裝騎紅色自動車的,關上了往事的閘門。本仁引頸透過玻璃辨認了一下那女士後影,驚喜叫道︰「是!是、是我妻子!」「離這麼遠,人家背上又沒貼著自己的名字,你那麼肯定?小心認錯了,人家罵你耍流氓!」「兩口子朝夕相處那麼多年,別說大白天,就是晚上隔個四五十米也能確認是不是。哎,你有沒有這感覺︰當自家人推門進家時,根據腳步聲,就能判斷是父親還是母親,是老婆還是孩子?」「對!你說的沒錯!好,既然鎖定目標了,進發!」爽朗的笑聲跟著舒適的棉座蕩悠起來。此時已接近上學、上班人流高峰期,車來人往。雖然心里著急,可車速怎麼也提不上來。整個車流人流組成了春江浮游的剛解凍的冰排。

司機看著乘客著急的樣子,安慰道︰「別著急,我不會把目標跟丟的!」本仁松了一口氣︰「師傅,你的故事還沒講完呢!哎,我問你,人家都說愛車的男人必定愛女人,你也不例外吧?」「噢!這句話固然有道理,可放在我身上不合適。」「為什麼?」「我只愛車,不愛女人。」「包括你妻子嗎?」「這個問題我不好回答。你換這種問法比較合適——‘你愛你的妻子嗎?你喜歡女人嗎?’那麼我會回答——‘我只愛我妻子,不愛別的女人;但我喜歡好女人——哦,也包括好男人。」「‘喜歡’和‘愛’有什麼不一樣嗎?」「當然不一樣了!如果一樣,古人不是吃飽了沒事兒干,生產了‘喜歡’,再生產個‘愛’來嗎?就連英語里也有‘’和‘’的區別呢!只不過我們把這兩個有本質區別的字眼說亂了、用濫了。老師兒,我看你文質彬彬的樣子,文化可能比我大,一定比我這個初中沒畢業的大老粗知道得多吧!」本仁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噢——我明白了,‘愛’需要代價,而‘喜歡’不受任何約束。」「比如我吧,所以付出了生命;因為愛妻子,所以我要付出青春——我會在第一世間等我妻子相會的,還有我可愛又可憐的女兒。」

「即使你能等她一輩子,她會孤立支撐一生嗎?她那麼年輕,如果再漂亮的話。」「看來你是萬源國的新客,對第一世間不了解。我妻子的年輕與美貌和她改不改嫁沒有必然關系。第二世間凡是已經有了孩子的年輕夫婦,如果一方去了第一世間,而且不再婚——像我這樣執著等待,那麼第二世間的另一半,即使再婚,百年之後,還會和原配相會的。」「我覺得你這樣既害了你,又拖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你就忍心看著人家孤零零拖老帶少,又做父又做母,長路漫漫了此殘生?」「不不不,你理解錯我說的意思了︰我只是說兩個人還會見面,不是說又結合了。我祝願她能早日找到比我會照顧家的好男人——我不稱職——只因為為了自己所愛的車,而失去了真心所愛的妻子和家庭。」「你會不會再找個體己。」「我不打算找了。」「為什麼——你那麼年輕?我覺得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擺月兌原始本能的軀殼,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那是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任何問題,可是沒那麼絕對!」「你也是世俗中人嘛。」「我是世俗中人,可我過得很充實︰一天到晚大部分時間在車上;不上班時唱唱歌、跑跑步或者參加個社會活動;想家里人了,就驅車到齊水安老家轉轉。」「你難道從來就沒孤獨寂寞過?」「說沒有,那是違心的話。每當寂寞的時候,就想起了我的嬌妻和乖女;每當想找個蹬腳的,就怕將來兩家人不好隔磨。當然了,要是我妻子找了個稱心如意的老公,我也會另覓新歡。咱先說明白,我可不是跟她賭氣,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她沒找,而我先找了,我怕將來她孤身一人來第一世間時,我對不起她。」「你知道她會不會再找一個呢?」「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你問我我問誰去!不過,我希望她先把病治好,再找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她現在有能力把病看好嗎?」「嗨!每當我回家的時候,還是老樣子!」「你們不是打算干個小個體來嗎?」「希望泡湯了!我也不急于希望她干什麼個體,保重身體要緊!」「既然如此,她應該先找個伴兒,讓對方幫忙把病看好。」「哎!我也這樣想過,可我、我怕妻子被對方……」尊說不下去了。

「那有沒有已經生了孩子的夫妻二人到了第一世間永不重聚的呢?」「有!只有那些感情卻是破裂或者一方受另一方的虐待,她們永遠都不會破鏡重圓或重溫舊夢。」

「沒有生育的呢?」「如果一方年紀輕輕的就走了,而另一方一定不會枉費韶光的。即使到了第一世間邂逅,也不會悔婚的。」「如果兩個人像梁山伯與祝英台那樣,怎麼辦?」「你放心吧,兩個人兩個世間,她們都會移情別戀的。再說,自從東方弘太來到第一世間,早就把摧殘女人的貞潔牌坊砸爛了。哎,你見過貞節牌坊沒有?那樣子可嚇人呢,豬嘴獠牙,血盆大口,整個看起來就像個立起來的巨形夾板,雕花盤龍酷似桎梏;還有得像個骷髏,令人不寒而栗。」

「听你說話,不像個一般的初中文化水平?」「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自從我來到中洲祖區,做了交運公司的一名員工,公司每周定時對員工輪流進行在職繼續教育——桃區可不興這一套︰既有思想教育,也有文化教育,還有業余愛好培訓班——听同事說,整個祖區從上到下各行各業各單位都有‘兩育一培’。雖然我才到這里一年多,比我過去十年收獲都大。哎,你要不信,可以回家問問貴太太!」本仁驚訝不已。停了停又問︰「桃區人都忙著干什麼?」「都干炒貨。」「都干炒貨,看來這一行掙錢!我就愛吃炒貨,比如炒花生、炒蠶豆……」「不是炒這些看不見錢的貨。」「那炒什麼?」「桃區就是個燒紅了的天然大炒瓢,就像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炒瓢內里三重外三重黑壓壓一大片擠滿了炒手炒家,活像天兵天將借了哪吒的風火輪,乘著炒風從天而降,炒股、炒匯、炒房、炒車、炒作,也有炒魷魚的,還有炒情人的。炒來炒去,有的被炒死,成了作料,有的被炒得焦頭爛額,剩下極少部分便煉成了火眼金楮孫悟空。」

「我再打听一下,上了歲數的來到第一世間結果如何呢?」「不論有無生育,不論有沒有補巢,只要原配和美了一生一方先撒手的,到了第一世間還是要團圓的。」「要是已補巢了,怎麼能拆散老鴛鴦呢?」「你怎麼不明白呢?上了歲數的補巢,原因之一︰按耐不住寂寞;之二︰少哩不在身邊——像大雪後的鳥兒一樣,四處覓食。而空巢老人又需要關愛……」「進療養院或敬老院什麼的,不一樣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進療養院需要這個,」尊做了個手捻鈔票的手勢,「而且有三六九等;進敬老院、幸福院,很多老年人都怕……」「怕什麼,怕沒人交錢?」「不是怕交不起錢。有的院里服務質量太差,不進去還能多活幾年,要是進去,離火葬場也沒多遠了。」「那只是個別現象!老人家不能一看見草繩就說是長蟲吧!」「噯!這事放在誰身上,都有同感,況且是日薄西山的老年人呢!」

「那麼西生娉和你又作何解釋呢?」「那叫女人愛車……」「你太不懂女人的心了,太無情了——還說我不食人間煙火呢!你看人家,蹲局子都盼著在一塊,和你長相廝守!」「你看我話還沒說完呢!生娉是位好姑娘,他本該擁有灑滿陽光、鋪滿鮮花的美好前程,本該擁有高尚的生活。而我有妻子有孩子,不可能和她走到一起;而我也不配她——我沒有什麼能耐,只有愛好︰愛家、愛車。」「不!她喜歡的是你坐懷不亂。」「是的,我固然喜歡漂亮的女人,可是我對她們產生不了愛意,而且也不能產生愛意。至于非夫妻身份的男人女人的那點浪蕩事兒,我覺得是無聊骯髒的。」「這正是她喜歡的地方。」「不,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只是她還沒發現。」「看來可憐的西生娉要忍受單相思的折磨了。」「不!後來事情發生了轉機……」「什麼轉機?」「後來……」

尊戛然而止,驚喜地問︰「看——你太太正向一家工廠走去。」本仁瞅了一眼,淡淡地說︰「哦,我看見了。」然後又問︰「我有個問題不明白——你當時不是被送醫院了嗎,怎麼知道後來發生的事呢?」「你沒听出來嗎,章秘書對我和西生娉很關心的,是她後來告訴我的。」

「你剛才說情況有了轉機,有了什麼轉機?」「我原來被桃區警務局處罰款一千元,勞教三年,從醫院回來後,取消了勞教處罰,只罰款一千元。可是西生娉依然被執行原處罰,還有半年才能釋放。還好,在我的勸說下,西生娉終于想通了,放棄了原來的天真幻想——我們以兄妹相稱了。西生娉也終于在茫茫人海中發現適合她的如意郎君……」「是嗎?」「你猜猜是誰?」「我沒和她打過交道,更沒涉入過他的交際圈,我上哪兒猜去?」「諒你也猜不出來,也不敢猜!她和滿度曲相愛了。」「和誰?滿度曲?」「對!」就是那個當警察的滿度曲?這怎麼可能?」「這有什麼不可能的?滿度曲已經不是警察了,和西生娉一樣,勞動教養去了……」「什麼,警察也違法了?」「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嗨!別說了……我打算歇班的時候到桃區再看看她去。如果你想見見她,我可以帶你一塊去?」「嗨,屈了一個大學生啊,可惜呀!」「噯!可惜什麼呀,大學生遍地都是,腳踩腳碾的。看我早年走對了吧——提前輟學,跟這幾年的大學生有什麼區別?當年她沒上大學倒好,要是上了,可能比眼下更可惜!」「你這看法不對!我認為還是有文化比沒文化好!」「好什麼好!中吃還是中喝?我前年,是跑桃區公交的,每到晚上,特別是周末,那個什麼大學門口——忘名字了,就停滿了小車,煞是壯觀,那才叫‘春江花月夜’!你說干什麼的?我一開始以為小康之家接學生的,後來才知道……」

「我的家在北太平洋上……」尊沒來及解釋,手機響了。尊樣示意客人替她打開手機。本仁趕快打開,放在司機耳邊。「什麼,串門?」「……」「那好吧,我馬上就到!」尊讓本仁關上手機︰「有個客人用車。說實話,我的生意很興隆,也不知怎麼回事都願坐我的車」「有急事兒嗎?」「沒有,就是走親訪友的小事兒。」「依我看,中洲祖區繁華得很呢,家家稱個家庭小轎車不成問題吧?」「要按生活水平,桃區比不上祖區;要說家庭轎車,祖區比不上桃區。」「這不矛盾嗎?」「我想桃區為什麼小車多得如螞蟻趕會,也不用我再炒冷飯了吧!只簡單地介紹一下祖區小車少的原因吧︰各機關單位、團體、組織,都有嚴格而統一的車輛配置標準,私人購車有嚴格要求︰一般城鎮中心地段不允許購私車,離城鎮中心偏遠地區可以購買。為了私人用車的方便,交運單位都由政府統一管理與分配。我認為,政府出台政策比社會呼吁得口干舌燥有效得多——我永遠贊成宇宙中心論,反對飛禽走獸同拉一輛車。至于這樣有何好處,我想地球村民都知道吧!稍微有點憂患意識的人能理解政府的做法;有遠見之明的人士肯定支持政府的工作;只有那些吃今兒不管明兒、絕戶頭命以及窮奢極欲的人才大呼小叫持反對態度——說政府老爺子作風。」

「哎,你的手機還是那個破的嗎?」「早就換了,還是公司專門配置的。」「比你那破玩意兒好使嗎?」「當然了。」「屬于光粒機嗎?」「你怎麼知道的,光粒機在第二世間目前還沒上市呀!」本仁把曾遇到章玉鸞秘書一節講了一遍。

尊找個路邊停穩了車。車內喇叭里傳來了報程聲音︰「乘客朋友︰您好!本次行線遐寧街自工人文化宮至洲營手套廠九九分廠,行程1。4公里,乘費2。6元。謝謝合作!再見!」自動打印完車票,尊撕下一張遞給本仁。

本仁模出一枚鋼蹦兒︰「老弟,不好意思,囊中羞澀,只名一文。這樣吧,你先等一下,我跟我媳婦要了錢再給你!」說著跳下車。「算了吧,我替你支付……」「為什麼,我們可素不相識呀!如果相識,也就是一面之緣。」「可我們一見如故啊!我們有相同之處。真是‘簾卷柳店酬過客,花隔竹徑覓知音’。另外你曾受到過首席秘書的親自接待——既看僧面又看佛面!哎,如果你不介意,請教一下您的尊姓大名,日後也許還有見面機會的。」「草名吉本仁。」「你再說一遍!」「吉本仁。」「吉本仁?您是不是夾羊山縣腳蛇山的吉本仁老師呀?」「你怎麼知道的?」「你太太是不是叫鄭士祺?」「對呀!」「天哪,真是天巧!吉老師,您太太是我妻子的救命恩人哪!你還記得去年的小萌牛事件嗎?」「什麼小萌牛事件,我從來沒听說過呀!」「噢,也許您太太沒告訴過您!是這樣的……」司機的手機鈴聲又響了,尊一看號碼,原來客人催車了。尊邊接電話邊說︰「回家問您太太是怎麼回事兒吧!別忘了替我謝謝您太太!再見!哎,這是我的名片!」

鄙人將金二爺手下五魁首之一——一撮毛名字改為一撮胡了。原因是︰今天看到一部戰斗電視劇里正好有個角色外號也叫一撮毛。我真沒想到兩部出自不同筆下的小說竟然那麼巧合。大驚感嘆之余,忽然想到鄙人之拙作恐被已面試之上品告上侵權法庭,只好忍痛割愛。常來的文友們,給推推吧!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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