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秋扇亂紅塵 6、鶯解新聲蝶解舞

作者 ︰

一連十日,夜景和應瑞兒在地牢里,沒有老鼠蟑螂的侵襲,沒有獄卒士兵的拷打,一日三餐從不曾間斷過,兩人吃飽睡足就靠在一起聊聊天,竟過得無比舒心。

剛吃完飯,應瑞兒心滿意足的靠坐在夜景身邊,背靠著牆,雙腿怎麼舒服怎麼放,模著肚子說︰「姐姐,我怎麼覺得這里比在洗衣房還好呢?有那麼多好吃的,又不用干活,還不用天天被嬤嬤罵,我都不舍得走了!」

夜景也覺得這日子過得挺自在的,自在到讓她都有心情開玩笑了,半似認真地說︰「我也不舍得走了,不然我們去求王爺,就讓我們一輩子呆在地牢里吧!」

「好!」想了想,又有些傷心地說,「可是這樣就再也看不到那麼美的花兒草兒了,不然求王爺,每個月給我們一天到外面站會兒?」

夜景嗤嗤地笑起來,這小丫頭,當人家王爺是她爹了啊?

應叔照例來向南華靖稟報牢中情況,兩人無任何異常舉動,王府也沒有出現「特別」的人,兩人除了吃睡,就是聊天唱歌,看樣子過得挺開心的。

開心?

南華靖低頭思忖一番,沉聲道︰「把她們帶來。」

根據柴英桀調查的情況,夜景公主在大婚後一直呆在新房中,形同軟禁,南清福自當晚氣憤離開後也再未踏足過。後雪飛國送親隊伍返回,不久夜景即被悄悄送入洗衣房。此事只有東宮少數太子心月復知道,連洗衣房都不知這位新送來的竟是剛成婚不久的太子妃,而她竟也沒有任何解釋,甘心當起了洗衣女。

皇宮是一個巨大的染房,水有多深多渾他自然清楚不過。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是皇上的兒媳,人家感情是好是壞,是分是合,是人家的家事,他本不欲多管。

但此事件背後可能牽扯到的干系,他卻不能不理。雪飛國將一個假公主嫁入東宮,不知目的何在,此為其一;即以成婚,無論假公主是美是丑是賢德是刁蠻,都已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即便要廢黜,也需下詔書,指罪證,斷沒有悄悄送入洗衣房的道理,此為其二;她的兩位陪嫁宮女被秘密處死,尸骨無存,如此痛下殺手必有原因,此為其三;天下皆知雪飛國夜景公主嫁與南天國太子,一旦他人雪飛國皇室到訪,要探視自家女兒,屆時該如何交代,此為其四。

兩國關系看似和諧,但畢竟一山二虎,變故隨時可能發生,不得不防。而且他這些年暗地里察探了周邊小國,雖表面對雪飛南天二國臣服,實際上則是野心勃勃,一旦有機可乘,戰事在所難免。

到時受苦的,將是普通的將士和無辜的百姓,還有這片大好的河山。

所以這件事,他不得不管。

但願是他多心,這一連串事件只是無心而為,並沒有隱藏著什麼陰謀,那麼百姓與將士無憂,他也就放心了。

夜景和應瑞兒很快被帶來了,都低著頭,跪在地上。夜景看起來很平靜,視死如歸一般,仿佛天塌下來她也不會動一下。而應瑞兒則有些害怕,呼吸急促,垂在身側的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你二人是何人?」看似慢條斯理的態度,威嚴則是天成,皇家的高貴氣息絲毫不亞于長年居于宮中的任何一位主子。

夜景無法回答,閉口不出聲。

應瑞兒小聲回答︰「奴婢、奴婢名叫應瑞兒,三年前進宮,在御膳房當差,半年前,因為、因為偷嘴,進了洗衣房,直到日前遇到王爺。」

跟柴英桀匯報的情況一致,而且她偷吃是因為嬤嬤三日不給她飯吃。看來她與此事確實無干,就讓她留在王府中做個丫頭也未嘗不可。

「你叫應瑞兒?呵,倒是和本王府的老管家同出一宗,管家您說是吧?」

南華靖有心逗弄這位面板永遠沒有變化的管家,應叔則是微微躬身,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王爺。」

另他沒想的是,應瑞兒居然移動雙腿,面向應叔跪著,磕了個響頭︰「瑞兒見過自家爺爺!若有機會,瑞兒一定會像侍奉親爺爺一樣侍奉您!」

爺爺?!

夜景微張了嘴,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寫著小小的不可思議;南華靖微眯起眼,玩味地看著應叔,覺得有趣至極;一邊站著的柴英桀死命用手捂住嘴才沒笑出聲來,臉都憋紅了;而可憐的管家,那幾十年如一日的平板臉上,第一次起了變化,眼楮都快突然出來了。

「哈哈哈!」南華靖朗聲笑起來,「好,既然你如此有孝心,本王就如你所願!應叔,就將你的孫女兒帶下去吧,以後由你管教!」

應瑞兒喜出望外,忙向南華靖磕頭,「謝王爺!謝王爺!」然後再向應叔磕頭,「謝爺爺!謝爺爺!」

應叔憤憤地帶著平地里冒出來的小「孫女」離開了。可憐他其實才35歲,只因穿得太過樸素灰暗,表情又古板,才會像個老頭。王爺愛戲弄他他自然知道,只沒想到居然突然出現個沒眼力見的丫頭,頂著做爸爸的年紀平白做了人家爺爺。

只剩下夜景還安靜地跪著。

南華靖再次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太過平靜了,不是掩飾得太耐性太足,就是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死?她想都別想,她若死了,日後雪飛國向東宮要女兒,他們去哪里找一個女兒來?哪怕這個女兒是假的也不行。

「你又是何人,為何會在洗衣房?」溫和慈祥的聲音,不像審訊,倒像是好朋友在親切地交談。

但回答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沉默。

南華靖循循善誘︰「本王並不想與你為難,應瑞兒已有了好的安排,而你,我必須知道你的情況才能做安排。」

夜景仍是一動不動。她的情況,又怎麼說得出口。她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法拿出來示人。一個連名字都沒了的人,還有什麼好說的,還需要怎樣的安排。唯一的安排,只有死。

南華靖直直地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小的變化,「也許你心無所求,或者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心如死灰。死有何難,一刀一藥一白綾就可解決。但你可曾想過你的家人,面對你的死訊,該是怎樣的場景?」

家人?夜景的眼睫毛抖了抖。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那下落不明的家人。她若死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南華靖將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動容盡收眼底,聲音更加溫和,像長輩關心晚輩一樣,「看你的年紀,在宮里應該很多年了吧?」

六年了,她在心里答道。六年,她一時清楚得記得這個數字。按照規矩,普通宮女滿7年便可出宮。她日盼夜盼,哪知世事難料,她竟被嫁到異國他鄉,又突然禍從天降,成了下賤的洗衣女。

「本王給你安排一份閑差,也好讓你有時間和家人團聚。怎麼樣?」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雖然天大地大,尋找家人很難,但活在皇宮之外,有一份閑差,她就等于有了一份希望。

她恭恭敬敬地磕頭︰「奴婢謝過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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