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秋扇亂紅塵 7、宮中來人

作者 ︰

夜景當起了六王爺房中執事丫頭。所謂的執事丫頭,就是守在房門口,里面喊一聲「來人」就立馬上前報道的那種。若里面一天都沒有傳喚,則在外面安靜地站一日,直到晚上回去睡覺,會有其他丫頭來繼續,終日不得斷了人手。五日後守日與守夜交換,如此往復。

六年多的侍女生涯使她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兢兢業業,不多嘴,不抱怨。

一個勤快又嘴嚴的丫頭,是近身伺候的理想人選。對于這一點,南華靖暗中想,若她沒有背後的秘密,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丫頭,倒是不錯。

生在皇族,自幼在宮中長大,南華靖看多了收買與背叛,什麼恩情,什麼效忠,在這樣復雜的環境中都會有偏離軌道的可能。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也許都會成為別有用心之人設計陷害的事由。而貼身伺候的人,不可避免的會知道很多。他即使萬分的小心謹慎,也不敢保證能夠躲過明槍暗箭。

更何況,在先皇病重之際,朝中竟有廢太子、改立六皇子為皇儲的呼聲。當時身為太子的南華澤,忠厚老實,又剛直率性,一些居心不良的大臣怕以後的路難走,一些固執迂腐的大臣認為他沒有治國之才。而六皇子則八面玲瓏,才智超群,符合各方的利益。

他無心皇位,奈何先皇生性多疑,必對他存了戒心。當時的情況可謂險相環生,一觸即發。他不能進,亦不得退,哪怕奏請搬出皇宮雲游四方,也會被認為是暗動手腳,稍有差池,後果將不堪設想。

為自保,他全身神經緊崩,不敢有絲毫大意。卻不曾想,一封大臣來信,差點毀了他。一位大臣暗中送信給他,曉以理情,求他爭位。他尚未來得及做出處理,先皇便前來搜宮,將信扔在他面前,興師問罪。若非他機警善辯,識得進女乃,只怕如今早已成了一堆枯骨了。

入住靖王府後,他的書房,除了老管家應叔和自小在他身邊長大、情勝手足的柴英桀之外,再不許府中下人靠近。有客人到,需要有人伺候時,才臨時叫了丫頭過來。

這日天氣甚好,陽光如金色佛光一般,光亮卻不刺眼,溫暖而又寧靜。南華清坐在花園中,愜意地捧著書翻看,看到精彩處,臉上會露出淺淺的笑容,笑意直達眼底,那麼真實,那麼耀眼。

夜景和另一位執事丫頭蘭悅遠遠地立著,既不會打擾到他,又能听到他的傳喚。

夜景無意中看了一眼,突然間有些心慌意亂,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六王爺笑起來真好看,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

她真希望這一天就這樣過下去,雖然站得很累,但她早已習慣。而此般的寧靜與舒適,卻是很難得的。她喜歡這樣的氛圍。

可惜偏有人不讓她如願。有小廝來報,「王爺,三皇子求見。」

「哦?」南華靖合上書,稍稍眯了眯眼,精明的神色從他清澈的眼眸中一閃而過。「請他入園一敘。」

「是。」

有客前來,就需奉上茶水。夜景自動自覺地準備去倒水,卻被南華靖叫住︰「景兒,你去找應叔,讓他吩咐廚房做些三皇子愛吃的點心送過來。」

「是。」夜景應聲而去。

景兒,是南華靖賜給她的名字。

夜景這個名字,她是無論如何不敢提的,她的身事來歷,更加不能提。無論是真實的楚夜景身份,還是假冒的夜景公主身份,都足以給她給帶災難,甚至有可能危及雪飛國。

她不知南華靖是否知道些什麼,他竟也不問她名字,只是平靜地說︰「景兒,你就在我房中伺候吧。」

景兒!听到這一聲輕喚,她差點落淚。六年多來,只有在夢中,才能听見爹娘那溫暖的一聲「景兒」。如今听來,竟恍如隔世。

她做執事的第一天,應叔安排蘭悅帶她走了一遍王府,將府中的大小規矩和辦事竅門全部教給她,其中一條是︰若要找應叔,先去管事房,那是他辦公的地方,若他不在那里,就有可能要跑遍整個王府了。

六年多的宮女生涯使她練就了認路識人的本領,再復雜曲折的路,她只要走一遍,一定會記得;再大眾化的臉,她只要看一遍,也一定能記得。

到了前院的管事房,大門敞開,不見應叔蹤影,只有一個小女孩,捧著本什麼書,嘴里念念有詞,偶爾放下書思考一番,咬咬手指。

夜景有些驚訝,這人竟是多日不見的應瑞兒。當日她興高采烈地跟著應叔離開之後,就再沒有她的消息。

听到腳步聲,應瑞兒抬起頭,立刻眉開眼笑︰「姐姐?!你怎麼來了!」

夜景微微一笑,這個小丫頭,總是那麼有活力,只要看到她那天真明媚的笑,就讓她覺得日子其實還是挺美好的。拉開她的手,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今日不見,長高了,也漂亮了!」

應瑞兒縮回手,笑彎了眼楮︰「姐姐就會取笑我!爺爺說姐姐在王爺房中執事?是不是很好玩?」她還是叫稱應叔為爺爺,應叔在吹胡子瞪眼了一番後,只能默默地接受了。

好玩?當個執事丫頭哪有好玩的?「肯定沒你這里好玩,竟大白天悠閑地坐在這里看書?」

「你說這個?」應瑞兒轉身取過剛剛正在看的書遞給夜景,「這是王府的家規,爺爺讓我全部背下來,一個字都不能錯。」

家規?她隨意地翻了翻,還真是家規森嚴哪。遞還給她,問道︰「應叔人在哪兒?」

應瑞兒一邊將書放好,一邊說︰「方才有人來說昨日偷了府中馬匹出逃的奴才抓住了,應叔剛剛過去,走,我帶你去找她!」

來到馬廄,見一人跪著,身後四位王府護衛持劍站定,應叔站在幾位下人中間,清瘦的身板挺得筆直,如他剛正不阿的個性一般。

見到應瑞兒和夜景走來,應叔沉穩的聲音里听不出情緒,「瑞兒,告訴他,偷盜王府馬匹,按家規該如何處置。」

夜景一愣,沒想到應叔會當場考應瑞兒。

應瑞兒卻一個挺身,學著應叔一般挺直站立,「按家規第三百一十三條,偷盜府中牲畜者,當歸還所盜之物,並處以杖刑。刑量視實情而定。」

應叔精明的小眼楮亮了亮,繼續用平調沒有情緒的聲音說︰「念在你是初犯,所盜之馬為普通馬匹,且已追回,就處你三十杖刑。」

那跪地之人連連磕頭道謝。應叔又吩咐身邊的小廝︰「杖刑完畢即送他回房,給他敷上金創藥。」

小廝應聲去了。

夜景心底不禁感慨,罰完還給上藥,恩威並施,此人是絕不會再犯的了。

待人散去,應瑞兒上前說︰「爺爺,姐姐過來找你有事兒。」

應叔看向夜景,她連忙施了一禮︰「王爺請應叔讓廚房準備些三皇子喜愛的點心送去花園。」

應叔面無表情︰「知道了。瑞兒,你回管事房去,無事則繼續學書,有事就來找我。景兒,請你幫老奴監督瑞兒。」

應瑞兒扁扁嘴,她哪里需要監督了。夜景則更驚訝,「那王爺那邊?」

「王爺與三皇子話家長,不喜有人打擾。待三皇子離開你再回去。」

「是,景兒明白了。」

她明白了,為什麼王爺要指名讓她來找應叔,因為應叔懂他的暗示,知道他的意思是讓她暫時不要回去花園伺候。而究其原因,怕是為防著她,怕她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秘密。她畢竟是從宮中被帶出來的,她相信被關的那幾日王爺一定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細,至于查出了些什麼她不敢確定。王爺喚她「景兒」,似乎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從他對她的態度來看又似乎什麼都沒查到。這回她實實在在糊涂了。

但無論如何,都是王爺對她的秘密有興趣,她卻是一點探听王府秘密的興趣都沒有。支開她反而更好,出了事也不至于牽扯到她身上。所以她樂得陪著瑞兒在管事房消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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