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人們在夜晚是睡著的還是清醒的，天色總是按照它自己的步伐，在該明亮的時候把光明帶給人間——當第一縷晨曦灑向江府的時候，無悔含笑睜開了眼楮，輕盈的起床，拉開衣櫃，挑了件黑色蕾絲旗袍，外面又加了件陀色羊絨斗篷。
茯苓听見響動，從外間進來道︰「姑娘，醒得這麼早啊？怎麼也不出聲叫下我，要不是听著您這邊有腳步聲，我還不知道你醒了呢！」無悔笑道︰「沒什麼事情，你歇會吧！」茯苓一邊忙著鋪床，一邊道︰「哪兒有這規矩？小姐都起床了，丫頭還睡著呢！」無悔正色道︰「茯苓，你應該多去跟湛澄聊聊天，他會幫你改變你現在的很多想法。」茯苓見無悔提到湛澄，便走到無悔身邊，幫她扣著紐扣，悄聲問道︰「二小姐，你說是湛澄少爺好還是明溪少爺好呢？」無悔想了下道︰「各有各的好！你多跟湛澄接觸就會發現，他有多麼的熱愛生命熱愛生活，他身上有股百折不回的勁兒。至于明溪嘛，他是我的愛人，在我眼里他自然什麼都好！」茯苓細細看著無悔，忍不住掩嘴一笑。
收拾停當打開房門，就發現明溪已經守候在哪兒，他見到無悔忙上前道︰「無悔，都收拾好了嗎？」。無悔點點頭問道︰「你等很久了嗎？」。明溪溫柔一笑︰「沒有，剛到！」茯苓笑道︰「還剛到呢！你看看外衣上都飄了一層雪花！少說也站了半個時辰了。」無悔伸手幫他拍著雪花道︰「早來了，也不敲門！沒得在外面挨凍！」明溪抓住她的手，放在嘴邊哈著氣道︰「我只是在這邊賞雪，一時忘了時間，倒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冷。你看看這雪花多美，天地萬物似乎都沒它洗刷掉了骯髒。東京的雪想必更大，無悔，將來有機會我帶你到東京賞櫻花雪好嗎？」。無悔嬌羞的點點頭，目光飄向院子，輕聲道︰「茯苓，回頭有空去收集些白梅上的雪花，用個壇子封好，就埋在梅花底下，等明春新茶上市啟開泡茶。」茯苓應聲而去。明溪撫著無悔的頭發道︰「你又使喚茯苓做什麼？等回來，我陪你一起收集不好嗎？」。無悔道︰「萬一那時不下雪了呢？」明溪拉著她的手，輕笑道︰「夫人過濾的是！」無悔俏臉一紅，好在明溪立時轉了話題，道︰「走吧，我們辭行去！」
進了上屋江老爺和江太太也早已經穿戴整齊，似乎早就在等著無悔過來。江太太迎到門口，拉住無悔的手憐惜的道︰「這大冷的天，穿這麼單薄可怎麼受得了？茯苓你怎麼回事啊？」無悔趕緊道︰「祖母，這可不關茯苓的事情，是我自己要這麼穿的！」江太太道︰「你不必替她擋著！就是你自己要這麼穿，她也該勸著點！」無悔笑道︰「祖母，我真的不冷。你問問明溪，我在巴黎冬天也只穿這麼多呢！」明溪上前道︰「祖母您別太擔心了了，無悔的手可不涼。若是在上海冷了，再給她買一件吧。」江太太嗔道︰「等受涼了再買可就遲了！你們男人哪懂女人的身子嬌貴啊！澤蘭把我箱子底下的那件野鴨子毛大氅取來。」
澤蘭很快就捧來一件褐色的毛衣柔亮的大氅，江太太親自給無悔披上道︰「這樣子出去，我才放心！」無悔淺笑道︰「祖母，便是要穿這件，也得讓我把里面的這件斗篷月兌下來，不然這樣出門不讓人活活笑死啊？」江老爺幫腔道︰「可不？你成天窩在家里不出門，哪里知道現在流行的衣服？這方面還是我們無悔在行，她穿的衣服式樣新潮，但是還都挺好看！」江太太道︰「現在知道無悔好，就你這個老古板還不認翰昇！沒有翰昇，哪里來得無悔呢？這孩子一走就是二十五年了。」說罷眼角淚花閃動，江老爺也嘆息了一聲。
無悔心中一動噗通一跪。江老爺江太太雙雙震動，連連扶起道︰「好孩子，這是干什麼？快起來！這大冷天的膝蓋怎麼受得了？」明溪也蹲下道︰「無悔，有什麼話起來說好不好？」無悔道︰「明溪，你也跪下來！」明溪心中起疑，卻也照著跪了下去。江老爺道︰「快起來，一家人什麼不能說。你是不是想跟明溪成親嗎？祖父答應你！」無悔垂淚道︰「祖父祖母，無悔並非為了自身，這是替父母給二老跪下了！當初他們為了愛情遠離國土，二十五年未曾身前盡孝，您二老宅心仁厚為了彌補對鴻家的愧欠，情願忍受骨肉分離決絕不肯見諒。而今無悔先蒙外祖家相認，祖父祖母才肯收留。」江太太道︰「孩子起來！上一輩的恩怨與你無關，快起來！」無悔卻叩下一頭道︰「祖母，無悔有事相求！」江太太道︰「寶貝啊，這個家里你無論看上什麼斷沒有不允許的！快起來！」江老爺道︰「正是呢！」無悔道︰「無悔有個不情之請，想請祖父祖母也一起去上海，這樣我們就能早一天全家相見。」老兩口相互看了一眼，江太太道︰「老爺，無悔這是給我們提了個醒兒啊！孫女都這麼大了，我們還沒有上過親家的門，我們可不應該去拜訪下鴻府嗎？」。江老爺道︰「該去，該去！無悔你起來吧！」
四人剛行至大門口，湛澄正好匆匆進屋笑道︰「這是要舉家出行啊？那我就在這里告辭了。」江老爺道︰「湛澄你辭什麼行呢？眼瞅著就要過年了，你不是說過年還要陪我好好喝幾盅嗎？」。江太太咂了下嘴，朝江老爺使了個眼色，用手指了下明溪。湛澄毫不介懷的笑道:「爺爺，我怕要失信了，不過這個賬我一定會還的。我預備在通江開醫院的設備和藥材都已經湊齊了，今天就準備運過去了。」無悔問道；「湛澄你今天就回去了嗎？」。湛澄道︰「對的，無悔等你享夠了天倫之樂也要早點回去，那邊還等著你這個女神醫回去開業呢！」無悔嫣然一笑道︰「好！答應你的事情肯定會做到的。」
上海站出口處，志新已經喜笑顏開的對著無悔招手了。他見到無悔就埋怨道︰「姐，不是說去南京看看祖父祖母就回來嗎？怎麼耽誤了這麼久才來？」無悔道︰「對不起，我回了家就開始跟著祖父坐堂了。來見過我祖父祖母！這是我弟弟志新！」志新彬彬有禮的叫道︰「祖父祖母歡迎來上海！油輪要到晚上才到，先回家吧！」。明溪笑笑道︰「要麼你們回鴻府吧，我自己在街上轉轉。」無悔奇道︰「這大冷的天，你逛什麼呢？」志新對著無悔耳語了一句︰「爺爺不待見他是個日本人，上次都沒有讓他進家門！」無悔「啊」了一聲，瞬間便沒了主意。明溪道︰「無悔，我們不能再添亂了，先讓爸媽回家探親。其他的事情慢慢的解決。」志新道︰「就是，明溪你先去我家休息下，晚點我就回來了。」志新先把明溪送回自己家中，再送余人去了鴻府。
江老爺見到鴻老爺便自覺矮了三分，不住的拿手帕擦汗珠，羞愧的道︰「鴻老爺都是老朽教子無方，愧對府上啊！老朽代那畜生給您賠罪了！」說著深深拜倒。鴻老爺慌忙扶起︰「江先生嚴重了，當年的事情本就與你無關，何來告罪一說？」他見到無悔立時黑了臉道︰「無悔，先去書房等我！」無悔茫然的看著鴻老爺，志新趕緊道︰「爺爺，姐姐才回來就去什麼書房啊？她哪里做的不好，我替她賠罪了。馬上姑姑他們就到了，一家團聚多高興的事情啊！」鴻夫人也趕緊護著道︰「可不是？我外孫女這麼知書達理的能有什麼錯啊？蹦理他！死老頭子！」
鴻老爺滿心要發作，又礙于江老爺夫婦在場，干瞪了無悔好幾下，無悔心中七上八下的便退出來獨自坐在花園里，目光追隨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茯苓跟著後面出來，正準備提醒無悔莫著涼，志新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先進去，我跟姐姐說會話。」志新住在另一邊，很隨意的道︰「上海的雪跟巴黎的雪有什麼不一樣嗎？」。無悔眨了下眼楮，雙眸中夢幻般的靜謐安寧，看著裹著白裳的樹枝說︰「巴黎的雪輕盈溫婉，似乎怕驚醒了城市，怕觸疼了人們的身體,正如楊萬里詩中所說‘落盡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上海的雪曼妙唯美，像翩翩起舞的精靈，給冬天增加了些許生氣，用華幼武的一句詩形容再恰當不過‘剩喜滿天飛玉蝶，不嫌幽谷阻黃鶯’」志新鼓掌道︰「我姐姐倒像個詩人，深得鴛鴦蝴蝶派的精髓。那麼詩人此刻是獨自在風雪中尋找靈感嗎？」。無悔這才把目光轉向志新，略帶些感傷的問道︰「爺爺為什麼不待見明溪？他現在是不是連我都不待見了？」
志新笑道︰「你把事情想嚴重了吧？不待見明溪是正常的，日本從明朝開始就騷擾我邊境，那時候中國叫抗擊倭寇，清朝終于爆發了戰爭，爺爺便是鄧世昌將軍的部下，官兵幾乎全軍覆沒，你要是從那個死人堆里爬出來，你也會不待見日本人的。翻開近代史看看，國家積弱，列強橫行，爺爺不是不待見明溪，不待見日本，他不待見的是侵略！姐姐你這麼伶俐，一定能理解爺爺的是嗎？」。無悔閉上了眼楮道︰「我隨湛澄一路從北京到哈爾濱，也見到了很多不合理之事，我心中也很有感觸。可是志新，你相信我，明溪絕不是那樣的人！」志新道︰「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這個湛澄，他是黃埔五期的嗎？」。無悔道︰「對的，說起來你們還是同門師兄弟。他對生命充滿了熱情，毫不畏懼危險，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這時候四位長者正好出門，志新扶起無悔道︰「我們去碼頭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去碼頭的時候，明溪已經早早到了，他遠遠的看到無悔，無悔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二人相視一笑。輪船漸行漸近，無悔先是看到亦心站在甲板上，她對著志新叫道︰「志新，那個戴銀色圓環耳環，穿米色風衣的就是亦心！」接著又看到翰昇、鴻姝，無悔拿下貝雷帽，放在手中揮舞著︰「爸爸!媽媽！亦心！tony！」亦心這時候也看到了無悔，她靠近鴻姝指著無悔笑道。風雪更大了，哈出一口氣便能升起一團霧氣，可是絲毫不能減弱迎來送往人們的熱情。
輪船緩緩靠岸，tony拉著亦心最先下來，翰昇扶著鴻姝走在後滿。翰昇突然在人群看到白發蒼蒼的父母，一時情難自禁，熱淚盈眶地跪倒在江老爺老太太膝前，泣不成聲，江老爺此刻閉上了期盼的眼楮，說道︰「去給鴻老爺謝罪！你害得人家骨肉分離了幾十年，鴻老爺不原諒你，我絕不允許你踏進家門！」江太太顫抖的模著翰昇的頭發，喃喃道︰「兒啊！你怎麼也有白發了？」；鴻姝見了鴻家老人撲上去叫了聲︰「爹娘！」便哭得死去活來，鴻老爺轉過身子道︰「回來了好啊！」鴻夫人扶起鴻姝，淚眼相看！亦心一下子抱住無悔，姐妹兩拉住手轉了兩個圈，亦心叫道︰「死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無悔拉過志新道︰「亦心，這是我們的弟弟，鴻志新！舅舅的兒子」亦心打趣道︰「我們還有這麼帥氣的弟弟嗎？舅舅舅媽呢？」鴻澤夫婦含笑道︰「亦心一路辛苦了啊！我們的車就在前面！」tony卻對著遠處的明溪招招手，明溪這時候才走進這里。
這個晚上鴻府燈火輝煌，幾十年沒有過的人聲鼎沸。鴻老爺連明溪進了屋子都沒有察覺，鴻夫人一手拉著亦心一手拉著無悔，滿足的看著江夫人說︰「這兩個孩子一點都不相像，可是怎麼都這麼玲瓏剔透的，十足的美人坯子啊！我早先見著無悔，便覺得跟鴻姝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細看看倒比鴻姝年輕時候還要細致幾分；如今仔細看亦心眉眼間很像親家母呢，看來這是隔代遺傳啊！」鴻姝伏在鴻夫人肩頭嗔道︰「娘，哪兒有這麼夸自己孩子的？無悔這身上的斗篷是哪兒來的？」無悔低頭看了下笑道︰「媽，是從南京走的時候祖母怕我冷，讓我穿上的！」
亦心一手拉住江夫人撒嬌道︰「祖母，難道這偏心眼還遺傳嗎？您可不知道，在家里爸媽有什麼好東西那都是給無悔的，這次要是我從家里偷跑出來，八成爸媽要登報跟我月兌離關系了，偏她跑了就沒事，還這麼興師動眾的四處尋她！她這一會來，您怎麼什麼壓箱底的寶貝都給她了呢？」江夫人樂得合不攏嘴︰「你跟祖母去南京，壓箱底的東西隨你挑！都是我的孫女，我一樣的疼！」亦心道︰「外祖母也是的，無悔比媽媽還要細致，難道我就長得很粗獷嗎？無悔跟我站一起，讓她們再看看到底誰更漂亮？」
鴻夫人笑道︰「她這小蹄子，跟親妹妹還喝上醋了！好！好！好！你漂亮！無悔可憐見的，講話都輕聲慢語的，怕是打小就被欺負慣了。」亦心嚷道︰「媽，這你可得說句公道話，我什麼時候不讓著無悔啊？小時候家里光景不濟，哪一次不是無悔吃肉我喝湯！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年的那條魚，媽媽把魚刺剃光了都夾給無悔吃。爸爸見我都饞的流口水，就說那魚腥不如蒸雞蛋好吃！無悔吃了半條，我心想剩下的半條總該讓我嘗個鮮吧，誰知媽媽趕緊就收起來，留給無悔晚上吃。後來無悔不吃了，我才撈到吃幾口，那會才知道魚肉可比雞蛋好吃。」
旁人听到只當亦心在插科打諢，一笑置之。尤其志新笑道︰「婭姐的清蒸鱸魚可是一絕，等下讓你吃個夠，我看著姐姐決不讓她動一筷子！」鴻夫人听了只覺眼楮發澀，無限心疼的看著鴻姝，心道；這些年在異國他鄉怕是吃盡了苦頭了。鴻姝道︰「媽，您別理她！亦心這張嘴一向叫喚慣了！」
這邊廂鴻老爺見到對他施禮的金發碧眼的tony，眉頭一皺，突然又看到明溪坐在無悔右邊，心頭立時便堵得慌，偌大客廳里面的喧鬧，渴望了二十五年的天倫之樂，此時居然如此乏味。他走到翰昇旁邊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對他招招手，自己先進了書房，翰昇跟著走了進去。進了書房，鴻老爺示意翰昇關上了門，然後用手一指對面的沙發︰「坐！」
翰昇道︰「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鴻老爺盯著翰昇看了一會，忽然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說道︰「你這兩個女孩兒，教養得很是不錯！雖然身在他國，但是還沒有丟掉語言。」翰昇站起來道︰「翰昇從無一日忘卻故國，二十五年來每年寒暑兩季從不間斷往兩家寄信，只盼有一天爹娘能原諒翰昇當年的輕狂，我們還能一家團圓。亦心和無悔的國文都是鴻姝手把手教的，說起來還是家學淵源。」鴻老爺從鼻子里面哼了一聲︰「會幾個漢字就不算數典忘祖了嗎？你看看她們挑的對象，難道這麼些華夏子孫就找不到跟她們門當戶對的嗎？當年八國聯軍進北京，那樣的燒殺搶掠，那樣的無惡不作，才過去多久啊？翰昇，你就忘了嗎？還把水靈靈的閨女嫁給這些畜生？」鴻老爺說到這里義憤填膺，舉起案頭的硯台就砸了起來，高聲道︰「無悔更是離譜，居然還找了個日本人！我鴻家世代書香，你江家雖然是中九流的醫道，卻也在南京城屹立了三百年，怎麼能如此縱容子孫呢？你們丟得起這個人，能容忍別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我可是丟不起這個人吶！我這張臉臊得慌！」鴻老爺滿目禽淚使勁拍打著自己的臉頰︰「我愧對先人！愧對致遠號上蒙難的弟兄，愧對鄧將軍啊！」翰昇一把拉住鴻老爺︰「爸使不得！」
這樣的動靜自然驚擾了外面的歡聚，尤其是無悔恰如五雷轟頂，臉色慘白如紙，搖搖入墜！明溪趕緊上前扶住，無悔淒苦的看著明溪無力問道︰「你為什麼要是日本人？我又為什麼要是中國人？」明溪痛心的道︰「無悔，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你放心天塌不下來，我這就去跟外祖父解釋！」
志新拉住他道︰「你先去我家，這事急不得，得慢慢回轉！姐姐有我照顧呢！」明溪想到這一年多跟無悔的無奈分離，歷經的種種波折，如今好容易重逢誰成想又來一道屏障，也是激憤難當，他掙月兌了志新的手道︰「志新我知道你一番好意，只是這個心結早晚得打開！你看看無悔，她的身子還能經得起這樣的折磨嗎？我早一點去跟外祖父解釋清楚，無悔就早一點解月兌！」鴻姝一把拉住明溪︰「孩子，你不能去！你現在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我是無悔的媽媽，只會比你更心疼她！」江老爺眼光復雜的看著明溪問道︰「他是日本人？我還以為也是華僑呢！這樣的親事的確結不得，還是湛澄好！」
書房的門卻還是被推開了，不是他們擔心沖動的明溪，而是剛才站在一邊默默無語的tony。他右手搭在左胸，極為紳士的對鴻老爺行了禮，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說道︰「外祖父，我也對我的祖國曾經入侵中國的行為感到羞愧，覺得無比的抱歉！可是國籍和種族毫不影響我對亦心的愛。難道中國人就一定是好人，一定值得托付終身嗎？那麼怎麼還會有陳世美秦檜之流呢？法國人民也是向往美好生活，愛好和平的，我和亦心結婚三年來，相親相愛相敬如賓，這點爸爸媽媽都看在眼里！明溪和無悔本是大學同窗，情投意合情比金堅。否則他們怎麼會一路彼此追隨呢？」明溪拍拍鴻姝的手，走到tony身邊也照例行了個禮道︰「外祖父，tony所言也是明溪心聲。我和無悔心心相印兩情相悅……」鴻老爺怒不可歇，推翻了書桌上的書籍嚷道︰「都出去！鴻家不許侵略者進來！來人哪！」盛怒之下的鴻老爺臉上青筋暴起，滿面通紅，忽然胸口疼痛難耐，一時竟昏迷了，翰昇趕緊急救。
外面的無悔臉色蒼白，手腳冰涼，忽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所幸江老爺就在身旁，趕緊扶住叫道︰「快送房間！」明溪抱起無悔就上樓，鴻府上下頓時慌亂成一片。鴻姝只覺心如刀絞，哭得幾近斷氣，鴻夫人也是長吁短嘆，亦心只好不住拿言語勸慰，tony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站在垂手站立一邊。
沒過一會，志新就急急上樓，他先踫了下tony，又上前看了下無悔，發現她呼吸均勻，放下心來道︰「女乃女乃，姑媽，爺爺那邊也沒事了，姑父在那邊守著呢。」江老爺道︰「無悔是累了，這些日子每天從早到晚的坐堂，我給她封住了楮明穴，我們都出去讓她休息一會吧！這孩子似乎有些先天不足啊？」鴻姝落淚道︰「都怨我那時年輕不知珍重，她七個月便早產，剛出生就滿嘴的水泡，未曾吃女乃就先吃藥，額頭一排的都是針眼。往後七災八難的就沒有消停過，這孩子遭了不少罪啊！」亦心道︰「爸媽這些年一直在給無悔細心調理著，想是這些日子生活不平均，心理又有些不暢快，便更覺嚴重了些。這會子我們骨肉相聚，又有祖父這樣的名醫在側，無悔斷無不痊愈的道理。」
志新安慰道︰「姑媽，江家是醫藥世家，姐姐自己又讀的藥科，她肯定比你更了解自己的身子，再說了古語有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爺爺剛剛已經醒轉了，明溪你和tony還是暫時先回避下吧，矛盾再也不能激化了。」明溪握住無悔的手道︰「我想陪著無悔。」志新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不解決眼下的事情，怎麼跟她長相廝守呢？先隨我出去吧！」tony看向亦心無辜的說道︰「親愛的，你能告訴我這到底哪兒錯了嗎？」。亦心在tony臉上親了一口道︰「親愛的，你先隨志新出去吧，等會我再去跟你細說。」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讓江老爺江夫人看得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