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信帶血的手用力一拉,高大的身軀擋住顏苓。顏苓抬眼,付信轉頭,雙目交織,他的目光比南極的溫度還要寒冷。
「哈哈,小弟有一手嘛,還有個妞替你出頭啊!你藏著她干嘛,露個臉讓我們瞧瞧啊!」
顏苓看向付信一直護在身後的男子,他依舊哆嗦著,縮著的黑影就像一團破敗的被雷劈焦的矮木樁,孱弱,死氣沉沉。
他到底是誰?!
「勇哥,再給我一個月時間,我一定把錢湊齊。」
這樣卑微的聲音會從那個如春天一般溫暖美好的男子口中說出?顏苓心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跌碎了一地。
她不應該跟來!
這樣那個夢就會停在最美好的時候,不會像個泡沫一般毫不留情的破滅!
「讓開,我不認識你。」
顏苓推開付信的身子,冷冷瞥了眼對面的三個不良青年。
「這個時候裝不認識?你當我是傻子啊!」
被稱做勇哥的青年身材高大強壯,的胳膊上一雙三角眼猥瑣的打量顏苓,吹了個口哨,「長得挺水靈的嘛,要不要跟哥哥去玩玩?」
顏苓拔腿就要跑,另一個看出她的意圖,搶上來扯住她手中拎著的黑色袋子,顏苓松開手,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嘩啦啦的散出來,可就是這麼一瞬間,勇哥和另一個青年就臉色猙獰的截斷了出口。
「勇哥,這妞好像挺有錢的。」
剛剛扯住顏苓袋子的青年拾起精美小巧的晚宴包,打開細細檢索︰「這個小包是lv限量版的呀,就是小芳天天吵著要的啊!哇靠,這里竟然還有黃金卡!」
男子這次把整個袋子都撿起來,里面有顏苓換下來的晚禮服以及剛剛購買衣服的發票,兩眼發出狼一樣的光芒︰「香奈兒的衣服啊!!這里還有張發票,哇,這麼貴!!」
勇哥重新把眼光放在顏苓身上,像看一只肥肥待宰的羊羔,「小妞,這麼有錢干嘛不幫自己的男朋友還一些?要不這樣,勇哥看你長得可愛,給你一些優惠,今天你只要在這欠條上簽個名字,我就放了那兩個人,怎麼樣?」
「勇哥,我不認識她,你只要再寬限一些時間,我一定把錢給你湊齊。」一直哆嗦縮成團的男子緊緊抓住付信的衣服,付信無法挪開一步,手模到男子緊緊握住的五指,遲疑了一下還是放了下來。
勇哥不耐煩的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個男子折回,付信之前受了兩腳,胳膊也流著血,雖然強忍著劇痛,但身子已然不夠靈活,更何況背後還有個死死拽住他的人,不過是幾個來回,一個不良男子就緊緊抓住付信的雙手反剪,另一個屈起膝蓋狠狠撞向月復部,付信眉頭顫抖,垂下頭顱,晶瑩的汗珠從高挺的鼻尖滑落。
顏苓看向付信,全身開始哆嗦。付信的眼楮死死盯住顏苓,嘴巴張開,無聲重復的說︰快走,快走——
他就像一只垂死的白天鵝,低下美麗的頭顱,露出長長優雅的脖頸,等待屠殺者的一刀……又像折翼的天使,浸漬鮮血,光芒零星的消散……原來他不止適合春日、花草、晨露、溫暖、美好的清晨,也適合黑暗、巷角、碎片、陰冷、鮮血的夜幕……一樣的令人心悸。
「小妹妹,看心上人看的那麼認真,但是表情又那麼不好,是不是覺得不夠刺激?我也覺得這太乏味了,還是血腥暴力些有看點。我看他這張臉長得還錯,不如錦上添花,在上面刻上幾朵花,怎麼樣?」
閃著白光的匕首貼上付信的臉頰,匕首上映著嗜血猙獰的笑容,閉上雙目略微顫抖的羽翼——
「不要!!」
顏苓大聲喊著,滾燙的淚水從發紅的雙目流出——原來忍了這麼久,只是徒勞熨燙了淚水而已。
勇哥得意的笑,打了個響指,那邊停止了動作,「該說的我還是會說的,你這名字簽上去以後呢,就乖乖按照我們的本金和利息還錢,千萬不要以為能夠逃得走,這里四處都是我們的人,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你找出來。當然,你只要逃一次我們就給你記個不良記錄,看你年紀小小,臉蛋身材也還可以,出去——」
「顏苓,不要簽字!!」
付信搖搖晃晃站著,閉了下眼楮,顫抖掰開身後男子緊緊拽著的手指,跑過去,那兩個人眼神陰狠,一個曲臂狠狠給了付信後背一肘子,另一個抬腳腳尖再次踢向付信的月復部,付信嘴角溢出血絲,雙腿跪在地上,喘著氣︰「你們放過她,放過她!」
顏苓想要沖過去扶起付信,想要給他擦拭嘴角的鮮血,勇哥高大強壯的身軀卻擋在前面,陰狠又惡毒的眼神看著她,她如他所願,顫抖著嘴唇,屈服的說︰
「不要再打他了!我簽字,簽字!筆呢,在哪兒?」
顏苓抹一把眼淚,讓自己淚眼婆娑的眼楮看的清楚些,勇哥遞過一只鋼筆,她哆嗦的接過,勇哥將欠條疊好只露出空白的一角,「就在這里簽字。」
顏苓握好鋼筆,顫抖著——
筆尖就要落在紙上!
勇哥勾起邪惡的嘴角——
「顏苓,**敢簽字,就回去等著叔叔阿姨打斷手腳!!」
被雷一樣大的聲音一吼,顏苓手中的鋼筆再也沒能握住,掉在了坑坑窪窪的地上。
「**又是哪里冒出來的?」
眼看顏苓就要乖乖就範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勇哥的三角眼變得更加猙獰,抖了抖強壯手臂上的肌肉,一頭邪惡的蛇頭紋身尖牙露出來。
居自意卻絲毫不畏懼,嘴角噙著二世祖的笑容,左手插在口袋——永恆不變的那股吊兒郎當的囂張氣息,卻第一次沒讓顏苓覺得反感,他黑亮的眼楮斜睨熱身的勇哥,「沒有眼光的三流角色,你不知道你惹到的是什麼人嗎?」。又不著痕跡的瞥了眼不遠處的付信,低頭溫在顏苓耳邊溫柔的說,「我就知道你半路下車準沒好事。」
勇哥被居自意無視的態度惹毛了,熱完身再次抽出銳利的匕首,兩外兩個同伴手持匕首也圍了過來。
「等我說完兩句話,你們再決定是不知死活的動手還是滾的遠遠的,」居自意隨意把手搭在顏苓的肩上,一點也不當回事的說,「第一,你們威脅的傻女孩是北陽市委書記的獨生女;第二,本少爺是黑帶三段。」說完,他挑了挑眉,黑亮的眼楮卻充滿不屑的看向雙膝跪在似乎僵住了的付信,「還要不要動手?」
「勇哥,這小子肯定是在使詐!」
「好像可能似乎是真的啊!」另一個翻開金卡背面,呆了幾秒,「這簽名確實寫得是顏盛軍!!」
勇哥難以置信的搶過金卡,表情古怪,過了好一會兒,看向不遠處的付信,「你小子運氣好,今天就暫時放過你,一個月後再不把錢打到賬戶上,一定剁了你的手!」然後板著臉看向顏苓,嘴巴張開了又閉上。
「我們是不會為了這件小事驚動顏叔叔的,你們還是趕緊給我滾吧。」
居自意漂亮的臉上盡是氣死人的囂張和嘲諷。
另一個早就把整理好的東西放回袋子,彎腰恭敬的遞給顏苓,居自意伸手接過,抬腳不耐煩的踢了下那個人,「還不快滾!」
顏苓立刻跑到付信面前,把付信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一只手繞過他的後背放在腋下,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胳膊,付信撐著顏苓的身子,慢慢站了起來,剛站穩,他便長手撐住粗糙的牆壁,顏苓伸手想要去擦拭他嘴角的血跡,他別開別開,顏苓手落空,不自在的縮回手,空蕩蕩的喊了聲,「付信。」
他在排斥她的靠近!
「我沒有事。今天的事情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還有你們走吧。」
縮在牆角的那團影子突然竄到顏苓身邊,伸出滑膩冰冷的干枯雙手緊緊抱住她的大腿,淒厲重復的喊︰
「你是大官的女兒,他們都怕你,你一定可以幫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居自意不悅撇了撇嘴巴,邁開大步走過來。
付信回頭看著那個人卑微乞求的黑影,突然一口血涌上喉嚨,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血順著手掌流下——他想開口,但一陣比一陣強烈的咳嗽讓他無法發出完整的聲音。
居自意害怕顏苓作出什麼承諾來,厭惡的看了眼那團哆嗦的黑影——連乞丐都不如的乞討者,就要惡毒的開口——
他看到顏苓蹲子,雙手覆蓋在那雙烏黑、骯髒、干枯的手上,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我幫不了你,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靠他得到些什麼,今天是我第一次切切實實體會到我父親官職的威力,但是我感到很羞愧,我覺得我污了他的名譽。」
她用力托起那雙不斷顫抖的手,牽引著那團黑影慢慢站了起來,
「你的雙腿不應該跪在別人的跟前,你的嘴里不應該都是乞求別人的話,你把你健康的身體用錯了地方。呵,我看的出來你受了很多苦,但是精神還是很好,你知道我和付信都是學法的,在法理上,任何一個完全行為能力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那團黑影怔怔的站起著,他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女孩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女孩的手很溫暖,聲音也很好听,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沒有受過這樣的對待了?他鼓起勇氣抬頭——為了傷受的輕一些,他好久沒有抬頭了,看著眼前的女孩——和聲音一樣,是個溫暖的女孩。
居自意呆了一會兒,左手撫模下巴,忍住嘴角的抽蓄——看來她是把自己當成勵志女神,同時雙目閃動,顏叔叔真是把她教育的太好了,只是她有沒想過她無時無刻不在受著顏叔叔光環的照拂?沒有顏叔叔的身份,她怎麼能見到凌風大師,怎麼能提前進去世博園,怎麼能看舞台劇坐在第一排?
「姑娘,你爸爸是那麼大的一個官,求求你幫幫我吧!求求你!」
那個男子反抓住她的手,帶著哭腔繼續哀求。
顏苓有一瞬間閃神。
最終她推開男子的手,淡淡說︰「先把付信送去醫院吧,不然就快英年早逝了。」
大家又是一滯,連帶付信咳嗽聲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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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外話︰國考又快開始了,真心感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