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東晉江州田府,乃天下第一富商,亦是皇商,也是江州的第一大家族。而的運縣蘇家與江州田家的嫡女嫡子,必世代嫁娶。世人雖不知這其中的因,卻也無人敢窺視田府那當家主母的位置。運縣的蘇家與這江州的田家已有兩代聯姻,可惜好景不長,一場瘟疫讓那蘇家只剩下蘇素月這麼一根獨苗。也正是如此,田府上下對蘇素月的寵溺令人發指,當然,田府的田遷大少爺卻不在這寵溺軍團之列。
東晉十年六月,六歲的蘇素月以田家未來當家主母的身份住進田府,這一晃就已快過去十年。不說田府是大富人家,就那蘇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可惜那蘇小姐大字不識幾個,跟別說什麼精通女紅、琴棋書畫之類的,只是對那刀劍拳腳這等功夫倒是精通得很。
自那蘇家小姐去天橋听過幾次書回來,原本勉強願意穿的女裝也不願意穿了,繁雜的珠釵首飾通通卸下,自此只著男裝,腰間必配短劍,一眼望去便有些江湖味道,眾人左勸右勸才留住這位蘇小姐。可那蘇小姐的江湖夢卻一天也沒落下,自那日開始,田府大門口熱鬧非凡。今日有人說蘇小姐打傷他兒子,明日有人說蘇小姐砸了他家的小攤……
田家老爺子對此卻沒啥表態,只一句︰「小六啊,帶人家去領銀子。」而每次那大禍不犯,小禍不斷的蘇素月一回田府,田老爺子便會很高興的道︰「月兒回來了,來,先喝口茶歇歇。」
這樣的日子一長,街坊鄰居就都習慣了,只是個個對田府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對正在田府客居的蘇小姐的名字更是如雷貫耳。眾人也不擔心什麼,每當見蘇素月來到某家搗亂時,那家主人必定是眉開眼笑,恨不得蘇素月能把他家的房子拆掉,拆掉了,有人幫忙造新房,自己還不用出一分錢,一分力,這樣的好事可不多見。
只是這樣的蘇素月讓田家的田遷大少爺很犯愁,一見到蘇素月,他便恨得咬牙切齒。不為別的,就為這未來當家主母的位置,老爺子百年之後,田府完全當家的可是他呀。這樣的瘋丫頭如何能勝任?而且有這樣的老婆,被人說起來時得多丟人吶。
這不,田府的小廝又來報了︰「不好了,不好了……少爺……少爺……」
「什麼事讓你如此大聲嚷嚷,成何體統。」
「少爺,門口來了位年輕的婦人,說是自家的相公被蘇小姐打斷了腿,跪在外面哭得昏天暗地的。」
田家大少爺聞言,坐在太師椅上往後靠了靠,單手扶額,無力的道︰「你帶些人去把小姐找回來吧。」
其實田家的田遷大少爺本該娶的是蘇素月的姐姐蘇錦兒,兩人亦是郎情妾意,奈何佳人在他年僅十六時便已香消玉殞。
田府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罪魁禍首卻一蹦一跳的進了中堂,田遷見到來人,臉色迅速的往下一沉︰「還知道回來了?」
蘇素月背著雙手,一搖一晃的走到田遷的面前,漂亮的雙眼彎成月牙,甜甜的笑道︰「夫君。」
田家大少爺一只大手「啪」的一下拍在身旁的案幾上,厲聲道︰「說,今天你又干了什麼好事?人家都找到家門口來了。」
「他們不是經常找到家門口來嘛。」
听到素月這一小聲嘟囔,氣得田家大少爺額角青筋暴起︰「你還說?」
素月見此,調皮的吐了吐粉舌,聲音拖得老長︰「伯父,遷哥哥又欺負月兒吶……」話音未落,人已經向田府的後院跑去。毫無意外的听到身後傳來一聲怒吼︰「蘇素月,你給本少爺站住把話說清楚。」
「听你的是傻蛋,哼。」說完,人已經消失在轉角。
「你……一個女孩家,怎可這般粗魯?」
田府後院是田家老爺子的常在的地方,自從他把田家的產業交給自己的大兒子打理之後,他便命人把這後院開闢成種瓜果蔬菜的園地,一輩子的繁華,也讓他老來嘗嘗農家的樂趣。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園地一片花紅,果樹抽出新芽,蜜蜂嗡嗡,蝴蝶翩舞。素月隨手折了一枝梨花插在自己頭上,像只快樂的蝴蝶向對面跑去,目的地是園地盡頭的那間小屋。
邊跑邊喊︰「伯父,月兒來看您來了。」
小屋內,應聲而出的是一位身穿灰袍的老者,年近六旬,看著那遠遠跑來的人兒,一臉慈祥的笑容。
「月兒今天怎麼沒出去玩?」
「不好玩了,今天明明見那男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那女的一直大哭不止,我好心替她把那男的修理了一頓。那女的卻問我為什麼要打她相公?我受不了那撒潑樣就回來了,沒想到剛到家又被遷哥哥訓了一頓。」素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氣喝下,氣呼呼坐在桌旁的竹凳上。
田老爺子笑了笑,也在另一張竹凳上坐了下來︰「你遷哥哥也是為了你好,人家夫妻小打小鬧很正常,你不該如此不問青紅皂白。」
素月聞言,唰的一下從竹凳上站了起來︰「伯父也把心偏向遷哥哥了,哼。」語畢,人又跑遠了。
「唉,這孩子……」田老爺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素月跑遠的方向若有所思。
「小姐,今天上哪玩?」
「紫竹,你說為什麼我總是好心辦壞事?」
「小姐,其實你很善良的,除了……除了……」
素月坐在床上晃著小腿,往床、上一倒,精致的小臉上滿是不解與愁苦︰「原來連跟了我那麼久的你也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紫竹見自己小姐不開心的樣子,連連擺手︰「不不不,小姐,你誤會紫竹的意思了。其實小姐應該想想,如今太平盛世,哪有那麼多作奸犯科之輩,小姐不能見誰都把人家當成壞人啊。」
素月一個鯉魚翻身坐了起來︰「可是說書的張爺爺不是說江湖上的大俠就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劫富濟貧什麼的嗎?」。
紫竹後退一步,小聲的道︰「可江州最富有的便是田家了,而江州最窮的人家與我們那兒比起來都算得上是大富人家。」
素月聞言雙眼發亮︰「你怎麼不早說呢?走,咱們隨便搶一家,然後給你老家的人送銀子去。」
紫竹撲通一聲便跪在蘇素月的面前︰「小姐,您還是饒了紫竹吧,往後也萬萬不可再有這樣的念頭,若是被田遷少爺知道,紫竹可慘了。」
「你怕什麼?不是還有你小姐我,這江州除了田府最富有,劉雲家也不錯啊,上次他可說過要娶我的,走走走,咱們收聘禮去。」
素月下了床剛走幾步,然後又一拍腦門兒︰「哎呀,不對,收禮哪有搶過癮?紫竹,我去東大街,你就去茗苑,通知狗蛋他們抄家伙去。」
「這這這……小姐,不妥啊,田遷少爺知道會生氣的。」
素月回頭,鳳眼一瞪︰「再嗦,我就把你送給遷哥哥做小妾。」
「我我我……紫竹這就去。」低著頭,紫竹認命的向茗菀走去。茗菀是田府最偏僻的一個小院,里面住著的全是素月從外面領來的無依無靠的孤兒,而這些孤兒在某些時候便成了素月的幫凶。
素月這一次可謂是傾巢而出,下至五歲左右,最大的便是素月與她的丫鬟紫竹,一行三十多個人浩浩蕩蕩的向劉府走去。一路上引來無數的人側目,眾人想︰這是哪家又要倒霉了?亦是要發財了。卻沒有人敢提前去田府報信,平時素月出門只帶五六人,這次卻帶來了那麼多的人,看來是想「大干一場」。在素月所帶領的這群人中,就算那小到五歲的小兒也被她教得會些拳腳。田府雖然每次都賠得多,但那斷胳膊斷腿兒的痛卻沒有人願意去嘗試。
天陰沉沉的,讓人看起來像是要下雨,卻與眼前這場景很貼切。素月這行人個個表現得凶神惡煞,然而那一張張稚氣未月兌的臉蛋硬是讓人膽怯不起來,眾人見慣了這樣的場合,反而會覺得她們有些搞笑。
除了素月手里有把短刀外,其他人手中皆是竹棍,那些小人兒身上所穿的衣服雖然舊,但並不破爛。這是那人人手中所持的竹棍,遠遠的看去倒像說書人所說的丐幫。
「蘇……蘇……蘇小姐,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廢話少說,把劉雲給本小姐叫出來。」
素月此話一出,身後的人便一片應合︰「對,快把劉雲交出來。」
「咦,不對,是把銀子交出來。」
「對對對,把銀子交出來。」
劉府的小廝見此很為難,派人去通知老爺,到現在了還沒有動靜。此時的他只覺得時間過得無比漫長,頭皮發麻,背上的冷汗直冒。田家老爺子護短是出了名的,這被嬌慣的蘇小姐,若是她等得不耐煩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她身後那些家伙手里的竹棍就會招呼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