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此來原是為安撫鶯歌,這孩子雖然不怎麼聰明懂事,可心地實在,可還是得讓她清楚知道,她犯了錯,無論是為自己打抱不平,還是想自己出口惡氣,好勇斗狠,打架不是解決方法,觸犯家規更加不對。
苓兒也說︰「你不想想,家里本就事多,這樣一鬧,不是讓小姐更為難麼?」
鶯歌咬唇不語,心中著實內疚。青梅又安撫了兩句︰「以後做事之前,須得三思後行,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會一味顧全遷就你,弱者只能獲得憐憫,只有強者才能贏得尊敬。
而這些憐憫,在漸漸對他成為威脅之後,只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你自己卻無半分還手之力。如果你還是不能聰明起來,就只能被欺負下去。」
鶯歌哇的一聲哭了,青梅心中有點泛酸。又听鶯歌道︰「姑娘知不知道,胭脂的表哥是前兒太太的遠親,太太走之前,暗地里保著她。她根本就是太太的人,最近經常在府里翻找什麼的,根本就不想走呢。」
青梅訝然,李家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們這樣找,莫非她的死,跟這樣東西有關,而不是因為……被趕出府門?
半弦冷月掛在樹梢,微弱的月光把人在青石板上拖出長長一條影子,腳步窸窣,又多了一個人影。
女孩的聲音︰「又找我做什麼?」
男子聲音淡淡的︰「我來問你,事先交待你的事,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做?」
女孩睜大了眼楮回視著他,情緒有些激動︰「收手吧,求你了哥哥,李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還不夠麼?」
男子語聲冰涼︰「不夠,當然不夠,當年娘親受的苦,她們只嘗到千分之一而已。」
女孩哽咽道︰「可是……你別忘了,他是你的……」
男子頰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似乎要拼命咬住什麼,一拳打在樹干上道︰「你忘了……你忘了娘親一個人在青樓待產時所受的欺凌,你忘了當初那個老惡婦是如何強行分開我們母子的,你忘了我們兩個自小沒了娘的痛苦了?
那個人,她的所有尊榮,原本都是屬于你的,你如今低三下四都是拜她所賜。你才是李家的大小姐你不懂麼?」
他突然轉了身,捉住女孩手臂堅定的道,眼眸中卻流露出一種狠戾的神情,是怎麼樣的憎惡,怎樣的埋怨,怎樣的痛恨。
半晌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手上的力道放松了幾分︰「如果你不動手,那麼我就親自來。這條路,踏出第一步,就永遠停不了。」
說著從衣襟內拿出一個小紙包塞進後者的手中,道︰「把這一包投進她的食物里,她必死無疑……如今婉兒已被我用計除去,她房中一時去不了人,沒有人再會是你的阻力……我保證,只要那個女人的孽種一死,我就罷手……」
女孩被冷風一吹,打了一個激靈,哀求道︰「不能不殺她麼?她都說了,以往的事不再計較?」
男孩冷哼一聲,明顯的不屑︰「不要被她的假仁假義騙了,他們李家人永遠一副德行。她若不是起了疑心,又怎會去追問杏雨樓的往事?好妹妹,就這一次,她不死,實難消我心頭之恨……她不死,實難慰娘親在天之靈。你難道看不出,她還活著,李家就倒不下?如果被她查出我們之前做的事,你我還有活路麼?」
女孩道︰「我之前一味听從你的話,已經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我們兄妹眼里,只有報仇兩個字,如今想想,是多麼的可悲……」
天際一勾殘月依稀如昨,那年月白風清,一個躊躇滿志,卻一腔抱負難施,一個柔順多情,卻一片痴心難寄;
一個至高無上,一個卑賤如廝,不管不顧沖破塵世束縛,互相詡為知己,卻哪知,一場繾綣,是夢是痴……
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妾心匪席,不可卷也,君心似海,始終難測……
如夢,似醒,這一幕幕總在腦海翻騰,為何?為何?
漫天的月光,瞬間化作櫻雪,霎時又是數不清的紙頁灑下,劈頭蓋臉砸下來……
啊!青梅從夢中驚醒,窗外月白如溪,靜謐無波。苓兒也醒過來,點了燈端了水來道︰「小姐怎麼了?做噩夢了?」
青梅就著她手里喝了兩口,搖頭道︰「做夢罷了,沒事。」
苓兒略略有些擔憂,替她掖好被腳回去躺下。
青梅卻輾轉難眠,伸手模了模枕下的琥珀,攥到手心里,一股溫潤柔膩的感覺傳來,才稍稍穩下心神。
翌日,青梅先和李管家商量著裁人的事,至于那些個老板,先命人帶到偏廳好煙好茶歇息,只說家主人未在,先拖上一兩日再說。
昨日里吵嚷著要走的,悉數交割清楚,放了出去,縱是外頭傳些閑言閑語,也顧不得了,剩下的人,各處又分派好。
只胭脂的事難辦,青梅原想請仵作先來驗尸,以後縱有些什麼微詞,也能有證據證明胭脂的死與李家無干,對這個提議,李正芳卻堅決反對,青梅也不能做主。
好在她爹娘還是老實人,一面威脅報官,一面加以重金賠補,他爹娘答應不再吱聲。
就在李家水深火熱之際,還真有雪中送炭的,王士彬帶了重金前來,主動要求替李家還清債務,李正芳想都不想,嚴詞拒絕,還要青梅與孫家結親,青梅堅持不願意。
李正芳磨破了嘴皮子,可人家愣是關也不怕,打也不怕,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這個女兒平日里好商好量,可到了關鍵時候,就卡在這,十分的有主意。被逼的急了,竟然說了句︰不知道當初娘親執意嫁給你,外公是不是也這樣逼迫娘親的?
听到這話,李正芳心中長嘆一聲,也只能暫罷。
車輪轆轆,碾壓在青石路面上,車夫駕車技術嫻熟,遠遠望見一座府第所在,勒韁駐馬,沖車內道︰「小姐,到了。」
青梅應了一聲,道︰「老李叔,你先回去吧。」
老李一臉難色,勸道︰「我還是在這西牆根下等著小姐吧。」
青梅面色有些黯︰「是父親讓你看著我的?你看我身無分文,難道你還怕我跑了?」
老李笨嘴拙舌,道︰「當然不是,老爺也是擔心小姐。」
青梅道︰「我說了,還了東西就回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還能有什麼事?再不走,我可真要生氣了。」見他不肯只好折中道︰「你去上回的那家‘益善堂’前找個茶棚喝著茶等,離這里不遠。拐過一條街就是……」
老李听這話只好趕車先走。青梅理了理衣衫,朝那兩間獸頭大門走去,門上匾額上官體書寫兩字︰‘謝府’。
青梅上了台磯,沖門房的小廝道︰「請代為通稟,在下想求見貴府大公子。這是名帖。」說著從袖管中抽出一紙拜貼遞上。
那小廝極為守禮,進門去了,不多時那人出來道︰「我家大少爺不在府中,與幾位相公出門去了。公子不妨留下名帖,待我家少爺回來自當代稟。」
青梅眸中露出一絲失望,轉身道謝朝回走。
兩個門房望著她走遠,一人道︰「大少爺的朋友多少都有些面熟,這位卻不曾見。」
另一人道︰「誰說不是呢。」
話音剛落,只听馬蹄噠噠,一位錦衣公子在府門前翻身下馬,將韁繩甩給身後的僕從,大步流星的朝府門走來。
門房上忙稟了方才之事,謝澤涵有些納悶,什麼時候多了位少年相知了?接了拜貼打開來看,只見上面簡簡單單三個字,卻陡生熟悉之感,似乎是一別經年的故人。
一面收了拜貼,一面急問︰「人呢?」
門房抬臂指著西南方道︰「朝那個方向走了,剛走不大會,穿了件月白袍子。」
謝澤涵吩咐謝吉先回去稟告老爺夫人,一面抬足追去。
西南方走不多遠是朱雀大街,此刻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皆是人頭,謝澤涵極目搜尋,听見一個布衣棉襖的挑著餅擔子的人吆喝聲︰「芝麻餅 !」
視線即將擦過的瞬間,一個月白背影落入眼簾,心頭一陣喜悅,分開人流拔足前去,哎吆!一個孩子被擠倒在地,哇哇哭起來,謝澤涵只得彎腰扶起他,送到街邊孩子父母那里。
回身再去找,那人影又不見了……
益善堂,青梅站在門口,打量著那大氣磅礡的三個字。
「青梅!」听見一聲夾雜著驚喜的叫聲,青梅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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