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前頭書房見客人。」李思揚利落的回答著
李青梅來自現代,只知道家中有人過世,只知道一天開門第二天殯,頂多一周就全完事了。竟忘了古代還有這麼多的名堂,這麼算來李正方怕是要放大假三年了,依照這個律例,貌似不丁憂還要罷官免職的。
這樣想著又有點去替他惋惜,宦海一瞬既是滄海桑田,三年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呢,看來,老太太去的太早了。
青梅抬眼看去,發現李思揚也正看過來,兩人一對視,李思揚即移開了視線,青梅心中不解,為何家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總是這麼奇怪呢?按說親女乃女乃去世,自己不也在五服內,不合該去披麻戴孝嗎,怎麼反倒跟沒事人一樣。昨兒薛氏還說什麼求醫問藥,李正方自個兒不就是太醫嗎?這是怎麼說呢。
李思揚又道︰「今日里父親問起你的病情來,我說好些了,父親大人這幾日太忙,過兩天抽出空來就來看你了。」
說完這句話,明顯從喬雪詩眼里露出一絲不屑來。
青梅又問︰「我不用到前面去守靈嗎?」。
李思揚道︰「都已成殮過,昨日親友們也都來過,今日再招呼一些散客,明兒便送到城外去下葬了。太太說你身子不好,下不了床,大家也都沒怎麼理會此事。」
喬雪詩見他們說話,想著青梅有伴也就安心去綢緞莊看料子了,李思揚恭恭敬敬的送她出去,才回來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從懷里拿出一個紙包遞過來興沖沖道︰「給!」
李青梅好奇的打開,卻是整整齊齊五六塊肉干,遂疑惑的望向他。
只听他道︰「都是我私塾里的朋友給我的,我特意給你留著的呢。這名叫山楂肉干,是大酒樓里的名菜,听說做法極是復雜,女乃女乃剛死,你我原本都該虔心齋戒為她老人家祈福的,可你身子弱,咱們又是孫子輩,吃點也無妨。」
他說的心誠意誠,眼珠兒黑白分明,沒有理由懷疑。想是方才喬雪詩在,不好意思拿出來,怕讓她笑話小家子氣了,干巴巴等到這會。
李青梅道了聲謝,將那包東西收在炕桌匣子里,不小心听見李思揚咽口水的聲音來,心中覺得這小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李思揚眼楮一眨不眨的看了她一會,道︰「姐姐如今好像換了一個人?」
青梅只好道︰「是嗎?哪里變了呢?」
李思揚垂下頭去,半晌道︰「沒什麼,之前苓兒跟我說我還不太相信,如今一看,的確是變了些。」
「弟弟,」青梅說著拍了拍他肩膀︰「人總是會變,不是嗎?我如今病了一場,許多事也想的明白了,命是自己的,自己理當珍惜才對呢。」
李思揚點點頭,道︰「姐姐教訓的是,弟弟先出去了。」走到兩步,又回過頭來道︰「姐姐發間那珠花戴著雖好看,顏色艷了些,畢竟還沒過頭七,讓父親和太太哪怕是外人看了都不好,還是先收起來,過陣子再帶為是。」說著轉身,苓兒正推門進來,兩人撞了個正著。
青梅笑了笑,伸手摘下那珠花來也撂進匣子里,見苓兒臉兒紅撲撲的,遂打趣道︰「這丫頭,怎麼見了大少爺臉皮就紅成這模樣?」
苓兒倒扭了頭去不做聲。
青梅抱了膝蓋,一時又困倦起來,索性不去想那麼多,等養好這軀殼再說。躺在床上剛眯了眼,就听苓兒在那里喊︰「小姐,下雪了。」青梅雙眼頓時睜開了,不到臘月便下了這頭一場雪,氣候這麼異常,明年會不會有什麼瘟疫?
于是問道︰「苓兒,如今什麼年月?哪個朝代?」看著眾人的穿著打扮像是明朝。
苓兒重新闔上門,過來幫青梅掖著被腳︰「是大周朝,元平年間。」
看來不是熟悉的年代,即便是熟悉的前途又怎麼能知道呢?
「苓兒,我一個人躺著怪冷的,你也在邊上躺下吧。」說著往里挪了挪,苓兒是萬般不肯的,只跪坐在腳踏上伺候。
「現在咱們的皇帝多大了呢?」
「奴才也不知道,听人說已過不惑之年了吧,膝下如今只有兩個兒子,太子是當今四殿下。」
「哦?這是為什麼呢?」
「說起來,當年還是一樁趣聞呢,三殿下的娘親是吳越國的公主,當初陛下帶軍親討的時候曾救過陛下一命。後來吳越國被越南國攻破,陛下念著當初救命之恩,發兵去救,雖救了公主,公主的丈夫卻逝世了,後來公主便做了陛下的妃子,三皇子也就跟了過來。陛下對三皇子雖極為恩寵,卻不能立他為太子。」
吳越,應該是雲南廣西那一代吧,若是昆明,靈山異水應該是最出美人的。「最後吳越國呢?」
「吳越國如今已是咱們大周的領土了呀,听賣水粉的老伯說,那水粉就是打哪兒來的,叫什麼交趾郡……」
說著說著,青梅竟睡著了,這樣養了四五日,已經能走能跳,喬雪詩因母親病重,著急回家去了,青梅本要去,但因為身子弱,怕去了兩個病人更難料理,才戀戀不舍的送了她家去。
外頭天氣涼,自那日下雪後一直沒見晴天,李思揚因跟著去下葬,招了風寒,李正方本要在墳前結廬而居,但因天氣太惡劣,被眾人勸住,只在村子里舊居上住著。
對此,苓兒憂心不已,沒了照應的人,不知道薛氏要怎麼修理兩人呢。李青梅倒看的開,這天趁稍稍放晴,穿好了衣裳,帶著苓兒去探望李思揚。
出了門才知道,李府本是兩進兩出的院落,自己居住在內宅里東向的一排房子里,最外面是書房賬房並長短工下處等等,里面還有書房僕婦房間,仙逝的李老太太自然住在向陽的居中大屋,薛氏在東邊三間。
李思揚在西邊兩間,耳房里是各處的丫鬟所住。雖都在西邊,李青梅二人卻不得不繞一圈,因為隔著幾道夾山牆,雖有角門,卻從不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自己住的原是客房。
到了垂花門前,見兩個婆子在東邊日影里坐著曬暖,嘴里道︰「听說沒,那傻丫頭竟會說話了,頭腦也清楚了,我瞧著這兩天總惦記著鬧天,看來這事有古怪啊。別再是出什麼ど蛾子?」
「誰說不是呢?昨兒太太還躲在屋里燒香拜神的,你是沒瞧見。听說啊,是昨兒夜里夢見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太太到底做了什麼,怎麼就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