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門扇被推開的動靜吵醒了睡得並不十分安穩的李亦然,這一世里是李青梅。她睜開眼,見丫鬟苓兒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擺著一碗清粥並兩樣小菜,沖她道︰「小姐醒了,奴才伺候您梳洗,吃些稀粥吧。」
李青梅應了一聲道︰「不急,你先擱在那里。」
苓兒乖巧的將托盤放在梳妝台上,不解道︰「小姐昨兒夜里不還喊餓來著,怎的這會子又不急了?」
李青梅想翻個身,又全身酸痛,皺眉說了句︰「太太送來的東西,我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吃。」雖說下毒這種事一般人輕易不做,在古代尋常人家砒霜的頻率也較大,可李家怎麼說也是中醫世家,況昨兒見薛氏那狠勁,隨便擱點什麼瀉下的微毒的藥自己這小身子骨也承受不起啊,不提防不行啊,心里這麼想著,嘴上便接了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苓兒詫異萬分,驚道︰「小姐,你幾時會說這樣的話了?」
李青梅終于像烏龜一樣翻過了身,俯在床上,饒是這樣,額頭上已是一層虛汗︰「生死關頭輪回一次,總得有些感悟吧。你過來幫我按按背,想是在床上躺久了,難受的很。」
苓兒答應著側做在床沿上,見肩背上雖擦了李家的獨門棒瘡藥,棍棒瘀痕尚未消,猙獰丑陋,心里雖難過,卻還想著安慰李青梅,笑道︰「小姐安心養著,這藥是極為效驗的,這五味子能解毒消腫,收濕斂瘡,紫草能涼血活血,解除熱毒,延胡索又最能活血利氣。又這樣的藥,定能早好呢。」
李青梅默默听著,問︰「你雖是丫鬟,不成也懂這麼多藥理?是誰教你的?」
李青梅以前從不說話,見她今兒興致好,苓兒自然是極力配合,有問必答,還勾引著她多說兩句︰「是我娘,她本就是府上的丫鬟。」
「哦,那你娘呢?又是誰教的?」李青梅不知為何,又這樣問了一句。半晌沒有回答,按在背後的手突然停住了,倒讓李青梅有些奇怪,扭頭看著她,見這小丫頭換了潔淨藍地白花布衣裳,黑發梳的整整齊齊,眉眼清秀,雖然因營養不良有些瘦弱,但若稍加調理,定是十里八里難得一見的美人。此時她緊咬下唇,默默不語。
「你的名字,是哪個字?」李青梅並不想難為她,一則她還小,另外這也算是一個戰友了,想讓自己好過點,就要相互尊重,建立長久的合作關系,因此扯開了話題。
噗通!一聲,苓兒竟雙膝跪地,在青石面的地板上踫觸一聲來。「你這是做什麼?」青梅不解?
苓兒兩只小手絞著衣角,囁嚅道︰「小姐,奴才是不敢騙您的,我娘,我娘她是自己趁老爺讀醫書的時候偷學的,並……並沒有誰教她……奴才有罪,求您千萬……千萬別告訴別人。」
在她心里,總覺得小姐這次醒來,讓她感覺變了許多,總能無形中給她一種壓迫感。
李青梅瞧著,這封建社會,當真害死人,在現代,誰還給誰下跪呢?可是在苓兒腦子里,這意識習慣已經養成了,是萬難更改的,于是道︰「沒事,我不過隨口問問。」說著勉強著要站起來,苓兒忙小心翼翼來扶,走了兩步便頭暈目眩,坐在妝台前喘氣。
算起來,苓兒應也挨過不少打,怎的她就沒事,自己就這麼不中用了,看來真是生了個小姐身子丫鬟命。
抬頭看鏡子,又覺得一驚,這形容,竟與自己前世孑然不同,看來人輪回之後,皮囊也不是一成不變。只是鏡中之人丹鳳眼,高鼻梁,眉色雖淡,卻是缺乏營養的緣故,這麼著看,竟穿越成小美女了,只是形容上看來,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因此試探著問︰「苓兒,我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苓兒到底年紀小,方才的事已忘了,掐指算了半晌,道︰「小姐是丙午年七月的生辰,如今是庚申年十一月,小姐合該十四歲,待到明年七月里,才滿十五周呢。」
青梅點頭,才這麼小,自己在那個世界已經二十多了呀。又問︰「那你呢?」
「奴才與小姐同歲,卻小上四五個月,是臘月里的生兒。」
「哦?」青梅挪到靠窗的榻上,一股涼氣迫的她打了個寒噤,微微眯了下眼,見窗戶紙上接著窗花,便伸出手指隨意劃著,劃著劃著又劃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易辰,易辰,在心底默默念了兩邊,唇邊竟露出一絲苦笑來。
顯然這個表情與這個年齡是不相符的,誰說過,年輕麼?愛過幾個人,听過幾首歌,就老了,這樣的自己,哪里還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豆蔻少女?
背上一暖,苓兒拿了床被子包在她身後,道︰「小姐才剛好,不能沾著寒氣,傷了筋骨就不好了。」
青梅一笑,擁著被子,伸指又去寫,橫折,橫,橫,點,撇,點,捺,一邊劃一邊問︰「你的名字是哪個字?」
苓兒搖搖頭道︰「並不是這個‘靈’字,而是茯苓的苓字。奴才本叫茯苓,只因‘茯’字筆畫多,李管家嫌難寫,叫著也不好叫,便略去那一個字。」
青梅有些好奇,想著她敏感,沒有問出來她為何識字,只是接著她的話說︰「茯苓,是一種藥材吧?」
「是。」這丫頭這會倒學會了緘言。
青梅慢慢品著這個名字︰「誰給你取的?你娘?」
青梅便把她拉到榻沿上,道︰「傻丫頭,現如今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你再不要如此拘謹,我只拿你當妹妹看,你也拿我當姐姐,有什麼話,咱們誰也不瞞著,好麼?」
苓兒一掙扎又跪下了,嘴里道︰「奴才不敢,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奴才怎麼敢跟小姐做姐妹,我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的。」
「你娘,她在哪呢,你莫怕,我跟她說。」
苓兒眼圈霎時紅了,這小姑娘咋這麼愛哭捏,哭得李青梅一陣陣心煩,才听她道︰「我娘她……早就病死了……」
李青梅有些過意不去,拉她起來坐在自己身邊,那丫頭卻依舊半邊身子在炕外頭
「對不起,我提起你的傷心事了。」看來要改變這孩子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是個大工程,只能潛移默化,不能心急。
正想著,突然一驚,抬手果然發現中指上帶著一枚指環,樣式較為簡單,翡翠圈上刻著些看不懂的花紋,看著像是在日本動漫里看到的西方六芒星,又不甚像。剛剛寫字時似乎看了一眼,之前沒留心,現在才想起。否則,反而讓她沒有歸屬感,搞不好被逼瘋了。
當初臨凡時,夢姑娘說過︰「孩子,這枚指環是姑姑送你的禮物,在關鍵時候會幫助你的。」
難道是?「這枚指環?」
見小姐問,苓兒答道︰「小姐這是怎麼了?這是夫人臨終前留給您的遺物呀?」
「這麼說一直在我手上戴著了?」問完這,青梅緊緊盯著苓兒,似乎要從她那清渠般的清澈的眼鏡里看穿什麼。
「當然了,太太上次就是奪這個才被您狠狠咬了一口,您不記得了?」
「我以前的時候總過的混混沌沌,不記得了。」說著要把它摘下來,可那指環就像烙在上頭一樣,紋絲不動。
苓兒看她舉止奇怪,只在邊上看著不知該怎麼辦,半晌見她垂頭喪氣的放棄。
「我的寶貝外甥女兒睡醒了?」老遠听見細碎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喬雪詩穿著紫羅蘭紋雪緞壓邊的衣裳進來了,手里也端了個食盒,邊走邊笑︰
「我一大早去六必居買了小醬菜,又去八仙粥城買了山藥紅棗粥,你在床上躺久了,必定沒胃口吃飯,吃點這些既能滋陰,又能養脾胃的再好不過了。」
「謝謝小姨。」青梅也是眉眼含笑,雖然這個小姨只有十九歲,比這現世的自己大不了多少,比前世的自己還小幾歲,但是,對她,卻天生有種親和感。可能是從小由這個小姨看大的緣故,也因喬雪詩是家里的老ど,故而稱她小姨。
卻不知為何,在她看來這麼好的姑娘到現在親事都未定,想來也是家里一塊心病了。
喬雪詩把著她胳膊細細看著,一臉疼惜︰「比昨兒氣色強多了,你不知昨兒我見了你那情形,真巴不得替你受苦,我苦命的孩兒。」剛說完,見托盤上擺著的托盤,雙目竟要噴火似的,恨恨道︰「那個婆娘還膽敢送飯菜來,潑了了事。」說完端起來大步朝外走,齊齊潑到牆根底下
這下也遂了青梅的意,少不得雙目含淚道︰「還好有小姨疼我,我如今都好了,再不讓您和外祖父外祖母操心了。」肚子也實在是餓,端了粥蠱也不用勺子,咕咚咕咚先喝了兩口。
「哎呀,小心燙著。」喬雪詩邊說邊拿帕子替她擦了唇角。李青梅料苓兒也沒進早飯,便把剩下的粥菜一塊給了她,她自是千恩萬謝的去一邊桌上吃了。
青梅便問起來︰「小姨,你可見過此物?」
喬雪詩見那指環,道︰「這是當初你落草時候你外公送給你的見面禮,據說還有些來頭呢!」
青梅又問︰「那這圖案,您可認得嗎?」。
喬雪詩細看了幾眼,皺眉道︰「看上去是天上一個星宿,具體的我也不甚清楚了。」看她面色凝重又道︰「你還病著,別想這麼許多,過些日子回了家去,親自問你外公便是,再說你外公也十分惦記著你呢。」
青梅應了,見苓兒收拾了碟子去,又和喬雪詩說了會話。喬雪詩因見她頭發未梳,便給她梳了辮子,嘴上道︰「等你十五及笄的時候,小姨再送你一套鏨銀首飾兒戴吧。」
邊說邊拔下發間的一串紅豆木珊瑚攢錦珠花給青梅別在發間。端端正正的看了會道︰「這才是我的外甥女兒,小姨敢保證,你到時候也一定跟你娘親一樣,遠慚西子,近愧楊妃。」
那里說著話,有人在門上敲了三下,是昨兒那個男孩子說道︰「姐姐可在?弟弟方才看見苓兒拿著碗碟出去,想必是已經用過飯了吧?」
喬雪詩道︰「原來是思揚來了,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男子大步走了進來,合中身材,眉目俊朗,身著孝衣,更顯得鬢發如墨。進來又跟喬雪詩見了禮,才坐了下來。
昨兒餓極了睡不著也跟苓兒打听過,這個李思揚,原是青梅一個遠房二叔家的孩兒,也只比青梅小半歲,小時候因大病,尋到京城來請李正方醫治,後因討青梅女乃女乃喜歡,便接過來一同住,他家人口多,父母倒樂得省下這一個人的吃穿用度來。
過不幾年,家鄉竟發了水,一村人都死絕了,唯獨他逃過一劫。為此,老太太專門去廟里燒香為這孩子積福。後來,便由族長同意,過繼給李正方為子。
喬雪詩笑吟吟道︰「來做什麼呢?來了又不說話,只會干坐著?」
李思揚掩飾般的咳了一聲,道︰「沒什麼,只是方才在外頭給女乃女乃守了一夜靈,這會兒得閑來看看姐姐好了些沒?」
接著又是無話,李青梅想著這樣倒尷尬,不如問問他,便道︰「父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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