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存繼續往前走，等進到了府里才停下來。
「賬房還有多少可用的銀子？」皇甫存倒是鎮定得多，更是看不出有半分的焦急。
「就那只花瓶，還是東拼西湊出的銀子買的，現在哪里還有余錢。」陳三德抱怨，還從沒見過做官能做得像皇甫存這麼窮的。提到銀子，他倒是想到了其他的東西。「對了，朝廷撥下來的五千兩銀子，還沒發放給縴夫。」
「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許打老百姓的主意。」不及陳三德把話說完，皇甫存厲聲打斷了。
「這不是特殊情況。」陳三德也是迫于無奈。要怪，還得怪夏銘九，要不是她，花瓶也不會碎。陳三德這氣也是不順，他板著個臉轉向夏銘九，可是就看了她一眼，冷艷中透著殺氣，陳三德所有的怨氣又給逼了回來，更不敢說她個不是。
「找李秀才畫一幅錦繡河山的圖，再讓工匠裝裱一下，到時候給上呈的官員。」皇甫存說道。
「找那個窮酸秀才？那種粗糙的東西，也就窮人家擺擺好看，怎登得大雅之堂，更何況是皇後娘娘。」陳三德只覺得皇甫存在說胡話。
「就因為是皇後，還會缺了那幾個金銀珠寶。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情系百姓，能把一方水土治理好，讓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這才是最大的壽禮。」皇甫存說道，就怕袁婉清承受不起這個厚禮。
陳三德還有話想說，但皇甫存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衙門口，有衙役遇到陳三德。
「陳管事，皇甫大人回來了？皇後壽禮的事怎麼辦？」衙門說大不大，也就幾十號人，花瓶被摔碎的事，上上下下一會的功夫都傳遍了。衙役見著陳三德，問道。
「找李秀才畫畫去。」陳三德沒好氣的丟下一句話，走出了衙門。百姓、百姓，這輩子，最多也就一個鹽運使了，就這個頂戴花翎，也不知還能戴多久。
李秀才，皇後的壽禮，這哪跟哪的？衙役鬧不明白，可陳三德已經走遠。
太陽漸漸落去，衙門的院子里，皇甫存去了其他地方，夏銘九還留在原地。幾天來，不管她怎麼胡作非為，他都忍了。這還是第一次，夏銘九在皇甫存的臉色看到不耐煩的表情，在他堅決的眼眸里，似乎還藏了更多的東西。皇後，鹽運使，這兩個人間會有什麼關系？就剛才皇甫存處理壽禮一事，夏銘九隱約感覺出，皇甫存對皇後存有敵意。可這敵意，又從何而來？
天昏暗了下去，起了一陣風，有些涼意，夏銘九也回房去了。在推開自己的房門前，她往隔壁的房間看了看，里面沒有盞燈，看來皇甫存並不在房里。
書房，兩天沒蹤影的李致炎出現在里面。
「大人，正和鹽鋪的鹽湊齊了，明天一早就可以給送過去。」李致炎說道，解決了一件事，可他的眉宇還是緊縮著。
「辛苦了。」各種公務，再加上一個夏銘九，皇甫存根本月兌不出身來，幸好有李致炎在。
「正和鹽鋪的鹽是補齊了，可和對不上賬的兩百擔官鹽還差得遠，怎麼辦？」李致炎不得不擔慮。
短時間要湊夠兩百擔鹽，太難了。可再有一個月，就得向朝廷上繳官鹽，到那時候再想瞞也瞞不住了。從發現官鹽少了兩百擔到現在，曲周城里任何異動也沒有，更是查不出一點線索。官鹽去了哪里，幕後操作的人是誰，又有什麼目的？不查清楚，李致炎實在是難以心安。
「燕無影的事調查得怎麼樣？」過多的擔心，對問題也起不了作用，皇甫存轉到夏銘九的事上。
「收集到的資料不多。三年前，一個女殺手憑借超絕的輕功，精湛的武藝，在江湖上嶄露頭角。是在殺了劍門的掌門後，‘燕無影’名聲大噪。做殺手的一年時間里，殺過不少人，手段干淨利落，幾乎全是一劍致命。被殺的人里面，有門派的宗師，有邪教的護法，算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不過，殺的惡人佔多數，也有傳聞說，燕無影夜盜郝家莊的銀子救濟過災民。」李致炎把查到的事情照實說出。
「那就是說，她雖然是殺手，但人性還沒完全泯滅？」皇甫存問道。本性不壞，那一切還可以回頭。
「江湖中有關于燕無影的事，知情的人很少，多數是些傳聞。」李致炎沒做肯定的回答。「兩年前，燕無影在衢縣遭到劍門的追殺，逼到興盛茶樓，為岳宮城所救。之後，便投身了寧王府。」
「那她做殺手前的事呢？經歷過些什麼？」皇甫存再問。他記得她有個師姐，她叫另一個稍大點的女孩三師姐，那就不止一個師姐。每次來給他送吃的，沒呆多久她就走了，說是怕師父罵。過去的十年里，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會變成殺手？
李致炎搖了搖頭，除他說的那些，有關燕無影的事，其他人知之甚少。
西苑，三間連著的廂房，只有一間亮了盞微弱的燈，回到房間，又只剩下夏銘九一個人。窗戶敞開著，外面的天全黑了，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黑夜來襲，夏銘九竟有種驚恐之感，她雙肩不由得顫了顫。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三下，然後來人輕輕的推開了房門，有人走了進來，沉穩的腳步，是皇甫存。
「藥還在熬著，你先吃飯。」皇甫存把端著的小幾擱在桌上，逐一拿出放在里面的飯菜，兩菜一湯，不豐富，但也可以了。
站在窗前的夏銘九走到桌前坐下，這回，她也不和皇甫存辯，拿起碗筷，安靜的吃了起來。
「這藥不用忌口，要是有什麼想吃的，我讓郝大娘做。」皇甫存挪出椅子，坐在夏銘九的旁邊。
「為什麼要做那麼多？」夏銘九直視著皇甫存，他沒理由為她做這些。
「想你好好的活著。」皇甫存同樣看著夏銘九。十年了，那個小女孩長大了，不光是樣貌變了，連性情也變了。但皇甫存始終相信，還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僅此而已？」夏銘九不信。
「只有這樣。」皇甫存回答。
夏銘九冷笑了下，兩人相互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