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歡禁愛 115 宮相思,長相思

作者 ︰ 樂姬

他不信!也不能信!那般玲瓏剔透卻又堅強執拗的女人轉眼間就嫁給另一個男人?她留在他身體柔軟的感覺甚至還是昨天!

她冰涼柔軟的指尖仿佛還在他的鼻尖上慢慢摩挲,似是要擦掉他的細汗,她淺笑盈盈,宮司律仿佛就看見奚瑤的影子在他面前,花瓣一樣的唇微微開啟,一張一合,宮司律卻分明看得清楚,她是在說,我等你!

她在等著他!等著他回去吃飯,等著他回去執手漫步,等著他回去帶她離開,離開那個滿是傷心淚痕的地方!

可是磊子的聲音又反反復復的響起……

以金魂的名義起誓……一入金魂將永不退出,金魂是他們的心中最神聖的歸宿。

然而宮司律卻不知,磊子心中最神聖的歸宿卻不是金魂,而是自己,此時宮司律若是懷疑磊子也許還有機會找到奚瑤。可是命運就這這般的巧合,甚至是弄人,偏生將這原本根本不會造成的悲劇由磊子——宮司律最信任的人造成。

一念之間,失之交臂,便是永生的後悔和追逐,從此,他便開始追逐,追逐她的身影,一如從前,蒼天在上,他用自己唯一的光明選擇去愛一個女人,卻不知早已墮落與黑暗。

奚瑤,你還在原地嗎?

「老大!那個女人已經背叛了你,她跟別的男人結婚了!現在連在哪都不知道!」磊子大聲說道!

他不要再看著宮司律為了奚瑤棄金魂于不顧,不要再看著宮司律為了奚瑤放棄整片天空,他是金魂的魂魄,他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輕視自己的存在,他更不應該為了一個女人不惜自己的生命!他親眼看著宮司律和奚瑤在一起後受了多少苦,傷了多少心!他甚至連地下交易都不管不顧,只為了一個女人!

他是宮司律,他不是別人!他應該是萬人敬仰的王者,是金魂有史以來最為的門主!他生來就是黑暗中的人,他是一個領航者,照亮金魂的前路漫漫和世代相傳的永不興衰,幽深安靜的古堡,半跪于地的剛烈男子做了這一生最愧疚的事情,他殺過人,手上染過多少鮮血自己都不知道,然而在這原本就丑陋不堪的塵世間,誰的手沒染過鮮血?誰的心沒進過骯髒?他閉了閉眼,腦海里閃過一張野性的臉,再睜開眼時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個人背負!

「什麼意思?!」男人的聲音陰冷,像是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已經離開了湘江,不知道去哪了,赫連翊似乎是怕我們盯上他,出境記錄里並沒有他和奚瑤的名字,但人卻在湘江消失不見了。」

宮司律深吸一口氣,咽下口中的一片腥甜,腦袋突然出現了眩暈,手虛扶了一把,磊子見狀不對,上前要扶住宮司律卻被他推開了,他要回去!要弄明白所有的事情!

「立刻準備!我要回去!」

「老大!」

「去準備!」

「老大!她已經走了,你回去也看不到了!大小姐她,她當初為了救你腿受了重傷,已經廢了!」

宮司律的身體一顫,他看到念戚坐在輪椅上,只是想著也許是受了傷,卻沒想到竟然是雙腿已經廢了!念戚是為了救自己才這樣的嗎?念戚……那個像鷹一樣的女人,失去了可以翱翔的翅膀該怎麼辦?他本想離開後將金魂交回念戚的手上,可是現在,念戚的雙腿已經殘廢還怎麼治理金魂?別說治理,若是自己一走,念戚遭人毒手也不一定!

「老大!大小姐為了你連腿都廢了,你不能走啊!」

「去準備!你留在金魂保護她,我,一個人回去,查清了事情,我就回來。」宮司律咬牙說道,他知道,這個時候離開金魂對念戚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殘忍,可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讓他停下腳步!

那個藍湖邊的一幢房子里,是否還等著痴痴戀戀纏纏綿綿的她?是否還是依舊故人不變心?他不能,也不敢停留,念戚失去了雙腿,他的心便從此代替了念戚的那雙腿成為了永遠的愧疚,他這一生,從未有過任何的牽絆,任何的愧疚。從來都是自我的,陰狠的,報復的,生命中的無數過客來來去去浮光掠影卻從不曾搖晃他堅如磐石的心和緊閉的心門,然而奚瑤的出現,仿佛一束明亮的太陽花,將他內心的陰霾一點點的掃蕩,像是午後的陽光般,刺眼,縱然是躲避也拒絕不了,所以才有了往後的痴纏糾葛,才有了世間萬千崩于山頂而不變的宮司律漸漸變得柔軟的心,他開始學會溫柔,學會理解,學會壓抑,學會寬容,卻從來都只是對她一人,如今,念戚用一雙殘廢的腿換來他永恆的愧疚,他不愛念戚,卻無法否定念戚的存在,那是跟他在原始森林里同生共死的人,他可以不在意卻不能忽視!

念戚……縱然我涼薄至斯,也不會忘記你斷腿之恩。

「老大!」

「不要讓我再重復一遍!」

磊子起身,眼中悲痛傾瀉而出,所有的這一切難道都是天意?金魂和大小姐難道就真的沒有那個女人重要?磊子開始後悔,不是後悔欺騙了奚瑤,而是後悔當初沒有堅定的下殺手,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要那個女人阻擋老大前進的腳步!這世上,唯一能和老大匹配的,除了大小姐,還是大小姐!

宮司律在當天下午就離開了金魂,念戚坐在輪椅上看著他,那目光絲毫沒有悲痛之色,仿佛還有鼓勵之意,也不知是念戚故意裝作毫不在意還是真的不在意,宮司律想,恐怕是前者吧!念戚,自由自在的念戚,輪椅成為了她一生的束縛和噩夢。

她從來沒有說過她的腿是因為自己殘廢的,也沒有說過要他照顧的話,更沒有因為一雙殘廢的腿妄圖將自己留在身邊,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是真正的安靜,連帶著從前野性的氣質也變得柔弱了,讓人看了卻心酸,透心的涼意和酸楚從腳趾一直蔓延到頭頂,以往他不在乎,可是現在,他能裝作看不見嗎?念戚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看似幫著金魂定內攘外的舉措只不過是為了一場令他覺得有趣的游戲,游戲勝出,代價是念戚的一雙腿。

宮司律在看到念戚安靜幽深的眸子後突然覺得五髒六腑都在愧疚!可他卻無法停下腳步,因為愛,不是施舍,他知道縱然念戚如此,卻依舊驕傲,驕傲的揚起下巴,甚至會笑著對他說,去吧!我根本就不愛你!

他想起奚瑤的話,念戚,愛了自己一輩子,到最後卻要笑看著自己所愛的男人去追逐另一個女人,然後又開始習慣等待,只是這次,她將在輪椅上一生一世。他一個轉身,便是她一世的迷離凝望,凝望那個遙遠的東方國度,凝望他消失的方向,念戚,跟自己一樣,都是沒有溫暖的人。

他一生的溫暖來自奚瑤,可是念戚,她的溫暖又來自誰?是念鎮遠的金魂大于一切,還是他的馬不停蹄?她沒有溫暖,所以便用硬硬的殼將自己包裹在虛假的溫暖中,因為驕傲,所以更加孤獨。

他的愧疚,是害她失了一雙腿再不能站的愧疚,是害她無法在金魂中立足不能繼承念鎮遠遺志的愧疚,是甩了她一次又一次卻從未阻止她追逐的愧疚。念戚,這個野性的,頭腦聰明身手不在自己之下如同蒼鷹一般的女人要怎麼在臉上綻開蓮花瓣安定的笑容平靜的接受這一切?

念戚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的微笑,她整個人都變了,不再張揚,坐在那里安靜的像是不存在一般,更添了一種柔美,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個女人,頭發長已經到了肩膀,以往看慣了念戚的短發,現在見到她這樣竟覺得不習慣。她的眼楮紅了,似是才哭過,宮司律記得念戚很少哭,次數有限,就連自己也沒怎麼見過,那樣剛強的女人居然也會哭?是因為一雙腿還是因為醒來後對她連句問候都沒有就選擇離開的他?亦或是,同時?

他定定的看著念戚,眼中帶著堅決,他愧對念戚,若是沒有念戚到最後撲在他的身上也許他會沒命,可是就算這樣他也不能因為愧對而留下來,他要回到瑤瑤的身邊,他畢生所愛的身邊!

「你要走了?」念戚淡淡的開口,連聲音也帶著柔媚。

宮司律走到念戚的身邊,目光似沉痛,似抱歉。

「不要這樣看著我,阿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也知道你是一定會離開的,去找她吧!也許現在還來得及。」念戚的聲音像是夏天凌晨的露珠稀稀落落的散在樹葉的尖上,清涼柔弱,一踫即碎。

「念戚,謝謝你,還有,對不起!」這也許是宮司律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對不起。

念戚苦澀一笑,一雙腿換來一句謝謝和一聲對不起,值不值?她想,值了!至少他這一生都忘不了自己了,無論在哪,他都不會忘記自己,愧疚也好,感謝也罷,只要他記得,還有什麼是不值得的?

念戚看看天,飄渺疏稀的朵朵白雲將天空映襯出近乎透明的湛藍,明明是一個艷陽天,念戚看著卻烏雲密布,像是她千瘡百孔的心,唯一欣慰的便是父親最後的遺志守住了,父親愛她不多,雖然寵她卻很少有作為父親般的疼愛,可她不抱怨,不悲戚,這是命,她認!

她仍舊要高昂著頭,不為別人,這世界已經到處都是冰冷的氣息,她不要在這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一同腐朽,她要快樂,要成為一道陽光,要改變,所以她揚起了自己的笑臉,無論何時何地,念戚永遠是明媚的,縱然掩在黑暗中,卻也要是快樂的,哪怕是偽裝的也要如此,她不快樂,誰有能帶給他快樂?

二十多年了,竟然追逐了他二十多年了,從有記憶開始,到他攜著另一個女人的手邁進教堂,明明知道他不屬于自己可就是停不下來,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執念,他愛他的,從來都不會成為自己停下的理由。如今,他要離開了,偽裝了二十多年的表情是不是也可以卸下了?阿律,我要你沒有顧忌的離開,我要你心里永永遠遠,是快樂的,勇敢的,智慧的,能夠與你匹敵的念戚,而不是坐在輪椅上抬頭望天的念戚。

念戚燦爛一笑︰「阿律!不過是一雙腿而已,我念戚難道會在乎?我們這樣的人,時時刻刻都在玩命,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好腦袋,金魂還要靠我才能真正宏大!」念戚說的頤指氣使,那模樣仿佛對宮司律不屑一顧。

男人卻毫不上當,念戚,你如此,我真的能安心嗎?宮司律一笑,也不說破。

「我把磊子留下,他會保護你的安全!」

「老大!」磊子卻突然出現。

宮司律皺皺眉。

「阿石和阿凱會保護我,磊子還是跟著你去比較好。」

宮司律沒有拒絕,點點頭,上了飛機。

「律,若是找到她,你……還會回來嗎?」念戚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股宮司律完全不熟悉的悲涼。「不知道!」宮司律留下一句話後變離開了。他急沖沖的回到藍湖景灣。空蕩蕩的房子一個人都沒有,連吳媽也不在了,宮司律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這棟房子,也變得空蕩蕩了,餐桌上,仿佛還是兩個人吃飯的情景,宮司律頓時覺得眼楮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他深吸一口氣,覺得五髒六腑都被一種酸痛感牽引著,不是一點點的痛,是岩漿爆發般熾熱絕戾的痛,知道燃盡一切方能罷休,否則,不死不休,愈掙扎愈苦難。

最悲涼的莫過于我已經回到原點,而你卻遠走高飛,連我們曾經的氣息都消磨的不留一絲。

蒼天便不是天,命運都成了塵埃。你一轉身,我便地獄。

那一朵朵,開在心尖的玫瑰,從此萬丈凋零,再不復當年容顏。

宮司律的手無力的垂下,似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能移動,他腳步踉蹌的上了二樓,那里,至少還有她的氣息。臥室內的一切都沒有變,他曾經給她買的衣服,首飾,全部都在,卻獨獨少了她。她曾經說過,她會在這里等他回來,可是現在……她在哪?!宮司律咬著牙,閉緊了雙眼,壓下心中那股傷痛,胸口像是被重錘敲出一聲悶響,沒有聲音卻血肉模糊。

走之前的情境還浮現在眼前。

她笑著對他說要平安的回來,她會在這里等他。如今他回來了,可是她呢?!

「去查!出動所有的力量也要把她找出來!」他要親自當面問她為什麼不等她?!為什麼會跟別的男人離開?!她是他的奚瑤,他了解她,懂她,知道她是絕對不會拋下自己的,經歷這這麼多的分分合合,她怎麼會棄他而去?然而藍湖景灣里一片蕭條,再也沒有她熟悉的味道,再也沒有她朦朧的身影。窗台上有了一層淺灰,應該是有段時間無人打掃了,她是真的跟赫連翊離開了嗎?宮司律「砰!」的一聲躺在床上。水晶燈上映射出無數的臉,卻是同一張。那雙鳳眼此刻竟然有些濕意,濕了他的眼,也濕了他的心,瑤瑤,你在哪?這里已經連你的氣味都沒有了,我已經回來,你呢?你喜歡的內湖,你喜歡的秋千,你喜歡的玫瑰,你愛著的我,都在。

磊子直到夜晚才回到藍湖景灣。

「赫連的人說赫連翊的確是結婚了,三個月前就結婚了,他和奚瑤去了歐洲,具體是哪里卻不知道。」

宮司律手中的杯子「 嚓」一聲碎裂成兩半。

他臉色鐵青,胸口起伏,磊子只覺得一股強大的氣勢壓在自己的身上,似是無窮無盡的悲痛又是龐大無邊的怒氣。

良久,宮司律的手無力的垂下,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聲。他揮揮手,示意磊子離開。

她走了,是真的走了!曾經他承諾過的卻是另一個男人陪在她身邊,他們去了歐洲,瑤瑤,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不願意跟著磊子到金魂守著我,就像我從前守著你那般?!為什麼曾經堅定到可以不顧一切轉身間便是離別?!

我可以不管不顧的守在你身邊兩年,而你連三個月都等不了嗎?!

藍湖景灣里到處是她的笑聲,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縈繞在心頭,她說會等他回來,可是他回來了,她卻不在了。她說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可是連半生都沒有,她就離棄了他!是的,離棄。她,拋棄了他。

「老大!」磊子重新沖進來。

「大小姐……大小姐的腿部發炎,高燒不退,危在旦夕啊!」

念戚?念戚的腿部發炎,高燒不退……念戚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像是一把刀刺進了宮司律的心里!他想對念戚不管不顧,可是心里卻存了一份愧疚,沒有念戚,他就不會活到現在,如今,他要眼睜睜的看著發燒死去嗎?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宮司律緩緩開口。

「回金魂!通知各地,務必要找到他們!」

「是!」

而奚瑤,飛機剛起飛,她像是有了感應一般,順著窗戶望下去,心髒不安的跳動著,總覺得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皺皺眉,白皙的手撫上已經隆起的月復部,微微放心,已經回不去了不是嗎?他們的孩子,需要一個家。司律,等孩子長大,我帶他見你可好?

「先睡會吧!當心著涼。」赫連翊拿出一條輕毯為奚瑤蓋上,他體貼入微,奚瑤的心卻因為宮司律的離開而永遠塵封。

打開這扇塵封大門的鑰匙不會是他,而他卻甘願做了她的守城人。只要她在,還有什麼是不滿足的?他這一生所求不多卻終將變成奢望,而她,就算不愛他,就算是利用,卻也令他欣喜。何時,她心里的冰上才能一點點的化掉?何時,那把已經沉睡的鑰匙會在自己的手中蘇醒?奚瑤,我的愛同他一樣,堅定執著,為何你不能看看我?

奚瑤點點頭,沉沉的睡去。

宮司律最後還是回到了金魂,念戚高燒不退,意識已經模糊。

「大小姐的腿本就沒有完全恢復,她一直守在少爺身邊自然會影響身體的恢復,少爺一走,也許是大小姐的精神沒了支撐便倒下了,新傷加舊患,她病的不輕。」

念戚躺在床上,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什麼,可是又發不出聲音,宮司律卻能看出來,她是在叫他的名字。

宮司律放棄了親自去找奚瑤的打算,只要赫連翊和她在歐洲就一定會找到,金魂的勢力遍布世界,他不相信會找不到她!

「念戚,醒醒。」宮司律坐在床邊呼喚。

念戚像是听見了想念已久的聲音,緩緩睜開眼楮,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你……」

「我回來了,念戚。」

念戚點點頭,然後閉上眼又沉沉睡去。

整整一個星期後念戚才開始好轉,她的身體突然之間變得單薄不堪,似乎比奚瑤當年還要瘦弱。腿上蓋著厚厚的毯子,再暖的天也覺得冷,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條縴細的竹子,瘦弱不堪,卻也堅定不移。

念戚的話變的越來越少,宮司律開始知道,念戚車禍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問他好不好,知道自己的腿不能走路以後也曾大吵大鬧,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掉,可是在听到他平安無事之後竟嚶嚶啜泣,半步不離的守在他床邊,而她自己的傷呢?她傷的那麼重卻在床上只躺了三天,三天一過便守在自己的床邊,念戚,如此情深的女人。

念戚在宮司律的面前從未哭過,她似乎永遠都不會哭,那個驕傲的女人永遠都將眼淚隱藏在背後,也許她是怕宮司律愧疚,她不想要他的憐憫。念戚說過,她不後悔,可是一個像蒼鷹一樣的人失去了翅膀被困在這里從此不能奔跑該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念戚她是個女人,卻是個像男人般的女人,擁有矯捷的身手,靈敏的思維,金魂里,念戚稱第一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敢稱第二。如今,這樣一個女人竟再也站不起來,宮司律覺得世事變遷,竟有種滄海桑田的變化。而自己呢?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又在哪里?

然而更讓宮司律覺得打擊的是磊子每一次的回報都是一個結果,赫連翊和奚瑤不知所蹤。宮司律心中的憤怒越沉越久,久到最後化成了淡淡的酸楚,只要一想到奚瑤,他就覺得痛,不是翻雲覆雨般的疼痛,而是一點一點侵蝕的疼痛,日積月累最後變成了一個蛹,讓他動彈不得。

一個月沒有消息,兩個月還是沒有消息,甚至已經一年了還是沒有消息,赫連翊和奚瑤就這樣消失在眾人的面前,宮司律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了。而念戚,她的身體已經好轉,病情也穩定了,卻依舊坐在輪椅上,她的一生都將和輪椅為伴。

「老大,還是沒有消息。」

宮司律無力的揮揮手,這一年多,他從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後來的越來越失望,每一次磊子離開他都抱著希望,希望能夠找到奚瑤,現在他似乎已經不再在意奚瑤當初沒有在藍湖景灣等著自己,也不在意她和赫連翊雙雙離開的事實,他只想找到她,然而她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她和赫連翊能去哪?歐洲就那麼些地方,怎麼會找不到?

只有磊子自己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當初騙了奚瑤說老大已經死了,他希望奚瑤能夠離開老大!念戚的腿廢了,他親眼看著從前那個野性的女人變的絕望,變得木然,一個普通人失去了雙腿會怎樣?更何況念戚不是普通人!她有著引以為傲的身手,她是可以在金魂有一席之地的,並且是無限高上的地位,可是沒有了雙腿念戚將再也沒有機會!

她不能代替老大帶領金魂,她甚至會命喪金魂,失去了老大和念戚的金魂就會止步不前,他不為金魂,卻也不想老大回到奚瑤的身邊,那是一個會帶來災難的女人,老大跟她在一起後接二連三的出事!留在金魂,老大會從此平安無事,時間會抹平他的傷痛,念戚會重新燃起希望,也許有一天,念戚會重新站起來。

奚瑤也真的離開了,跟赫連翊結婚了,他們生活在歐洲的一個角落,他知道在哪,卻並不想告訴老大,那個女人已經生下了孩子!與赫連翊的孩子!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得上高高在上的他?他的身邊應該是像念戚一樣的女人,能為他付出性命,而不是為他帶來危險。

他是從小長在金魂的人,卻對宮司律的感情更多一些,他跟著宮司律和念戚一起長大,他看著念戚成為宮司律的影子,永遠追逐著宮司律的腳步,而他自己,也成為了念戚的影子,因為念戚的心向著宮司律,所以他的心也向著宮司律。他要守護念戚,就要守護宮司律。他是念戚最忠實的僕人,愛人,他不需要念戚知道,只要念戚過得好,他在一邊看著也覺得幸福,可是念戚過的並不好。

他跟著宮司律離開了金魂,他也離開了念戚,但他知道,守護了宮司律就是守護了念戚。他卻確實盡忠于宮司律,他生在金魂,從未見過有誰能像宮司律一樣,他有預感,宮司律會帶領著金魂邁向新的宏大。他不再是單單為了念戚守護宮司律,也是為自己,這是一個讓他值得一生守護的人,這個男人,陰冷,狠毒,機關算盡,沒有人會成為他的對手。

可他卻漸漸變了,變得陌生,變得太有人情味,金魂的人,從來不需要人情。他為了一個叫奚瑤的女人身陷囹圄,甚至差點沒命,他開始懷疑,他真的會成為金魂最偉大的靈魂嗎?他和奚瑤住在藍湖景灣,每次他去的時候就會想到念戚,多年不見,不知道念戚過的好不好,她會不會知道宮司律愛上了別的女人,會不會像影子一樣突然出現?他卻並不擔心,因為知道,因為了解,金魂不會接受奚瑤。然而有一天,他守護的男人竟要為了一個女人離開金魂!

他不管不顧,甚至跟老爺子針鋒相對,卻只為了回到那個叫奚瑤的女人身邊。念戚來了,來湘江了,一如當年的短發,瀟灑,飄逸,她的眉目更加清秀,他塵封多年的感情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再一次傾瀉而出。

念戚失去了雙腿,他親眼看著念戚悠悠轉醒,親眼看著念戚在知道噩耗後變的面無表情,然後卻是大悲大慟。她坐在床上,用力的捶打毫無知覺的雙腿,還是沒有知覺她便用刀子去捅,血流成河也停不下來,他看著那個驕傲的,瀟灑的女人漸漸瘦弱下去,所有的野性都被磨平,漸漸的變成無聲無息的幽怨,他會在半夜守在她的房門,總是能听見嗚咽的哭泣聲,可是第二天醒來後她不流一滴眼淚,念戚的堅強讓他心疼。

念戚接受了失去雙腿的事實,守在自己所愛的人身邊,而他,則守在念戚的身邊。念戚的頭發不再是過去瀟灑的短發,而是及肩的長發。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念戚再不復從前,她的瀟灑和放蕩不羈消失的無影無蹤,她變的安靜了,陰柔了,卻也還是念戚,還是他跟隨的念戚,愛著的念戚。她看著念戚矛盾異常又痛苦異常,他也知道,念戚是在猶豫,是在掙扎,她不想因為一雙腿而纏住宮司律,不想讓宮司律因為愧疚而留下,可她終究舍不得,那是她一生所追尋的影子,依靠,愛人,念戚的心中,宮司律像是神一樣高大。

他又听見了念戚的哭聲,嗚咽的聲音,微弱的幾乎听不見,可他卻听見了。

他擅自做主騙了奚瑤,故意讓她以為宮司律已經死了,他要為念戚留下他,念戚已經失去了一雙腿,不能再失去愛人,他知道,只要念戚能每天看見宮司律就會是一種幸福,就像他自己,只要看見念戚幸福他便幸福。

念戚終于又露出了笑臉,卻再也不是張揚的,更多的時候帶著悲傷,帶著愁苦,他知道,念戚是覺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宮司律,她再也不是從前的念戚,她失去了在金魂活下去的能力,只能靠著宮司律的保護不受傷害,她不想自己成為宮司律的負擔,不想折損自己的驕傲,可她又貪婪的想在宮司律的身邊,哪怕是看看他也好。

念戚的眼楮偶爾紅腫,卻看不見眼淚,念戚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哭泣,沒有人知道也從來不會有人知道,念戚堅強的讓他想哭。

就算他自私也好,他不會讓金魂的人找到奚瑤,不會讓念戚最後的快樂也被奪走,更何況,已經一年了不是嗎?

而此時,歐洲的某個角落,奚瑤正在房間里陪著女兒。

他們的孩子,似乎也要經歷些磨難才能來到這個世上,奚瑤清楚的記得,生孩子的時候自己是難產,差一點血崩,好在孩子在最後的時刻沒有太折磨她這個媽媽,終于平安的來到這個世上,可是因為早產卻有些先天不足,這也和奚瑤的身體有關,他先是不知道自己懷孕,在那樣的情況下情緒一直波動很大,赫連翊為了讓她養身體,安心生下孩子便帶她到了歐洲,來到這里後也確實好了很多,卻終究不能改變當初在得知宮司律死後她精神崩潰所帶來的傷害。

她醒來後看到的是赫連翊那樣尊貴的男人滿臉胡子的看著自己,眼楮布滿了血絲,頭發竟也好多天不洗了,就那樣狼狽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拉著她的手,告訴她,相思安好,然後便將頭埋在她的手中,不多會,她便感覺到掌心的一片涼意,他,在哭。那個深沉的,剛毅的男人竟然也會哭?

女兒一歲了,女乃聲女乃氣的叫著媽媽,爸爸。她不知道宮司律還活著,女兒便是她的全部。她在這里生下了相思,那是女兒的名字,宮相思,長相思。這是我對你全部的思念,也是你送我最好的禮物。

奚瑤在得知是女兒後很開心,都說女兒像爸爸多一點,她也總是看著女兒的臉,眉眼間熟悉的很,似乎透過女兒的臉還能看見宮司律的音容笑貌,那樣的俊美男子,鳳眼是銳利的,蠱惑的,甚至是迷離的,就像他復雜變幻的心一般。他已經離開一年多了,她的生活漸漸歸于平靜,再也不會有波瀾,她會帶著女兒一起生活,也許有一天,女兒長大了,她會帶著她回到湘江,回到藍湖景灣,回到真正的家。

奚瑤的梳妝台上擺著精致的盒子,泛著暗紅光澤的手機。她的手機在離開湘江的時候就永遠的關機了,若是奚瑤一直將手機開著,或許會接到宮司律的電話,可是命運就是如此奇特,偏偏讓相愛的人錯過一次又一次。

赫連翊進到房間,奚瑤正在發呆。

赫連翊的臉上浮起一絲沉痛,她還是忘不了。他們結婚了,她卻愛著一個死去的並且永遠不會回來的人,她對著那個盒子發呆,對著滿是血的手機發呆,這樣一坐,便是一天。

溫馨曾經問過他,這樣得到了她卻永遠也走進不了它的世界值得不值得。

赫連翊也不知道究竟值不值得,他卻不願意放奚瑤離開。

「巴烏巴烏!」(爸爸)相思口齒不清的看著赫連翊伸出手,要他抱。

赫連翊的嘴角扯出一抹溫情,他卻是真的愛這個孩子,縱然不是自己親生,卻是他看著出生,看著一點點的長大,他愛這孩子,更愛這孩子的母親。

「爸爸抱,相思乖!」赫連翊將女兒抱在懷里,在她的腦門親了一口。

奚瑤回過神來,看著親昵的父子倆也覺得欣慰,女兒跟他很親,似乎粘著赫連翊的時候更多一點,這也難怪,奚瑤總是獨自發呆,有的時候女兒叫了半天也沒反應。

「你回來了。」奚瑤淡淡的開口。

「嗯!」兩人之間的談話從來都是如此簡單,奚瑤感謝赫連翊,卻不能把愛分給他,赫連翊也從未踫過她,奚瑤覺得,是她欠了他。

相思是早產,又有些先天不足,剛剛出生的時候總是哭鬧不止,又經常生病,必須有人一直抱在懷里才可以,那個時候奚瑤的身體還虛弱,生完孩子後別人一個月就完全恢復,她卻像是去了半條命。就這樣,赫連翊從小相思還未滿月的時候就抱在懷里,一直到相思一歲了,還總是抱在懷里,赫連翊學會了給孩子喂女乃,換尿布,甚至比奚瑤做的都順手,他堂堂赫連的總裁卻連這種事情都做了,奚瑤有的時候看著赫連翊忙碌的身影便想到宮司律,若是他在,又會怎樣?會不會也像赫連翊一般,親手給相思換尿布?親手給相思喂女乃?每時每刻都將相思抱在懷里?

小相思窩在赫連翊的懷里腦袋蹭啊蹭的,跟著爸爸的撒嬌不止,兩只小手緊緊抱緊赫連翊的脖子,大大的眼楮閃著晶瑩的光芒,漂亮的不像話,赫連翊總說,相思長大後會跟她媽媽一樣,是個大美人。

「怎麼了?有事嗎?」奚瑤感覺到赫連翊似是有話要說。

赫連翊抱著小相思有些欲言又止︰「媽說,相思也一歲多了了,應該回去了。」

赫連翊看到奚瑤的身體一怔,然後她笑著對赫連翊說︰「你安排吧!」

「瑤瑤,你若是不想回去,我可以……」

「我已經連累你離開湘江這麼久,你還有家人,況且,早晚都是要回去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少給你找點麻煩。」他已經為了她做到這個地步,還要他怎樣?難道真的一輩子都不回湘江嗎?她不能那麼自私。

「相思她……她回去後……」赫連翊欲言又止。

「不能姓宮對嗎?」奚瑤淡淡的說,赫連家怎麼會容忍別人的孩子成為自己家的孫女?相思是她和宮司律的女兒,這是改變不來的事實,不是僅僅一個姓氏就能決定的,當初也是她太過執著,現在想想,相思若是姓宮又叫赫連翊情何以堪?這個同樣愛她深沉至斯的男人,真的要讓為了她面對湘江的飛短流長?面對那些公子哥兒的嘲笑?

「我……」

「還是跟你的姓吧,這樣,最相思也好!」奚瑤輕輕觸踫女兒的小手逗弄,司律,這是我們的女兒,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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