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歡禁愛 110 追憶的螺旋

作者 ︰ 樂姬

奚瑤只覺得頭暈暈沉沉的,但卻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她隱約听見宮司律和赫連翊的對話,似乎還有溫馨的聲音,源源不斷的,雜亂的聲音紛紛響起。

「瑤瑤,對不起,烏鴉的目標是你。」

「瑤瑤,我帶你回家!」

「瑤瑤,對不起,我終究害了你的孩子!」

「一切由你開始便由你結束……」

「我,宮司律發誓,這一生絕對不會背叛奚瑤,欺騙奚瑤!」

「……」

那些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和著剩下微乎其微的風連一絲塵土都不曾帶起,卻直直的飄進了她的心里,那聲音或是悲痛,或是執拗,或是哀婉,或是不舍……林林總總,那一聲聲「瑤瑤」竟讓她有種肝膽決裂的痛!

懷中的女子眉頭緊皺,額頭的細汗被燈光下泛出蒼白的眼色,如同她蒼白的面孔和蒼白的過去,不能畫上分毫印記,將那樣的蒼白永久留存。這是一個滿月的夜晚,高而孤的月亮掛在天上,身邊有幾顆孤零的星子陪伴,月亮泛著皎潔的光,竟也是一片蒼白。

赫連翊的腳步微微停頓,似是要在這蒼白的一刻將懷中女人的眉目永久的鐫刻在心,只是那麼一瞬,他卻明白,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她記得,或不記得,都不曾為他有過片刻的停留,就算他不放手,執念追逐,到頭來也換不得她的停駐,赫連翊的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容,那笑容竟讓身邊的溫馨感覺到荒涼,猶如在寸草不生的荒漠中找到了一片綠株,卻要在轉瞬間親手拋棄,何其可悲!

歲月的碾壓撫平了那些因為時間而被刻上痕跡的康莊大路,也同樣承載了所有的愛恨交加,年少的放縱和輕狂已經被車輪重重的埋在泥土,如今他傾身而立想要換來一方溫潤,誰能想到歲月無情,從一開始便沒有給過他機會。

她恨,卻曾經攜著宮司律的手邁進教堂,許下誓言。

她愛,卻又在離經風霜後淡然忘懷,換來的依舊是那雙堅定的雙眼。

他想要愛,誰在他面前風霜雨雪,默然相阻?

他想要得到,誰又在他腳下埋下荊棘叢生?

那些用血澆灌的曼陀羅本身就是一劑無良的毒藥,而她略帶睡意的朦朧身影出現在昏黃的壁燈下,眼中的惺忪還未淡去便猶如一株盛開的曼陀羅,開在他被歲月塵封的心底,開在他還未來得及偽裝便被微笑燻得飄飄然的溫暖,那樣的清淡,清淡到幾不可覺卻又無處不在,猶如那天盛夏的午後,她嬌俏的聲音傳來讓他心神一蕩。

誰說安穩便是靜好?又是誰說的緣深緣淺,情濃情淡?

世人渴求的不外乎金錢,名利,地位,然而這些于他來講,都不如燈光下睡眼惺忪的女人來的實在,她此刻正窩在自己的懷里,下一刻,她便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短暫的得到後,便是永久的失去。

可就算是瞬間的得到,男人便也覺得異常珍貴,他修長的雙腿邁出堅定的步伐,身側的溫馨微微訝異。

奚瑤听著那些古老卻又清晰的聲音,像是一曲哀歌訴說著跌宕起伏的故事,然而故事里卻沒有她的身影,但那一聲聲古老的呼喚似是將她的名字生生刻在了搖擺不停的鐘針上,指向哪里,哪里便成為了她的痛楚。

赫連翊突覺奚瑤的慌亂不安,低頭觀看,突見奚瑤睜開雙眼,那雙眼楮似是驚恐,似是不可置信,難以名狀。她瑩白的肌膚也泛紅,卻不是因為激動。

「放我下來。」奚瑤生澀的開口。

那些聲音,那些夾雜著不甘,痛苦,得意的聲音里,也有赫連翊的!

聲音已經消散,她的腦中卻一片空白,難道那些事她曾經的記憶?可為什麼她還是想不起來?她到底擁有著什麼樣的過往,為什麼那些聲音那樣痛苦,那樣矛盾,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在訴說著悲涼,男人的聲音悲涼,女人的聲音依舊冰涼!

赫連翊放下奚瑤,卻扶著她的肩,已經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溫馨也上前︰「奚瑤,你沒事吧?」

奚瑤一怔,又恢復,她淡淡一笑︰「我沒事。」原本面露微笑的奚瑤突然變了臉色,笑容退去,卻更像是一種飽經滄桑的歲月感,她的眼神復雜,似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不遠處,宮司律正緩步而來。

他是她生命里的唯一,可那是一種怎樣的唯一?那一聲聲的「瑤瑤」讓她心驚,那一句句的「回家」同樣讓她心痛!她是不是錯了,是不是早就應該直面過去?

思肘間宮司律已經大步走到奚瑤身邊,霸道的從赫連翊的手中接過奚瑤,擁住她。

奚瑤被宮司律擁著離開,她目光黯淡,似是在猶豫,赫連翊也不言語,一早便知道,她留給他的,只會是背影,不管是失去記憶前還是失去記憶後。

宮司律小心的為奚瑤系好安全帶,車子平穩開出,這個夜晚,就連霸道的布加迪都失了平時的張揚,乖乖的緩慢前行。

藍湖景灣的一盞燈還在路邊孤零零的亮著,奚瑤突然覺的那盞燈就是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任憑別人來來去去,她卻始終留在原地。

宮司律為她蓋好被子,又模了模她的額頭,原本嚴肅的一張臉此刻也緩和了幾分,他的聲音淡的像是窗台上的透過縫隙的清風。

「睡吧!」

奚瑤驀地拉住宮司律的手,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清明。

「司律,那些聲音,你的聲音,為什麼如此悲涼?」

宮司律一怔,頓時覺得渾身寒毛直豎,他有些驚慌,卻依舊鎮定的看著奚瑤。

「瑤瑤,什麼聲音?」

奚瑤閉了閉眼又緩緩睜開︰「瑤瑤,叫我瑤瑤的聲音。」

「在哪?」

「我不知道,可我卻真的听見了,你的聲音,還有那些我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永不衰竭。

宮司律覺得渾身冰涼,奚瑤,她在說什麼?心里的黑洞像是被蠶食一般,無邊無際的擴大,生死之間他從未有過恐懼,可是現在,他竟然是真的害怕了,她,會不會再一次神智不清?會不會又回到瘋癲時的狀態?鐘寒說過,奚瑤的恢復已經是奇跡,然而奇跡的背後會不會是更加殘忍的後果?

宮司律看著奚瑤疲憊的神色,也許是舒子涵的話讓她受到了影響,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問問鐘寒,男人上床,將奚瑤抱在懷里,下巴抵著奚瑤冰涼的額頭。

「別多想,這幾天你累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我陪著你。」宮司律寬慰。

奚瑤沒有回答,暈沉沉的感覺像是飄在雲端又像是潛在水里,手,緊緊的攥住宮司律的袖子,半晌,雙眼闔上,氣息漸漸平穩,進入夢鄉。

那是真正的夢鄉,一個又一個場景不斷的出現在夢里,破舊不堪的倉庫,被毀了容全身是血的女人,半跪在地的男人,冰冷的墓碑,張揚野性的短發女人,宮司律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赫連翊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忽然回頭似乎是在說「五年」,儒雅俊逸的男人回過頭然後決然離開,蒼老的男人從手術室里被推出,蓋著慘白的布單……奚瑤想要去抓住什麼,可是一轉頭那些場景化成了一塊塊的方方正正的黑暗從她身邊快速離去,她驚恐的回頭,便只看見宮司律立在遠處。

為什麼?那些人是誰?舒子涵說的難道是真的?什麼五年?又是誰的五年?一頭紅發的女人為何用那樣幽怨的目光看著自己?

「不要……」

「別走……」

奚瑤恍恍惚惚的囈語,額頭是大顆大顆的汗珠滑落,表情有些痛苦。

「瑤瑤!醒醒!」宮司律輕輕拍打奚瑤的臉。

奚瑤突然驚醒,瞳孔放大,只看見晶瑩璀璨的水晶燈,那些黑暗中的影子已經不知所蹤。

原來是一個夢啊!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做惡夢了?」宮司律神色擔憂的問。

奚瑤疲憊的「嗯」了一聲,那會不會也是她曾經的過往?

「再睡會吧!我陪著你!」宮司律輕輕拭去奚瑤額頭的汗珠。

奚瑤閉上眼楮,漸漸的陷入沉睡。

宮司律看奚瑤安睡後才起身,晨曦的太陽還未升起,鐘寒便在幽怨的鈴聲中幽怨的醒來。

「你知不知道這個時間是人的睡眠最佳的時間?」

「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

「幻听?做噩夢?躺在你身邊不做噩夢才怪!」

「她這麼說的?也許是記憶在一定的刺激下開始自主的逐漸復蘇,不用緊張,她現在的情緒很穩定,不會回到之前的狀態,至于會怎麼發展下去,反正是屬于神經一類的,不瘋就行,能不能蘇醒還要看她自己。」

宮司律放下電話,深深的看著熟睡中的奚瑤,呼吸平穩,似乎從來不曾有過剛才的夢魘。

記憶漸漸復蘇嗎?那些你听到的聲音,夢到的場景,會不會就是過去一幕幕帶著血腥的畫面?宮司律突然心口一窒。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終將來到,太陽升起的剎那,所有的未知都將在這一刻開啟。有的人為了生計奔波勞累,有的人為了功成名就埋頭苦讀,有的人坐享朝陽已經在眾生之上……所有不一樣的人生在夜晚沉寂卻又在朝霞升起的那一刻恢復喧鬧,無路可逃的命運和早已注定的結局,除了嗟嘆惋惜,什麼都不曾留下。生命終歸塵土,變成了宇宙最微小的塵埃。

奚瑤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窗簾霸道的卷進了奚瑤的領地。她看看四周,宮司律不在,應該已經離開了。

奚瑤隨意的找了件長裙,下樓。

原本以為宮司律已經離開了,卻沒想到他正做了沙發上看著手中的文件,似乎正在等自己一般。

宮司律听見聲響,抬頭,奚瑤縴長的身影映入眼簾,他招招手,笑容溫和︰「過來,吃點東西!」

二人用過早餐後趁著太陽還沒有升到頭頂便在藍湖邊散心,奚瑤依舊坐在秋千上,宮司律則微微蕩她。

奚瑤閉上眼楮,那些聲音,那些畫面,都不復存在,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她追逐的,不過是幻影,浮光罷了。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這里的空氣都泛著淡淡的花香,令人沉醉。

她說好久都沒有去看看苗圃的玫瑰了,宮司律便帶著她到苗圃停下。

大片的玫瑰嬌艷欲滴,鮮紅的顏色像是經過血水的浸泡,深沉卻帶著禁欲的昭示。花的根睫長滿了細小卻尖銳的刺,想要得到,必先受傷。奚瑤小心的步入花叢之間,指尖輕輕觸踫花瓣,鼻尖輕輕一嗅,突然覺得此刻無比熟悉,她準過頭笑看宮司律︰「原來真的能移植成功啊!我以為你是說笑的!」

她聲音甜美,臉頰染了酡紅,看上去比苗圃里的玫瑰還要嬌艷。

宮司律卻如遭雷擊,睜大了眼楮不可置信的盯著奚瑤,他上前一步蹲,與奚瑤對視,似是要在奚瑤額眼中挖掘到什麼寶貴的東西。

「你,剛剛說什麼?」男人的聲音略帶顫抖。

奚瑤則是不明所以︰「怎麼了?我說沒想到會移植成功,我以為……」話還沒說完,連她自己都呆住了,她說了什麼?

移植成功?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奚瑤疑惑不安的看向宮司律。

而男人則是同樣的神情,震驚,不安。

「瑤瑤,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男人試探的問,激動的雙手抓住了奚瑤的雙肩。

奚瑤的目光又變得茫然,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是突然就說出了口,好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還喜歡玫瑰,紅玫瑰,要是能移植到保加利亞的玫瑰就好了,可惜到這里就會死了。」

「可以讓花匠改良。」

「原來還可以這樣啊!我怎麼沒想到……」宮司律定定的看著奚瑤,仿佛和多年前與自己暢飲然後醉倒在自己懷里的少女重合,依舊膚色晶瑩,然而那雙眼眸里似乎平添了一股愁緒,不似二十歲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充滿了悲傷,六神無主,也不像跟他在一起後的樣子,心中全是仇恨。更是一種淡淡的,輕輕的,卻又無法忽視的愁緒。

奚瑤轉過頭就看見宮司律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那目光,似是懷念,似是欣喜,似是感慨,矛盾異常卻又好看異常。奚瑤起身,向著更遠更深的地方走去,這里,冥冥之中總是在吸引著她。

她玲瓏白皙的腳踝被玫瑰的荊棘刺破了皮,泛起了粉紅的顏色,在她潔白的腳踝上,尤其顯眼,然而奚瑤卻像是沒有感覺,似乎走到更深處才能解釋她情不自禁的話語和昨夜深刻的夢境。

宮司律伸手拉住了她︰「瑤瑤,鐘寒說你也許是記憶開始慢慢蘇醒。」

奚瑤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宮司律的眼楮︰「司律,你在不安什麼,你在害怕什麼?」

男人緊抿著嘴,目光深沉的像是海洋一般,表面風平浪靜,雖有波浪翻滾卻最終也歸于平靜,然而在這平靜的海面之下是怒濤洶涌的潮起潮落,潮漲潮退。

宮司律輕嘆一聲︰「瑤瑤,我只是擔心你。」

奚瑤上前一步,目光銳利的看著宮司律的眼楮︰「擔心我?擔心我什麼?擔心我記憶蘇醒後接受不了?司律,難道舒子涵的話都是真的?」她喉嚨微微顫抖,連帶著聲音也跟著顫抖。

宮司律此刻只覺得奚瑤的目光變得如此生疏,更像是一把刀子一樣似是想要將自己層層剝開,他微微一愣,她為何這般看自己?

宮司律目光一沉︰「她說了什麼?」

然而奚瑤卻並不回答,只是步步緊逼。

「告訴我!我的父母是被我害死的嗎?我的初戀情人到底是不是你?景墨又是誰?赫連翊與我又是什麼關系?還有,你……和舒子涵又是什麼關系?」

奚瑤的話像是玫瑰的根睫,帶著細小卻密麻的刺扎在了他的心上,她每問一句,宮司律的心便沉了幾分,要他如何回答?不是沒想過親口告訴她過去的種種,可是話到嘴邊卻半句也說不出。每一個人,他們所牽連的都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和最痛的記憶!

奚瑤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她仰頭看著,深深舒了一口氣,答案如此明顯,他說不出拒絕。明明說過不再問及過去,明明已經決定徹底放下,那些聲音,那些畫面,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自己的心里,不拔出來便會一直流血,那些懷疑的種子,舒子涵的話都是一道道的催化劑,讓她惶恐不安,害怕知道事實,卻又無法不去弄清楚真相。

奚瑤淒涼一笑,像是做了最後的決定,她眼楮突然就亮了起來,目光清明︰「司律,我曾說過不會再提起過去,可是現在,對不起,我無法接受所有的可能跟你安然的在一起。舒子涵說過,我只是被你……我是家族敗落的罪魁禍首,我的父母都是因為我而死,我的初戀情人,也是因為我而鋃鐺入獄,而你……你只是可憐我罷了。」

「瑤瑤,別听她胡說!她從來就見不得你好!她只是嫉妒你……」

「你只需要告訴我是不是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奚瑤突然撕心裂肺的嘶吼。

宮司律一愣,奚瑤雙目含淚,她是怎麼知道的,舒子涵告訴她的?可是舒子涵又是怎麼知道的呢?然而此刻奚瑤問出口他甚至不知如何回答,萬萬沒有想過,她會問出這一句。

奚瑤看宮司律猶豫心痛的神色已經知道了答案,是真的,他們曾經有過孩子,可是孩子已經不在了……她是不是因此才忘記了所有?

奚瑤推開宮司律跑出花圃,鋪天蓋地的壓力和心痛席卷而來,她只想離開這里,想要到一個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身後,是宮司律的腳步聲,似乎只是跟著,並不上前來阻止。奚瑤跑回臥室,匆忙的推開小花園的門,大口大口的喘息。

身後,宮司律的聲音透露出無奈,傷懷。

他低低的叫了一聲「瑤瑤」,那聲音像是一曲哀婉的頌歌,唱著他們不為她知的過去。

又是肝膽俱裂般的痛,他口中說出的「瑤瑤」像是夢里的呼喚一般,低沉,悲涼,像是所有的呼喚聲一樣,讓她心驚。

宮司律上前,在奚瑤的身後抱住了她,想要安撫她激動不安的情緒,他的眼中亦是矛盾,然後,只听見男人溫柔淳和的聲音,像是夏日里的一出庇蔭。

「你十五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你,第一次听你說喜歡保加利亞的玫瑰,第一次听你說想要建造內湖,于是,便有了這藍湖景灣。」

奚瑤身體一顫,他,在告訴她過往的一切嗎?

男人的聲音輕緩,似乎是在回憶著美麗的往事,悠長而纏綿,連嘴角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兩人就這樣保持著站立的姿勢,往事像是炊煙一般從宮司律的口中裊裊飄出,卷起了層層煙霧,像是海市蜃樓一般,看著就在不遠處,實際上卻隔了遠山重重,那些塵封的,帶著冰涼的觸感和牽動神經的記憶被宮司律娓娓道來。

而奚瑤,沉浸在宮司律的聲音里,時而驚喜,時而悲痛,時而壓抑,種種情緒涌上心頭,時不時傳來一陣嘆息。並沒有宮司律想象中的無法接受,因為忘記了,所以更加平靜,似乎是在听一個以自己為主角的故事,然而她卻不記得做主角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別人都與在討論安徒生童話,而童話的主角卻不知所以,最後只能換來簡單的嘆息,用來說明原來這就是自己的過去,原來這就是自己的結局。

太陽高高的升起,奚瑤卻沒有覺得熱,只覺得宮司律在她的身後給了她無限的依靠和溫暖,她貪戀的懷抱曾經也是那樣的堅硬,他們,都是刺蝟,為了一個懷抱而小心翼翼的拔掉身上所有的尖銳,疼痛分明血流不止卻仍舊相依相偎,直到長出了新的尖銳,便開始了又一輪的的血肉模糊。

他就那樣一直說著,有的時候更像是喃喃自語,從太陽高至頭頂一直說到月亮靜悄悄的升起,說出了世間的滄海桑田,說出了人間的離合悲歡,說出了人性的自私與堅持,說出了生命的脆弱和後悔不跌,說出了命運的一不小心和嘲諷捉弄……

奚瑤靜靜的听著,听著那個曾經在樹下偷吻的漂亮少年如何被自己的父親逼入絕境。

听著那些陰謀陽謀如何加在自己的身上卻造就了他更加深沉的情愛。

听著那些不堪的往事和帶著鮮艷色彩的追逐。

听著她曾經的偏執和置他于死地的徹骨恨意。

听著她的家人如何相親相愛卻又最終陰陽兩隔。

听著那個悲涼的妹妹一聲只求一個家人的心願在死後得到。

听著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將她拋棄最終連孩子也失去。

听著那個讓她恨不得墜入地獄的男人在地獄的邊緣對她伸出手,淡淡的開口說出那句回家。

听著婚禮上他赤誠的誓言轉眼間就變成了永別離。

听著金魂里他高貴的身份和為了她所作出的犧牲。

听著那個夢里出現的短發女人高傲又矛盾的放他離開。

听著那夜他焦急的奔回自己身邊的腳步錚錚,卻終究晚了一步。

听著手術室門口的一聲悲鳴換來她奇跡般的一條命。

听著……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奚瑤說不出她此刻的感覺,從未想過她的過去竟是這般轟轟烈烈,愛恨糾葛,輾轉顛簸。她似乎是在听另外一個女人的故事,卻又慶幸自己成為了這諸多事件的中心。

奚瑤轉過身,靜靜的靠在宮司律的懷里,如此的心安,這一刻,是經歷生離死別,命運捉弄,陰謀算計後最後的幸免,最後的感激。

感激經歷了這些後還能彼此相依相偎。

感謝他最終還是趕回了自己的身邊。

感謝他不離不棄,拼命守護。

奚瑤淚盈于睫,只覺得命運是這樣的靜好,好到讓她覺得一開口便毀了此刻的美好與靜謐,那是一種兩心想通的心有靈犀,因為明白彼此的想法,因為同樣的心境,所以誰也不願意破壞。

奚瑤和宮司律不願破壞此刻的美好,可是有人想破壞。

宮司律陰沉著臉看著電話,他接起。

「老大!大小姐趁我們不注意探到聯合四組的碼頭,人已經不見了!」

宮司律的目光驟然收縮!念戚不見了!

「仔細說!」男人低沉著聲音。

「大小姐說要端了聯合四組的窩!一個人跑到碼頭,像是要對貨動手腳,我們的人已經暗中找過了,大小姐不在碼頭!」

宮司律擰眉,念戚!真是會給他找事!

「老大!」

「我現在就過去,你們小心行事,大小姐不會輕易被抓,她一向有分寸。」

宮司律掛上電話,看著奚瑤。

奚瑤卻對他淺淺一笑︰「找到她後將她帶回來,我想當面謝謝她!」

宮司律上前,在奚瑤的額前留下一吻︰「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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