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歡禁愛 097 生離死別

作者 ︰ 樂姬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病房內,她的情緒已經穩定。奚瑤平靜的掀開被子,她要去父親的身邊。

奚存元的身體仍舊存放在原來的病房內,只是上面蓋了層白單。

奚瑤重新揭下白單,父親熟悉安詳的容顏呈現。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靜靜的坐在一邊。

父親的兩鬢已經斑白,眼角的皺紋刻著清晰的紋路。奚瑤伸出手,輕輕撫上那些紋路,為什麼以前她沒有發現父親其實已經老了,甚至都有了皺紋,為什麼她一直以為父親還年輕,沒有好好陪陪他?

「瑤瑤,爸爸……睡了多久?」

「兩年半……竟然這麼……久了,你媽媽呢?」

「胡鬧!都已經在一起生活兩年了哪能不結婚!再說律一直照顧你,照顧我們奚家,對你又一片情深,這樣的男人以後上哪找去!」

「哎,這兩年你自己一個人必是非常辛苦,爸爸沒有別的心願,只希望我的女兒能幸福!」

「孩子,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你有心結是因為你在乎,若你不在乎,誰也不能成為你的心結。」

「愛之深,責之切,瑤瑤,你為何不用自己的心去看,問問你的心,他會利用你嗎?」

「哎,我的女兒一直是博愛寬容的人,連萍水相逢的人都能饋贈溫暖,卻為何單單對他這樣?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尤其是自己的雙眼被蒙蔽的時候,瑤瑤,你為何不給他相同的寬容?連景墨那樣的仇人你都可以寬容為何獨獨對他心狠?」

「情到濃時自然也會成為傷人的利器,你若是信他自然不會這樣。瑤瑤,凡事用心去感受,去聆听,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而悔恨終生那!」

「等我出院了,就去看看你媽媽!」

「倒是你,你媽最是放心不下你,不過眼看你也快結婚了,她也能安心了!」

「你其實,還應該有個妹妹的!當年我年輕氣盛,一次酒醉與一個愛著我的女人有了孩子。」

「瑤瑤,你,不怪爸爸嗎?」

「若是有一天,你們能見面,告訴她,是我對不起她。」

「爸爸沒事,只是瑤瑤,委屈你了!」

昨天,父親還跟她面對面,還說以後到歐洲定居恐怕不能經常去看媽媽,我們不是約好了嗎?爸,為什麼你一個人去看媽媽,卻狠心的拋下我?

奚瑤覺得眼眶酸脹,往事歷歷在目,這才多久父親就又要離開?原本她以為的團圓卻在轉瞬間變成離別,原本她以為的幸福又在眨眼間消散的無影無蹤。爸,你怎麼狠心拋下我一個人?

「爸……」奚瑤聲音哽咽,她等了整整兩年半啊!這才多久?父親才剛剛開始安享晚年,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多盡盡孝道,還沒帶著父親到處走走!

她失去了母親,原本以為至少還有父親,可是現在,連父親都離開了。她連最後的依靠都沒有!宮司律的離開給了奚瑤沉重的打擊,可是父親的病逝更是讓她生不如死!那不是別人,從小就給她呵護,給她全世界的親人,縱然他做過千般錯事也改變不了他是它父親的事實!

奚瑤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掉,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得到後再失去。

父親重新醒來卻又終將長眠不醒。

宮司律跟她結婚卻又不知所蹤。

老天,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奚瑤無力的坐在病床前,看著父親的遺容,似乎前一秒鐘還在對自己笑,下一秒鐘就撒手人間。

連最後的依靠都沒有了,沒有了!

這一年,她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欺騙背叛,原本以為終將過去,終將迎來新的生活,可是上天還是騙她了!誰說上帝是公平的?根本就是不公,否則也不會從她的身邊帶走所有的親人,朋友,愛人!

她失去了母親,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妹妹,甚至連愛人在哪都不知道,昨天結婚,今天卻簽下了離婚協議,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嗎?

爸,為什麼連你都要離開我?心,像是被萬千刀片一齊劃開,刀尖鋒利,劃開了深深的傷口,血流不止,疼痛不止,甚至不願意去呼吸。

奚瑤踉蹌的起身,全身顫抖,腳步虛浮卻沒有跌倒,似乎是在憑著一口氣支撐下去,那口氣不再了,奚瑤便會怦然倒地,再也支撐不住。

她的大腦不停的轉動著,父親的笑,父親的蒼老的聲音,父親慈祥的笑容,還有母親的,每走一步,笑聲就清晰了幾分,如同在她身側一般。

奚瑤捂住耳朵,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房門關上的剎那,奚瑤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起來了,她所有的力量都用盡了,所有的生命都燃盡了。「啊!」奚瑤仰頭長嘯,聲音悲涼,听著無不覺得蒼涼。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離開我?!」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奚瑤哭干了眼淚,她重新起身,回到了病房。

天,已經全都黑了,漫長的黑夜中,只剩下了自己煢煢孑立,是真正的孤獨,沒有宮司律在身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難熬起來,可她不能倒下,不能!

奚瑤起身,她要陪著父親走過最後的一段路,她要陪在父親的身邊!

奚瑤為父親蓋好了白單,替他整理了衣服和頭發,然後一動不動的坐在旁邊,就這樣盯著奚存元的臉看。想起上一次,她帶著父親到花園里散步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天,父親對她諄諄教誨,讓她給宮司律同樣的寬容,再也听不到父親的教誨了嗎?再也看不到那雙慈祥的眼楮睜開了嗎?再也听不見父親蒼老的聲音了嗎?

為什麼她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而忽略了父親的身體?為什麼她沒能早一點發現父親的不對勁?!

後悔像是螞蟻一般啃噬著奚瑤冰涼的心,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會離她而去,如今,父親離開,宮司律不知所蹤。

奚瑤仰頭,覺得老天實在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從最開始,到現在。

車禍的現場,父母躺在血泊里。

安靜的靈堂里,她跪在母親的遺像面前。

醫院的角落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永遠沉睡。

宮司律的面前,她卑微的沒有尊嚴。

景墨的炸死,她痛的似乎連骨頭都痙攣。

宮司律的百般羞辱和強勢佔有,她咬著牙吊著一口氣只希望喚回父親。

呂唯的背叛和隱藏的黑暗,她連精神都開始不正常……

這所有的一切像是一部電影,一幕幕的循環重放。奚瑤覺得她的頭嗡嗡嗡的響個不停,似是要炸開一般。她捂住耳朵,雙手抱緊了頭,臉上的表情此刻看上去竟多了幾分猙獰!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讓我想起!

那些背叛與利用,所有人的離開像是亡靈序曲縈繞在奚瑤的頭腦,揮之不去,痛苦像是沒有盡頭一般帶著倒鉤的刺撲面而來,扎的她血肉模糊,只剩下森森白骨。奚瑤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緊緊抓著衣領,似是在深水中掙扎般,所有的事情都奔涌而來,不留一絲空隙,令她呼吸困難。

奚存元的墓地就在舒雅的的旁邊,奚瑤是冷冷清清一個人辦的葬禮,她機械的看著父親被推出病房,機械的看著父親被推入到那個密封的空間一去不回,想要伸出手挽留卻最終無奈的垂下雙手,機械的拿回父親的骨灰,機械的在墓前放上一束百合,然後淚如雨下,卻沒有感覺,不是她想哭,而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這是她陪伴父親走過的最後一段路。

「爸,媽,你們見面了吧?」

「媽,原諒我沒能照顧好爸爸,看來,爸還是愛您多一點,他不願意在我身邊!」

她曾經跟父親一起來過這里,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也曾經和宮司律來過這里,在母親的靈魂前答應他的求婚,可是現在,依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奚瑤覺得蕭瑟,這世界也變得黑白兩色,再也沒有多余的色彩讓她感覺到溫暖。

「爸……媽……也許,我也快要去找你們了!」奚瑤喃喃自語,唇邊帶著一抹淒慘的笑。

已經是第三天了,奚存元的葬禮簡單的辦完,奚瑤整個人像是生了場大病一般,枯槁消瘦,眼楮空洞無神沒有絲毫生氣,她就坐在二樓的花園里一動不動,眼楮緊盯著藍湖景灣的大門,像是個活死人一般。

她在等,等宮司律,沒日沒夜的等,等到沒了知覺。

他說過,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他是支撐著自己的唯一動力,如果沒有等待宮司律的執念,奚瑤也許早就支撐不住了,她憑著一口氣,沒有倒下。

第四天,奚瑤天還沒亮就坐在花園里凝望。

太陽升起又落下,奚瑤的姿勢不變,連飯都沒有吃,宮司律沒有出現。

第五天,奚瑤一整夜沒睡。

她看著太陽升起又降落,像是生命的輪回,從出生到死亡,意料之中的結局卻總是夾雜著太多的傷感,然而直到黑夜降臨也遲遲等不到心中的那個人。

奚瑤的目光開始變得呆滯,一整天說不上一句話,只是盯著藍湖景灣的大門,似乎那里還有著宮司律的影子,似乎他在跟自己招手,奚瑤仿佛看見宮司律穿著那件銀灰色的絲質襯衫,修長的身材,鳳眼上揚帶了絲笑意,他的唇也微微揚起,似乎心情不錯,奚瑤的嘴角也跟著揚起,伸出手想要招呼,卻發現一片虛無,再也沒有自己做夢也想見到的影子,手,僵持在半空,然後慢慢垂下。

第八天,奚瑤一夜未睡。天亮的時候奚瑤看見門口有車通過,她呆滯的眼楮似乎有了一絲光亮,然而車子卻沒有停下來,奚瑤又恢復了暗淡無光的樣子,連飯也不怎麼吃。

吳媽每天按時端上來的飯菜幾乎都原封不動的收回去,奚瑤覺得一點也不餓,卻口渴的很,每天都喝很多的水。漸漸的,身體只剩下皮包骨了,皮膚也變得蒼白,像是月色一般,淒清冷漠。

第十天,奚瑤依舊天不亮就起床,這似乎已經不是簡單的等待,而是一種習慣,這里到處都還殘留著宮司律的氣味,宮司律的話語,宮司律上挑的鳳眼和微揚的嘴角,床上,宮司律經常睡的一側似乎還微微凹陷,仿佛昨天他還在一般。

他怎麼樣了?是不是安全?有沒有看到自己已經簽字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是不是已經月兌離金魂了?為什麼還是沒有消息?

奚瑤簡單的披了件外套,繼續坐在椅子上。

以往這個時候他總會問她冷不冷?女乃茶是不是涼了?他會叮囑她,天氣涼的時候不要坐太久。

宮司律,你到底在哪?知不知道我一直在這里等你?

這偌大的藍湖景灣只剩下我一個人,空蕩蕩的沒有氣息,甚至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可這里也是我們的家,我守候的地方,如今卻只剩下我一個人,你呢?

不僅是藍湖景灣,似乎這世界只剩下奚瑤一個人,她遺世獨立,像是個孤魂野鬼,飄飄蕩蕩,沒有著落,等待著自己身體的寄主,不讓自己消散的太快。

半個月,奚瑤等了整整半個月,卻絲毫沒有消息。

他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奚瑤不禁問自己,當初選擇相信念戚是不是對的?可是就算重新來過奚瑤也會那樣做吧?她不忍心看到宮司律失去一切,不忍心看到他窮困潦倒後的自責和狼狽,他是王者一般的男人,生來就帶著尊貴的身份,奚瑤無法想象一個身著金縷玉衣的人突然變得捉襟見肘,他可以接受,可他終究會覺得虧欠了自己,她不要他的歉疚,不要他的狼狽和一無所有。

奚瑤仿佛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好听的聲音,妖孽般的臉總是縈繞在側。

那真的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久到女兒紅都飄出醇香,甜美的不願醒來。

十五歲的那年,是他們初見的那年。

那個時候奚瑤的頭發剛剛過了自己的肩胛骨,她喜歡披散著都發,很多年了這個習慣依舊沒變。

那個時候,也是自己和景墨正在轟轟烈烈的談戀愛的時候,小情侶只見總是喜歡那些悸動和曖昧不明,那天,她和景墨看了一場電影,然後歡歡喜喜的回家。

奚家的白色城堡里,坐著一個少年,那少年烏黑濃密的碎發,墨一樣的眸子漆黑的似是一塊黑曜石,他坐著,可是奚瑤卻能想到他的身高,大約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還要多。少年的周圍散發著絲絲冷意,讓人很難靠近,可是他真的很美,連奚瑤也忍不住稱贊,怎麼會有長得像是妖精一般的男孩呢?奚瑤的眼楮盯著少年,無法離開半分目光,那實在是一個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少年,只是簡單的坐在那里就彰顯出了矜貴和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氣。

沙發上的少年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注視,他抬起頭,迎上自己的目光,也是一愣,似乎被奚瑤清澈透明的眼楮所吸引,奚瑤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那男孩微微一笑,卻帶著幾分輕蔑,似是看不起她,心高氣傲的奚瑤哪里會接受這樣的藐視?一扭頭,再也不看少年,心里卻在突突直跳,像是自己逃離的腳步,發出  的聲音。

少年住進了奚家,卻跟奚瑤幾乎踫不上面,奚瑤早上上學的時候少年已經離開,晚上放學回來後少年還沒有回來,他總是和父親進進出出,似乎很忙的樣子,他是父親的合作伙伴嗎?真年輕啊!奚瑤不禁羨慕,什麼時候她也能擁有自己喜歡的一份事業呢?

在一起住了兩個星期,除了第一天見過一面外,奚瑤就再也沒見過少年。

也是盛夏的夜晚,奚瑤坐在秋千上微微輕蕩,這樣的夜晚總是給人無盡的幻想,少女時期的奚瑤也喜歡幻想,幻想著自己的白馬王子,幻想著以後能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生活,生兒育女,她的內心是一個平凡的女孩,甚至不求轟轟烈烈,只求和相愛的人永遠相伴。

漸漸的有腳步聲接近,奚瑤疑惑的回頭,卻看見少年正緩步而來,跟她想的一樣,修長的身材,渾身矜貴卻又讓人無法接近,他的眼楮是上挑的鳳眼,不知為何奚瑤竟想到了風情萬種這個魅惑的詞語,他的臉時面無表情甚至冷漠的,奚瑤皺皺眉,縱然他長了一張妖孽一般的臉可她對他還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總覺得這個少年給人一種壓迫感,渾身都冷冰冰的。

奚瑤回過頭下了秋千,準備離開,卻沒想到少年率先開口。

「你好像很怕我?」聲音清朗卻帶著涼意,卻像是磁鐵的陽極一般吸引著奚瑤。

奚瑤錯愕,沒有想到少年會這麼問。

「為什麼這麼說?」那個時候的奚瑤膽大,天不怕地不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女孩巧笑嫣然,明媚的眸子像是寶石一般熠熠生輝,她的笑容明亮溫暖,讓人看著暖意融融,她穿著白色的長裙,蓋住了小巧的腳踝,卻更顯身高,長發過肩,隨意的散落,看上去多了幾分溫婉,沒錯,是溫婉的,看上去竟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因為你一直在躲著我。」少年上前一步,淡淡的回答。潔白的襯衫將他的五官映襯的格外清晰,此刻的宮司律像極了童話里的王子,奚瑤再一次雖宮司律的長相犯花痴。

「我什麼時候躲著你了?」奚瑤好奇的眨眨眼,那樣子,說不盡的調皮可愛。

宮司律突然覺著眼前的女孩跟自己所接觸的每一個女孩都不一樣,她比任何一個女孩都讓自己感覺到真實,不做作,喜歡便大膽的盯著自己看,不喜歡便扭頭離開。

「我只在半個月前見過你。」半個月的時間除了第一次見面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少年覺得女孩是在故意躲著自己,這讓他有些微微的不好受,卻又懊惱自己沉不住氣。

「撲哧」奚瑤笑出了聲,聲音清脆︰「就因為這個你就說我躲著你?」

「我是學生,自然要上學,每天早上離開的時候你可能還沒睡醒,也可能已經離開,至于晚上,爸爸總是在外面有應酬,我和媽媽會單獨吃,難道你不是每天跟爸爸在一起?」奚瑤笑語盈盈的解釋。

學生?她還在上學……這樣一想,宮司律覺得心里輕松了,卻又不知為何有這種輕松的感覺。

「在上大學?」少年朗聲問。「我才十五歲誒,又不是什麼神童!上高中!你呢,你多大了?」奚瑤反問,挪動了身體,將秋千留出了一半,示意宮司律坐在旁邊。

少年有些猶豫,似乎離得太近了,他有潔癖。

可是女孩卻不由分說的把自己拉到身邊坐下,宮司律皺皺眉,臉色有些不好看。

沒有想象中的惡心感覺,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種清香是獨屬于少女的體香,是青春歲月的女孩身體乳或是洗發水的香味,清新自然,而不是高級香水噴出來的,宮司律有點喜歡這個味道,他湊近了女孩。

「我今年二十歲。」

「二十歲就已經做生意了嗎?能不能教教我,我也不想上學了!」女孩有些羨慕又有些抱怨的說。

「為什麼?」在宮司律看來,能去那種普通的學校上學其實是一件很值得向往的事情,他的生活環境不同,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

「上學沒意思啊!我不喜歡學習的!」女孩擺擺手煩惱的說。

「也許你不喜歡的卻是別人做夢都想求來的。」少年的聲音有些疲憊。

奚瑤微微一愣︰「難道你長這麼大都沒上過學?怎麼可能?!」奚瑤有些不敢相信。

少年轉過頭,定定的看著奚瑤,似是在猶豫要不要說,良久,少年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我的生長環境與你不同,我不需要上學,我的師傅會請最好的老師來單獨教我,我也不需要那些證書。」宮司律簡單的解釋。

「那你豈不是很無聊,連個朋友都沒有?」奚瑤歪著頭,臉湊近宮司律,似乎是在判斷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卻沒注意到自己和宮司律的距離竟然近到可以分清他眼楮上的根根睫毛。

然而宮司律卻怔住了,第一次,和一個女孩離得這樣近,第一次,他有些手足無措。

「我不需要朋友。」宮司律不著邊際的退後了身體,那股蠱惑心智的香氣淡了些,他覺得安全了幾分。

「怎麼可能?」奚瑤一下子從秋千上跳下來。

「為什麼不可能?」少年反問。

「一個人豈不是孤單的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師傅怎麼能這樣對你啊?!」奚瑤憤憤不平。

「還好。」宮司律淡淡的回答,似乎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你跟我來!」

奚瑤不由分說的拉起少年的手,似乎沒有看到少年嫌棄的眼神。

宮司律被奚瑤帶到了屋後的花園,只見奚瑤三下兩下就竄到花園的最里面,活潑的像只兔子,只見她伸出白皙的手臂,手臂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女乃白色光澤,在一片空地上開始刨土,少年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奚瑤是在干什麼。

奚瑤沖著宮司律爽朗一笑,招招手︰「過來啊!這里有寶貝!」此時的奚瑤像是精靈一般,靈動,美麗,她的聲音甜美卻又听著格外清爽。

宮司律竟然就真的過去跟奚瑤一起刨土了!沒過一會,挖出了奚瑤所謂的寶貝。

一瓶72年的拉菲。

宮司律苦笑,就為了這麼一瓶酒不惜半夜來挖土?實在是不符合自己的作風。可是……明天就要離開了不是嗎?

「嘿嘿,我酒量不好,卻喜歡收藏,我爸不同意,所以只好偷了他的酒藏在花園里,原本是想和景墨一起喝的,現在勉為其難跟你一起喝吧!不過,我酒量不好!」

奚瑤狡黠的笑容為星空的夜晚平添了一種美麗,那種美麗不同于以往,竟帶著幾分神秘,誘惑著宮司律前去探知。

青春歲月里的少男少女對月當空,飲下年份的沉澱。

「你真的沒有朋友啊?」

「沒有。」

「那豈不是很無聊,說話都沒有人?」

「我有下屬。」

「下屬又不是朋友!我就有很多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哪有人不需要朋友?!既然你沒有朋友,我就勉為其難的做你朋友好了!」

少年的身體一僵。

「我喜歡看星星,也喜歡蕩秋千,可惜家里沒有內湖,我想要坐在湖邊蕩秋千!也想在草原上看星星!你喜歡什麼啊?」

「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少年無所謂的說,卻牢牢記下了女孩的話。

「我還喜歡玫瑰,紅玫瑰,要是能移植到保加利亞的玫瑰就好了,可惜到這里就會死了。」女孩的聲音帶著惋惜。

「可以讓花匠改良。」

「原來還可以這樣啊!我怎麼沒想到……」女孩的臉蛋紅撲撲的,她是真的酒量不好,只喝了兩杯就開始暈暈乎乎的。

「我,還不想學經濟,錢來錢去的俗不俗啊?!我想學計算機,編程序,一定……很好玩!」

少年微微訝異,女孩子喜歡計算機的實在是少,喜歡計算機語言的更是少之又少。說錢俗氣的,她還是第一個,少年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她真的很與眾不同。

「我,我還想……嗯……」女孩的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只是說了半句便支撐不住栽倒在少年的懷里呼呼大睡。

少年有些措手不及,女孩的體香充斥著他的鼻腔,該死!竟然有了感覺!

長長的花園里,一顆櫻花樹開的正好,片片櫻花飛落,落在了女孩的臉上,女孩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少年伸出手,為她拾起那片花瓣,卻觸踫到女孩瓷玉般的肌膚,水女敕柔滑,讓他身體一顫,卻又舍不得放開。

仔細看她,皮膚美好的沒有半點瑕疵,甚至連毛孔都看不見,她的唇形小巧櫻紅,鼻子英挺,卻沒有深刻之感,反而多出了一股溫婉,下巴尖翹,帶著略微的嬰兒肥,月光照在她半張臉上,忽明忽暗,

不知道是哪里來時勇氣和想法,少年慢慢低下頭,櫻花樹下,落櫻花瓣,性感的薄唇準確無誤的擒住了女孩的紅纓,輾轉吸允,品味著最干淨最純潔的芳澤。奚瑤坐在二樓的花園內,眼楮空洞無神。半個多月了,宮司律完全沒消息。

「奚小姐,有份快遞是給您的!」吳媽上樓遞給奚瑤一個包裹。

奚瑤面無表情的接過,卻在看到郵寄地址時愣住了,從歐洲來的?那是不是說宮司律有消息了?奚瑤驚喜的拆開的包裹,卻如遭雷劈。

里面不僅有她親手簽的那份離婚協議書,上面甚至還有宮司律的簽字!奚瑤顫抖著手,那麼輕薄的紙張,她卻覺得重如千斤,壓的她喘不上氣!包裹里面還夾雜著幾張照片,奚瑤拿出那幾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依舊是不變的容顏,只是面色多了幾分僵硬和沉重,他身邊的女人穿著漂亮的婚紗,依偎在他的身邊,笑的很幸福,一如自己當初的樣子。

奚瑤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老天爺真是會開玩笑。

宮司律是她唯一的支撐和希望,可是現在,他親手簽的離婚協議書,跟念戚的結婚照已經寄到了自己的手上,他,是想告訴自己他們再也沒有關系了嗎?

奚瑤看到遠處的景象在不停的晃動,晃的她頭暈,她扶著椅子,想要到臥室陰涼的地方去,卻覺得腳步很沉,居然邁不動步,奚瑤一個不支,轟然暈倒。

再次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臥室內,可惜身邊再也看不到宮司律焦急的身影,只有吳媽的影子晃來晃去,她的聲音像是蜜蜂一樣嗡嗡嗡的吵得她頭疼。

「太太,您的身體……」

「吳媽,我想睡一會,你出去吧!」

吳媽嘆了口氣,關上門離開了,最近這是怎麼了?先生離開了,太太又沒日沒夜的坐在花園里連飯都不吃。

吳媽走後,奚瑤將被子蒙過頭,即使是自欺欺人的黑暗也好,她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醒來後父親還在身邊,宮司律還在身邊,奚瑤的眼角有液體滑落,她弓起身子,連呼吸都困難。如今這一生「宮太太」讓奚瑤有種肝膽俱裂的痛!

她已經不是宮太太了,宮司律,他親手簽了離婚協議書!奚瑤想起念戚的話。

「一切是從你開始,便由你結束,你提出離婚,而我會讓他簽字,只要他還是一個人我爸爸就不會為難他,等到過了風波,他再回來找你便是!」

「我如何信你?」

「奚瑤,你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他,若是你信他只需等他便好,他既然愛你,無論如何也會回到你的身邊的!」

她選擇相信他,卻換來了一張離婚協議書,宮司律,既然這樣,當初你又為何會許下千金誓言?為何要給我那麼多的歡笑和依賴?為何讓我以為這世界你會是我最後的依靠?又為何讓我以為你愛我至斯?如今,竟是這樣的結果,宮司律,你讓我,拿什麼撐下去?

念戚,這便是你說的最好的結果嗎?這便是你說的相信嗎?他曾經牽著我的手帶我走進婚姻的殿堂,可是卻還沒來得及看到風景便被迫離開,如今,他卻攜著你的手走進遙遠的國度另一個禮堂,念戚,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如果只有一張離婚協議書奚瑤是不會相信的,因為宮司律也有可能是被情勢所迫,就像是自己一樣,可是與這份離婚協議書一同而來的還有他和念戚婚禮的照片!那麼多的見證人,那麼盛大的婚禮,宮司律,你要我怎麼相信這是假的?你要還怎麼等下去?怎麼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是誰說的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是誰說的永生永世,相依相偎?這便是你給我的相依相偎,不離不棄嗎?!

奚瑤的胸口像是被針扎一樣,密密麻麻的針扎在心尖,泛起尖銳的疼痛,沉悶的喘不過去,拿了帶著刺的鉤子反復拉扯著自己破碎不堪的心,直至血肉模糊,她的心被蹂躪的已經死了!

最後的一口氣也斷了,唯一的希望也變成了失望,她的生活變得暗淡無光沒有希望,只剩下錐心刺骨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是酸澀的悠長的疼痛,而是猛烈的像是抽盡了身體所有的血液猙獰的疼痛,跟父親離開時的不同,這一次,更加劇烈的痛,她再一次被拋棄了!

良久,奚瑤掀開被子,自欺欺人的黑暗終將過去,她無法不面對現實,就算她再想逃避,可是桌子上的照片卻像是一根利劍深深刺入她的心,讓她永遠記得,宮司律已經是別的女人的丈夫,曾經是誓言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只留她一個人住在這孤寂的藍湖景灣緬懷,緬懷死亡的愛,祭奠曾經的雲煙。

奚瑤起身,瘦弱的身體像是一根竹竿,似乎風一吹便會倒下,她從衣櫥里找了件長裙,隨意的穿在身上。每一件衣服都是宮司律親自為她布置,當初不覺得珍貴,現在看到卻更加心痛。

「瑤瑤,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去上次我帶你看星星的地方,那里很美,能讓你心情好一點!」

「瑤瑤,你放下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

「我,縱然是利用你卻也並非你想的那樣!無論你信不信!我愛你,自然要保護你的安全,卻沒想到烏鴉的行動的快了一步,將你綁架,這是我沒算到的!」

「你想出去工作我同意是因為想讓你開心一點,卻沒想到你竟然進了赫連,跟她一個公司,絕非利用你!」

「瑤瑤,忘了這些,我們重新開始,時間能夠撫平一切!」

「不會的!瑤瑤!我愛你!我一直都深愛著你!愛著哭泣的你,歡笑的你,絕望的你,悲傷的你!你怎麼會沒有愛人?!我會照顧你,再也不讓人傷你一分一毫!」

他擅自決定結婚,她不同意,他卻說「你需要答應嗎?」

「瑤瑤,我知道你也愛我。」

他辯駁,為她,也為自己。「你不過是還在生我氣的罷了,可這並不能否認我們彼此相愛的事實,瑤瑤,有些事我也是無可奈何,難道你就沒有背著我做出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你有,你卻不敢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因為那些都是過去,就像我們之前不愉快的回憶。可我既然愛上了就沒道理讓自己遺憾,看著你眼睜睜的從我身邊離開。你只是生氣,卻並非不愛我,難道你想讓自己一時的沖動而抱憾終身?離開我,相思必苦。」

「瑤瑤,相信我,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仔細想想我們在一起的那三個月,會是假的嗎?想想你跟我在一起時是不是真正的開心?對我公平點,不要因為外人的挑撥而懷疑我,我也是人,也會傷心,也會累,瑤瑤,你還要讓我痛多久?」那是他第一次說累,說疲憊。

「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

他裝著醉酒,她卻還是陪他演下去,想著法的折磨他。

是不是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戲,謝幕了,別人都離開,只留她一個人在舞台上徘徊,出不來,連帶著心也跟著謝幕變得支離破碎再也拼湊不出一個完整,別人來來去去,卻只有她在原地痴傻,痛苦。

「瑤瑤,你守了我一個晚上是嗎?」

「算了,你在這里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瑤瑤,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生死相隨。如今許下諾言的人已經離開,等待諾言的人卻不願意醒來。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歐洲那里的氣候更適合養身體,你只是不容易懷孕,不是不能,養好了身體,我們一定會還有孩子的!」

「瑤瑤,當初的一切都是注定,若沒了當初的對錯糾葛也不會有我們今天,我反而感謝更多一點,你在我身邊就是全世界。」

如今,你是世界已經沒有我存在的空隙,你遠在別的女人身邊,遠在那個我就算用盡力氣也找不到的地方,你,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不是嗎?

「瑤瑤,進了這里後我們就真正的夫妻了,無論以後發生什麼,都要共同面對,你能答應我嗎?」

民政局,他沒有現金「能刷卡嗎?」

「這是我母親唯一留給我的,瑤瑤,現在我將它送給你,雖然遲了但是我還是想補過。」

「你願意嫁給我嗎?」

母親面前,他單膝跪地,求她嫁給他。

「我,宮司律發誓,這一生絕對不會背叛奚瑤,欺騙奚瑤!」

言猶在耳,卻人事已非。

你說愛我永遠不變,卻是你先離開。你說的生生世世卻也只不過是一瞬間。奚瑤的心碎成片片,痛的沒有知覺。

原來她以為的永遠其實只是一個轉身,原來她以為的幸福不過是錯覺,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策劃好的騙局,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觸踫幸福的機會,所有她以為得到的,其實都是失去的開始,都是破碎的源頭。奚瑤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是她最後的支撐,最後的希望,現在,支撐她的最後一口氣也沒了,她的世界里什麼是值得期待的?

宮司律,我不怪你,我不恨你,我愛你!如今看到你安好我便再無他求,我只求你真的已經忘記了我,忘記了我門的誓言,這樣,你會不會更加快樂,更加幸福?

奚瑤雙手抱膝,團坐在床上,這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們歡愛的痕跡,可是只要仔細一看,又什麼都不剩,奚瑤歪著頭,整個人安靜的可怕,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偶女圭女圭。

入夜後,奚瑤喝了湯,又洗了澡,她對著浴室的鏡子輕輕化妝,依稀記得,在宮司律的面前她甚少化妝,今天執筆畫眉,卻再也無人觀賞,鏡子里那張有著蒼白臉卻面無表情的女人是自己嗎?是的吧!

畫過妝後奚瑤對著鏡子滿意的笑了笑,跟結婚的時候差的不多,就是瘦了點。

奚瑤躺在床上,沒有蓋被子,她用水吃了藥,安靜的睡了,臉上的表情安寧祥和。

腦袋嗡嗡直響,宮司律的聲音不斷徘徊。她這一生,愛人棄她,朋友叛她,孩子離她,父母舍她,還真是淒慘。

她接受不來背叛,與其痛苦的活著不如帶著跟他最後美好的回憶沒有遺憾的離開,宮司律,今天的結果,都是我奚瑤一廂情願。

從今往後,帶著我的這一份,你要好好活著,好好的愛。

奚瑤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這一生最後一個夢。

先是父母,畫面像是過電影一般,從她三四歲開始慢慢成長到二十三歲,哦,今年她二十三歲了,已經跟宮司律在一起三年了。

然後是景墨的臉,依舊儒雅俊逸,畫面一轉,那個破舊的倉庫景墨從窗台上跳下來,拉著她的手說要帶她離開,奚瑤想笑可是卻渾身僵硬,你不是應該說對不起嗎?怎麼又回來了?隨即又隱隱約約的明白,這是夢,這是自己心底渴望的。

畫面一轉又回到了高中,小唯像是他的影子一般時刻陪在身邊,她們明明是去買衣服的怎麼又到了那個滿是血腥的地方?小唯的臉明媚動人,她清脆的叫著她姐姐。

最後是宮司律的,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在一條林蔭小路上,那條路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周圍全是玫瑰花,宮司律采了一朵送給她,然後告訴她人比花美。走著走著有許許多多的人出現,父親,母親,景墨,小唯,溫馨,赫連翊,鐘寒,甚至還有念戚,他們似乎都在對她微笑,然後念戚突然站出來,用只有兩個人可以听到的聲音告訴她牽緊宮司律的手,不然她會把他搶走的。

奚瑤的腦袋越來越迷糊,畫面也看不清,她想她是要睡著了,就這樣永遠的睡去,再也醒不過來,心里還剩下僅存的美好回憶,至少,不至于一生悲涼,身體開始慢慢的僵硬,奚瑤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一個星期沒有你的消息

我想你想的快瘋了自己

如果一秒是一天的印記

我已經過了七個世紀

夜夜都夢見你奔向我的身邊

說今生我們再也不分離

而醒來後你依然沒有蹤跡

思念浸透整個身體

如果愛犯了錯

注定要忍受寂寞

如果錯要承受結果

我寧願面對不要逃避

七個世紀

淚滾過記憶

我恨自己怎麼就丟了你

只怪世人把愛情渲染太過美麗

又為何失去比得到容易

七個世紀

全都是冬季

就算是懲罰也到了絕地

但願每個夜里閉上眼楮都是你

我寧願長眠

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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