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淚 第一卷 柳風輕雪 第011節 滿月劫(中)

作者 ︰ 香寶

終于到玉玲瓏出場了,她一頭烏黑的秀披在肩上,只在頭頂上綰了個髻,上面一只雪白的玉簪子,襯著一身青衫素衣如水。她在台中站定,亮了個相,肌膚如玉、櫻唇嬌俏、眼波流轉、秋水盈盈,簡單、安靜而又清純靚麗,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優雅和格調。

眾人多只看過她英姿颯爽的武生打扮,這種旦角的裝扮一出場便讓人耳目為止一震,紛紛倒吸了口氣︰玉玲瓏果然婉如仙子下凡,一身卓然不群的氣質,不愧「艷冠坤伶」的美譽。

待到她換過男裝,一掃先前清麗的女兒姿態,只覺眉宇間英氣逼人,目光深邃,全身充滿自信堅定,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硬朗而明快的氣息,爽朗灑月兌,直看得台下的男子都面露羞愧。

柳如玉看了眼她的便宜老爹柳子讓︰這里或許只有這個男人可以勉強上台拼一拼美貌了。再看其他的女眷,大都露出了一副近乎痴迷的表情,柳如玉邪惡地繼續想象︰幸好大家都知道台上的是個假相公,否則台下的一眾男賓還不得上台把她狂扁一頓。

她轉眼再看,現她的姐姐柳如冰居然也看直了,旁的也不顧,只是目不轉楮、一動不動地盯著台上,心下微微嘆口氣,便也學著她的樣子傻呆呆地看著。前次她用了點心計把聶小茜留下來,本該是高興的,卻慢慢現聶小茜神智變得有些失常,一旁的嬤嬤丫鬟對自己雖然和以往一樣體貼周到,但是眼神里也不免多出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兒。以往最是親熱的宋嬤嬤現今看見自己就像見了什麼鬼怪一樣。她的便宜老媽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怪怪的,明顯對姐姐柳如冰要更親熱溫和得多。將這點點滴滴的片段集合在一起,她這才現自己一片好心卻做了壞事,可偏偏又無力彌補,只能任由著這種趨勢展。她不敢再造次,只好一絲不苟地扮正常小孩,好在身邊就有個孿生姐妹做參照範本,也不必太過費心思考怎麼掩飾自己偶爾露出的小聰明。

柳如炅想拉千鳥一起到觀眾席里看戲,千鳥卻非要回後台。兩人在觀眾席入口的走廊處爭執了一會兒,還是分開了。柳如炅只好一個人找個座位坐下。

這些都被柳夫人看在眼里,問身邊的丫鬟那女孩是誰,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只得悄悄吩咐了個丫鬟去跟蹤查探。才吩咐下去,便有人悄悄來報說是有數十個乞丐上門來要喜錢。家里有喜事,有乞丐來要喜錢是正常的事情,這筆開銷一般並不大,也不過每人賞幾個銅子便好。她心中有些怨氣,道這掌房怎麼突然如此沒了主見,針眼大點兒的事也要來打擾自己。正要打了這僕人,卻听見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有叫爹喊娘的,有叫老爺夫人開恩的,也有打著片兒唱數來寶的,那些聲響混雜在一起儼然要蓋過了台上的歌聲。這時,不只是柳夫人知道這門外的事情鬧大了,其他的賓客也都知道來了群找茬的。柳夫人頓時覺得顏面無光,便要出去理論,卻見一群人沖了進來。

這一眾花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蓬頭垢面,一臉淒苦相。大多一手拿只粗瓷大碗,一手用竹竿在上面敲得叮當作響,嘴里喊著餓。那唱數來寶的臉上擦了一層白粉,大冷天後頸上卻插了把破蒲扇,專揀些不吉利的話來唱,他唱一句,眾丐便嬉笑著和一句。還有人拿著幾條粗壯的蛇舞來舞去,四處嚇唬人。幾個丫鬟嬤嬤都尖叫著跑回內院。他們見圍觀的人漸漸增多,不以為恥,反而賣力地弄出更大的響動。

柳夫人看得直皺眉,這樣的潑皮無賴應付起來最是麻煩,他們做起事來不僅不顧臉面,甚至常常不顧法度、為害鄉里、作惡多端。也不知道家里有什麼得罪了這伙人,非要今天來鬧騰。若是招呼家中的護衛出來打跑他們,他們不知又要耍出什麼無賴伎倆。

賓客們中女眷居多,都不知出了什麼事情,慌慌張張地擠成一堆;其中一些個膽小的乘著沒人注意,便悄悄地溜了。四喜社的人見台下一片混亂,只得停了演出,縮在後台不再出來。

柳如炅見是一伙乞丐來鬧事,想躲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

那帶氈帽的男孩沖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見他了,拿手一指,大聲喊道︰「師叔祖,就是這個臭小子打了我。」

山影拿眼一看,笑道︰「呵呵,師佷孫,你確定就是他打你的?他看起來比你小很多啊。」

帶氈帽的男孩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沒錯,就是這個臭小子,他偷襲我,才讓我沒有還手之力的。」

柳如炅忿忿然地大聲回應︰「你們原本就以二對一,輸了是你技不如人,卻偏要找來這麼些幫手來我家搗亂!是我打輕了你。」

柳子讓一听,原來是小孩子打架。雖不高興兒子的行為,但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落了面子,他看那長著絡腮胡的大漢雖然邋遢至極,卻像是他們的頭,便朝他作揖道︰「在下是這府中主人柳子讓。這位大哥,不知當如何稱呼?」

「江湖人稱山影的便是在下。」山影見他不卑不亢的神情也有分好感,還了一禮。

「原來是山影大哥。依我看,這小孩子們鬧出的事情,我們當大人即使操碎了心,卻又能管得了幾分呢?」柳子讓頓了頓,朝他走近兩步笑道,「今日正是我愛女滿月。您既然來了便是我府上的客人,不如坐下來,我府上備有些薄酒吃食,我們可以慢慢談。」

「如此倒也不錯,只可惜,我手下眾人卻似乎沒地落腳,怕是多有不便。更何況,這事不是小孩子打架這麼簡單。你家小子私藏了我們幫里的叛徒,今日他把那女孩兒交出來,我們便了了這樁事,若是不交的話,恐怕就要問問我這雙拳頭了。」山影雙手用力一捏,便听見骨節  啪啪地作響,他皮笑肉不笑地接著說,「你一看就知道是個讀書人,若是傷了筋骨,筆都動不了的話,那就不好了。」

柳夫人一听說要交個女孩兒出來,回想剛看到的那一幕,知道此話不假,便想偷偷找回那個跟蹤而去的丫鬟,看那女孩兒去了哪里,領來還了便是,省得跟這幫江湖人扯不清。

柳子讓正在沉吟間,柳如炅沖口而出︰「是你們誘拐了那女孩兒,她不過是逃離了你們的魔爪而已,何來叛徒一說?再者她已經被我送走了,你們算是白來了!爹爹,這不過是一群破皮無賴而已,以爹爹的身份地位又何須跟這種人多做糾纏?直接將他們打出去便是了!」說著便作勢要開打。

「炅兒!」柳子讓忙喝住他,「不得無禮!」

山影卻不管柳子讓的喝止,盯著柳如炅看了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不錯,不錯。這小子年紀雖小,膽色倒是不差。」他笑了一會兒,面色突然一冷道,「小子,你這麼沖動地對待長輩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既然想打,那便依了你,這樣,」他打量了一番後,道,「如果你能接下我兩拳而不死,那我便離開,不再過問你們之間的事情。你看,如何?」

柳夫人一听,慌忙跑過去將柳如炅拉到自己身後︰「不行,我不同意!」

卻听柳如炅在身後好奇地問了一句︰「那如果我死了,又當如何?」柳夫人臉色煞白,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說出什麼挑釁的話。

「哈哈哈,」山影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才道,「你既然已經死了,又怎麼管得了身後事?就算我跟你有什麼約定也是無用,因為結果如何,你已經看不到了。怎麼樣?答應了嗎?」

柳如炅掙月兌母親的束縛,昂道︰「當然答應!」

山影又道︰「小孩子,你會不會太沖動了點?你知道你付出的賭注可是你的生命,那個女孩兒有那麼重要嗎?」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然救了她,便不會活著看她再入你們丐幫!」柳如炅朗聲答道。一旁的柳夫人卻已經感覺頭重腳輕、搖搖欲墜。

柳子讓也顧不得客套了,朝身後揮了揮手,府中十幾個侍衛便手執各色武器從四下里沖出來,朝那群乞丐身上招呼。

只見山影拳腳翻飛,不消一刻便把那十幾個練家子都打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殺人了!殺人了!」開始還當看熱鬧的人們紛紛尖叫起來,四下逃散,倒是有幾個跑得太急了,扭傷了腿腳的。

山影不緊不慢地逼近柳如炅,笑道︰「好了,臭小子,我們倆可以毫無顧忌地履行我們的賭約了。」

「好!你最好不要手下留情,否則,我以後一定會找你報仇的。」柳如炅倔強地盯著他,迎著他凌厲的氣勢卻不後退一步。

「哦,給誰報仇?那些沒用的侍衛嗎?」山影不屑地看了眼那些一動不動的侍衛,啐了一口。

「當然!」柳如炅沉聲應著。

「好得很,如果那樣我定然等著你。」山影又逼近一步。

柳如炅忽然跪地朝他父母喊道︰「爹!娘!孩兒不孝,文不如大哥,詩不如二哥,琴棋書畫樣樣稀松,卻只會給家里惹事。孩兒今日若死了,來生定來報答爹娘的養育之恩。」說完緩緩拜了三拜。

「行了,行了,你到底有完沒完?!」山影說著,便使出了一記長拳,急如流星,直奔柳如炅的面門。柳如炅身子向後一仰,匆匆偏頭,那拳便擦著耳朵過去了,拳風過處,絲翩然紛飛,耳廓傷處滲出滴滴殷紅的血來。

柳夫人見狀頓時昏了過去。

山影收拳笑道︰「躲得好!如此,再看我第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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