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傾城 十四

作者 ︰ 余慕仁

「皇兒!母親為了你也要活下去!」慕容楓一邊吃著炖的補品,一邊在默默的和月復中胎兒對話。雖然她什麼都不想吃,可是,一想到月復中的胎兒,就強迫自己開口多多的吃東西。「你是父皇和母後唯一的骨肉,你是你父皇生命的延續,你若是傷到了,你父皇無論在哪里,都不會安心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母親相信,你父皇絕對不會有事的」楓一邊想著,一邊用調羹在炖盅里慢慢攪動著,其實,無論什麼樣的東西,此刻在她口中也不過是味同嚼蠟。「皇兒,這些東西的味道,你喜歡嗎」又放入口中一口食物,楓緩緩說道。眼淚又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來天,慕容楓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了下來,可是,很明顯,她越來越沉默。常常獨自沉思,沉浸在和杰度過的那段最美好的時光當中,雖然那時光是那麼短暫,但是,在那麼短的時光中,杰卻給了她有很多女人一生都經歷不到的愛和溫柔,他的眼神,他溫柔的聲音,他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撫模,他深情的吻……每一點,每一滴,都清晰的流淌在她的記憶中。

這記憶給她信心,面對以後的日子,也給她勇氣,一定要平安的生下月復中的孩子,若是男孩,她要使他太太平平坐上大習的皇位,因為,出征前杰曾經在枕畔堅定的說過‘朕更要給我們的皇兒打下一個海晏河清的江山’。如今,話猶在耳,可是說話的人卻生死未卜!

雖然楓心中依舊悲慟欲絕,但是,從外表看,卻一天天變得開朗起來。臉上,也現出了紅潤。她知道,自己的命此刻開始,已經不再屬于自己,杰的生命正在自己的體內延續。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倒下。

楓怎麼也想不到,在萬里之外,杰同樣在痴痴的念著自己。

他和騎兵營的將士在蔥嶺的深處已經被圍困將近半個月了。原來,那天發現兀茲王潛逃之後,杰帶領騎兵就奮起直追,但是,兀茲人對環境適應,道路熟悉,所以,一時難以追上,開始時,寒風夾雜著大雪紛紛打在臉上,使人眼楮都睜不開,僅憑著對方位的判斷,一直向前疾馳,可是,慢慢的風雪停了。烏雲片片散開,明月的清輝灑向大地。借著月光,兀茲王逃離的行跡清晰可見。杰大喜,下令加快馬速。沿著兀茲王逃離的行跡追蹤下去!

可是,兀茲王並非無能之人,剛才一敗卻是他始料未及,天氣惡略,再加自負于自己對環境,天氣的適應,使他犯了輕敵的大忌。他沒想到,杰正是利用了這樣的環境作為行動的掩護,再加上衣著的迷惑,才能夠順利的突襲得手。等到營帳被燒,兀茲軍才反應過來,可是這時杰的大批隊伍已經趕到,所以,幾乎沒有還手,就已盡數被殲。所剩人數不過十之一二。

大習軍隊在後面窮追不舍,開始時兀茲王心中慌亂,只顧逃命,可是,漸漸的,他開始冷靜下來。忽然想起因為閼氏國趁兀茲專注對付大習期間頻頻擾亂後方,所以他分出一部分軍隊駐扎在蔥嶺附近。念及此,他計上心頭。調整好方向,開始向蔥嶺方向奔去。

天光見亮,杰忽然發現地勢由平坦慢慢變得狹窄,而且多河床河道,他開始放慢馬速,再看雪地上,白茫茫一片,哪里還有兀茲人的馬蹄印。杰暗叫不好,自己只顧向前追擊,從何時起馬蹄印消失的都沒有發覺。現在不就是請君入甕之勢嗎?出口狹小,若是對方軍隊從兩邊埋伏,用箭攻擊,恐怕一個都逃不出去。他迅速觀察一下地形,發現旁邊山脈山腳還算平緩,半腰以上突然陡峭,忙大聲下令到︰「全部上山。」跟隨而來的將士一听,紛紛騎馬上山上行去。約莫半個時辰,山腳下傳來兀茲王的笑聲︰「皇上,這麼快我們又見面啦!你還不錯,居然這麼快就發現自己上當了。我還計劃著要你再往前走一段呢,那樣,你就只能束手就寢啦,哈哈哈,不過,這樣也不錯,你們就只能在上面好好地呆上一段時間了。折斷蒼鷹的翅膀。這個游戲有意思!哈哈哈」杰知道他想把自己的隊伍困在這里,等自己彈盡糧絕的時候投降。他沒有理他,繼續命令將士向上走。因為他知道,高處易守難攻,箭羽更是難以企及。到了山腰以上,杰才發現,原來上面有些座早已荒廢的土堡,不知荒廢了多少年,從山腳下看不到,這里人跡罕至,估計從來就沒有人發現過。這些土堡早已經喪失了原來的模樣,只剩下一些被風化的斷壁殘垣。雖有積雪覆蓋,但還是能夠依稀辨別,這里曾有上去的道路。杰頓時想起,據漢書記載,在蔥嶺深處,曾經有過多個小國生活,莫非這就是那時城池的遺跡嗎?先不管那麼多,畢竟是天無絕人之路,至少這殘存的土堡遺跡在暴風雪來襲時可以派上用場。于是杰奮力叫大家進入土堡之內。

「這里人跡罕至,地處隱蔽,你的兵馬是不會找到這里來解圍的」從山腳下又傳來了呼喊的聲音。因為地處空曠,兩面都是山谷,所以,聲音听的很清楚「我們大王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談談條件,若是你肯將慕容楓送來兀茲國,我不但可以立即讓你出去,而且還可以保證,兩國罷戰,永不相犯……」杰听這話咬牙切齒,從背後摘下弓箭,用力拉圓,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就射了出去。只听遠遠傳來「啊!」的一聲。

「好箭法!」兀茲王的聲音遠遠地響起「好吧,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一切又復歸于平靜。

看著目前的處境,杰陷入了深深地憂慮之中,他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此處地形有利,易守難攻,兀茲人一時半會兒攻不上來,如此拖延時日,若是外援趕到,突圍並非沒有可能。可是,外援何時到達,是不是找的到這個地方,卻是難以把握,「若是時日一長,自己失蹤的消息傳到京城,被皇後知道該怎麼辦呢?她月復中尚有孩兒,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打擊?」一想到楓會為自己擔心,憂慮。杰的心中就忍不住隱隱作痛。恨不得飛奔至楓的面前。可是如今,恐怕插翅難飛了。

兩天過去了,還是沒有援兵來到。寒冷似乎使得饑餓更加猖獗。有些士兵的眼神中開始透出絕望的神色。

雪花,又開始紛紛落下來。天幕,也漸漸變暗。山上溫度比不得平地,更是寒冷萬分。將士們都凍得得瑟瑟發抖。雖然有帶著火石的將士點上了幾堆篝火。可是寒冷,似乎並沒有因篝火的存在而減少一分。雪花,越來越大,在火光的映射下跳著奇異的舞蹈,又在火焰的上方消失。

杰靜靜地靠牆而坐,仰頭望著空中的飛雪。他的眼神迷離,似乎要透過重重黑幕追尋一張明媚的笑臉。風穿過高低不一的土牆,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在唱著一首相思的歌。「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杰輕輕吟道。此刻,他心中沒有別的,只有慕容楓。桃花林中的美妙背影,馬上救自己時帽子掉落一瞬間飛瀉而下的長發,盈盈含淚的目光,洞房花燭時的嬌羞……一幕一幕涌上心頭。「不!我絕不能困在這里,楓,我們在一起的時光是那麼短暫,我還沒有來得及給你幸福;欠你那麼多,我還打算要用一生來償還你,我答應過你此生再不負你,怎麼可以困在這里!讓你傷心?」想到這里,杰的眼神慢慢發出亮光。他站起身。身邊的副將也慌忙跟著站起來。杰朗聲道︰「我們一定要平安的返回故鄉,殺馬吧!」「殺馬?」副將似乎沒听明白杰的話。「听說馬肉的味道不錯,我們的馬匹不少,夠吃一陣子的。」杰故作輕松道。其實他最愛惜戰馬,所以,即使餓了兩天也不曾下令殺馬。他的話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令所有的將士都听到,听到杰的話,大家的眼楮頓時有了光澤……

全都跪在地上,齊齊呼出「多謝皇上」

杰看著跪在地上的將士,微微點點頭,說道「都起來……你們和我出生入死……都辛苦啦。記住,我們一定要回去和家人團聚。」

「是!」他們忽然生出一種誓死保衛皇上的雄心。

饑食馬肉,渴嚼積雪。剩下的就是等待!

中間兀茲人曾試圖登上山峰,可是,並沒有佔到便宜,反而損失了不少人。以後,他們不再試圖登山。只是在下面圍困。兀茲王就是要用寒冷和絕望消磨杰的斗志。

「皇上?皇上?」杰剛閉上眼楮,忽然听到那個能讓心都醉了的聲音,忙睜眼一看,慕容楓一張俏臉正貼近的看著自己,面若桃花,眉目含情。杰興奮的瘋了一樣的站起身,一把將她抱在懷中。緊緊地抱在懷中,似乎恐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一樣。好久,杰松開臂膀,看著楓,楓的臉色淒涼,雙眼含淚。杰大為心疼,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柔情的問道︰「楓,你怎麼哭了?」可是,楓有回答,眼淚一直往下流……「楓,不要哭,不要哭……朕見你哭,心都碎了。」杰再一次擁緊楓,慕容楓滿含淚花的雙眼深深地望著杰,深情懇切。輕聲說道︰「皇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我絕不會離開你」杰低頭回答她,卻發現慕容楓不知何時竟已經走遠了。「楓,你去哪?」杰慌忙舉步追去,卻突然腳下一絆……睜開眼楮,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寒風刺骨,呼呼而過。原來是南柯一夢。可是,夢中,楓淚流滿面的樣子竟清晰的還在眼前。

杰只覺得胸中似有什麼力量一直在胸中沉積,膨脹,越來越重,堵住了每一個呼吸的出口,「楓,我沒事,楓,你听見嗎?我一定回到你的身邊……不要哭,不要哭……」杰對著黑暗大聲的喊道,如果再不喊出來,他都要瘋了。

在寂靜的夜中,這聲音越發顯得淒厲蒼涼……

夜風呼嘯,撕扯著杰凌亂的頭發。雖寒冷刺骨,可是杰卻仿佛全然不知。

周圍的一切靜得可怕。只有巡邏的士兵邁步時盔甲踫擊的聲音顯示出這里還有生命的存在。天空仿佛濃墨潑灑,沒有一絲星光。杰凝視著手中那顆明珠,明珠在暗夜中發出淡淡的光暈,現出杰清瘦的面頰上掛著的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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