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蘇姐姐已經離開了,我們還要繼續待在並州城嗎?」。芍藥盯著路南非,不解的問道。吃完飯路南非就拉著自己出來散步,現在兩個人已經漫無目的地溜達了快兩個時辰了。芍藥雖然並不覺得累,但是陪著這個一直沉默的師父這樣散步的確並不有趣。路南非的話癆簡直是有名的,此時一反常態,讓芍藥十分不適應。
「誰說我們留在這里是為了蘇沐雨?」路南非說。「那個無情無義的家伙是否在這里跟我有什麼關系?」
「那是為什麼?」芍藥問道。
路南非繼續沉默了一下,說︰「為了……躲避月神。」
「啊?」芍藥更加疑惑了。
路南非一瞬間失神,好像回憶起了什麼,俊美的臉上一雙金色眸子在月光下閃閃發亮。「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因為某件事情得罪了月神,于是一直過著居無定所東躲西藏的生活。現在,終于躲到這里來了。」
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沒有安定過。芍藥感到一陣心痛,「一定很辛苦吧?師父。這樣的日子,心比任何人都累對吧?」
路南非看著芍藥,不在乎地大笑幾聲︰「傻芍藥,這有什麼啊?」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渺遠起來,「才不會覺得辛苦。對于我來說,這樣的生活反而有趣一些。」比起一個人孤寂的生活,某種威脅的存在反而成了活下去的支柱,否則,熬過這麼漫長的歲月,才是最累的事情。那個人,也是這麼想的嗎?
芍藥怔了一下,忽然發覺自己一個小小的花妖實在不能理解神算。「可是,師父並沒有用匿息術啊怎麼會不被月神察覺?」
「想躲起來,不是一定要用匿息術的。」他懶懶地說,「月神的法術雖然可以遍布所有的地方,但是因為跟人類一樣,注意力雖然可以分散,但是總會有所偏重,這樣就會造成尋蹤法術的盲點。明明在月神的法術範圍內,但是因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另一個地方,所以就可以利用這個盲點了。」
「听上去是很容易啦。」芍藥小聲說。「可是,師父又怎麼能知道月神的法術盲點所在呢?是用了什麼厲害的法術嗎?」。
「不是法術。」路南非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是與生俱來就有的直覺。大概天下間能感受到這一點的,只有我一個人吧」天生的金瞳,天生的天賦,毀了自己的生活,卻也拯救著自己的性命,的確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或許真如雨所說的,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一切都是宿命。
芍藥剛想說什麼,前面忽然傳來打斗聲。路南非一拍手,笑道︰「呀?難道有好戲看了?」說完快速向前走去,芍藥無奈地跟上。
前面的一片空地上,十幾道影子纏斗在一起,其中一道雪白的身影跟一道金色的身影在夜色下格外耀目。圍攻它們兩個的是十幾條黑影,除了通身漆黑的皮毛與綠瑩瑩的眼楮,外形跟雪狼逸和幾乎相同。招琪跟逸和雖然是很強大的妖魔,但是不知為何力量有所減損,而且對手眾多,個個身手不凡,即使他們兩個全力周旋,也始終無法佔上風,招琪的一只翅膀甚至受了傷,鮮紅的血液在金燦燦的羽翼上顯得觸目驚心。
「師父,那是什麼?」芍藥眼見此景,有點害怕,貼緊了路南非。
「這是雪狼的首領被妖魔道上的墨狼流圍攻了雪狼是群居的妖魔,首領落單的情形可真是不多見啊」路南非饒有興致地說著,一副準備袖手旁觀的樣子。
墨狼流是妖魔道上很有名的一支妖魔群,由世上僅有的十八只墨狼組成。說它們是世上僅有的確不假,它們也曾擁有同樣雪白如銀的美麗皮毛,是雪狼一族中的佼佼者,後來卻被自己的族群驅逐,並被剝奪了作為雪狼象征的白色皮毛。它們恨極了雪狼族,墮入妖魔道的深淵,自詡為墨狼一族,尋找一切機會獵殺雪狼。它們本來就實力超群,現在聯合起來,成為妖魔道上大妖魔也不敢輕易招惹的妖魔群體。
「師父,我們要不要……幫它們?我是說,幫靈雀?」芍藥猶豫地問道。
路南非拽著芍藥後退了一步,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幫?怎麼幫?不光不能幫,你還要躲遠一點。你跟它們的實力相差太過懸殊,當心剛剛靠近就被它們必殺技的余波傷到。」
路南非站定之後,接著跟芍藥說︰「這麼好的戲不看,非攙和進去做什麼?」
招琪听到了路南非的聲音,頓覺有了希望,忙開口說︰「神算,您跟我們靈主大人相識多年,若此時相助,靈主一定不會忘記您的恩德。」
路南非懶洋洋地說︰「在下區區人類,卷入妖魔的是非中,不太好吧?再說,」他頓了頓,哼了一聲接著說,「最近我恨你們靈主恨得要死,為什麼要幫你們?」
招琪心中一涼︰听說路南非性情怪誕,心冷口冷,跟靈主的確是一路人,果然如此。難道這次真的要斷送在此地了嗎?
為首的墨狼充滿譏誚之意的陰沉聲音傳來︰「招琪,我們的過去都何等相似,你應該同我們一樣,痛恨雪狼才是。為何現在竟然幫著逸和這個家伙?難道你已經毫無尊嚴可言了嗎?」。
招琪听到「過去」這兩個字,怒意大盛,冷冷回道︰「我並不是幫逸和,只是幫自己而已。我跟這只雪狼不是朋友,只不過現在的敵人恰好一致」
墨狼不屑地冷笑道︰「愚蠢你竟然把應該視作盟友的我們當成敵人既然這樣,就讓你跟逸和一起去死好了」
墨狼流的攻擊更加猛烈了起來,逸和血紅的眼楮瞪得很大,長長的獠牙從口中探出,怒吼一聲,再次集中力氣做最後的頑抗。
路南非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干脆悠閑地坐下來。
「靈雀招琪是她最喜歡的妖魔,你果然不打算幫它嗎?」。一個女子的聲音從路南非身側響起,這聲音清冷動听,透著一股倨傲,卻不惹人討厭。
路南非扭過頭,看著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身側的神女,滿臉輕浮的笑意︰「喲,在這里能見到神女月奴,真是稀罕極了」
月奴的臉上明顯露出對路南非這種輕浮目光的厭惡,說道︰「這世間盡歸月神掌管,我出現在任何地方都沒有什麼好稀奇的吧你還真是鎮靜,就不怕是月主派我來除掉你的?」
「若真是如此,恐怕神女早就動手了吧比起這個,我倒寧願相信是多年不見,神女定是想我了,才來找我。我可是一直很想你的啊月奴。」路南非調笑著,一只手伸向月奴。
月奴氣極,一下子打掉路南非已經伸到半空的手。因為用力過大,路南非防備不及,手被拍開的同時,食指戒指上瓖嵌的一顆珠子被生生打落,飛出好幾丈遠,落到前方妖魔亂斗的戰場上。
「你……」路南非下意識地向前幾步想取回珠子,但是看到前面無比混亂的場面,知道想順利拿回來是不大可能了,只好作罷。灰溜溜轉身回來,揉著手又痛惜又無奈地對月奴說︰「姐姐,你下手也太狠了點吧?那可是新款,很貴的。」剛說到這里,注意到月奴的眼神,馬上禁口不言了。
月奴看到路南非這副樣子,心里不禁暗暗好笑,但是依然冷著臉說︰「你活該如此,怨不得旁人。」
路南非幽幽地嘆了口氣︰「罷罷罷。只當是破財免災了,都說美人踫不得,今天果然應驗了。」說完強打起精神,問道,「對了,既然不是為月神而來,那你是為何而來?別告訴我你也是吃撐了閑逛結果踫巧遇到我了。」
月奴沒有理會路南非的挪揄,她的確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路南非,憑著對月主這麼多年的了解,找出月主布控的法術有可能出現盲點的地方,然後再一一查尋,最後終于找到他。經過這一番折騰,她深切體會到路南非與生俱來的可以躲避月主的天賦是多麼神奇。听路南非這麼一問,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找你是為了雨的第三縷魂魄。」
路南非哼笑說︰「不會吧?難道你也對這個感興趣?」
「當然。那第三縷魂魄里有聖童掌握的最厲害的法術,誰不想要?」
路南非听罷,干脆大笑︰「得了吧神女,你唬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雖然這世上有很多人在覬覦聖童的第三縷魂魄,但是打死我也不相信,這些人里會有你」
月奴一直冰凍的表情終于有點變化,她一把抓起路南非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少廢話人人都知道她把藏匿第三縷魂魄的地點放在了你這里,快說,在哪里?」
路南非對月奴突然的變化毫不在意,輕描淡寫地說︰「我不知道。」
「什麼?」
「她的確把地點信息存放在了我這里,不過,我並不能找出來。因為只有雨才能知道那信息被存放在了我的哪一塊記憶里,所以只有她將我的那部分記憶解封之後,我才能想起來。現在,您可以把手拿開了吧?」路南非說著,趁機向衣領上的那只縴縴玉手模去。
月奴不甘心地迅速放開了手,路南非模了個空,只好悻悻地順勢整理了一下領口。
「既然這樣,那麼,她什麼時候會去取第三縷魂魄?她會在哪里出現?」
路南非欲哭無淚地說︰「這家伙的心思一向古怪,我哪里會知道她的行動計劃?」
「如果她出現,去找那縷魂魄的話,你一定要通知我。」月奴皺眉說道。
「那我會得到什麼好處呢?」路南非此時恢復了嬉笑**的表情,盯著月奴問道。
「你這樣對我,就算是月主不知,聖童也不會放過你的。」月奴冷冷地說。
路南非的眼神閃過一絲落寞,但是轉瞬即逝,他若無其事地說︰「若她在意,早就在意了。我有什麼好顧忌的?」
月奴卻捕捉到了路南非的那個罕見神情,這個從未正經過的家伙,竟然藏著這麼深的悲傷,她想著,似乎被那落寞感染,不覺呆了一呆。她迅速回過神來︰「如果你肯幫我的忙,她就不會完全恢復記憶,就不會去做那些無謂的事情。如果雨的記憶只恢復到這種程度,反而是月主希望看到的局面,月主一定會原諒她,讓她做回聖童。這樣對她不是很好嗎?至少老實地留在月主身邊她會很安全。而且,那第三縷魂魄里的法術,可以歸你所有。」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些法術,而是阻止雨恢復所有的記憶。但是,你怎麼也會希望她做回聖童呢?如果雨徹底恢復記憶,她就永遠也不可能乖乖留在月神落了。這不應該是你更希望出現的場景嗎?」。
月奴的臉色難看起來︰「我雖然很不希望聖童回來,讓月主身邊和心里永遠只有我。但是,我更希望月主開心。我知道,自己永遠也取代不了聖童在月主心里的位置。我更知道,只有聖童重新回到月神落,月主才會真正開心。就是這樣,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
路南非笑嘻嘻地說︰「知道啦。我啊,可是最喜歡幫美女的忙了,嘿嘿。」
月奴把視線從路南非滿是猥瑣表情的臉上移開,前面的妖魔混戰已經接近了尾聲,招琪跟逸和精疲力竭,身上多處受重傷,只是靠著最後一點意志在戰斗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是她最喜歡的妖魔,你真的不打算救它們嗎?」。
路南非說︰「你看它們像快死掉的樣子嗎?我可沒有出手,要說救,也是你救了它們。」
月奴不解地向前面看去,墨狼流的利爪馬上就完成最後一擊,這時,地上滾落的那顆珠子發出幾道刺眼的光芒,幾根附著法術的細針直射向幾只墨狼,墨狼一揮狼爪,輕易將那針撥開,不料剛剛觸踫到那些細針,一陣煙霧散出,里面纏繞著神算的法力,瞬間籠罩了一切。等墨狼將那些煙霧用法術吸走,眼前已是空空如也。雪狼逸和,靈雀招琪,還有神算等人,統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