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30
第二十四章蜀道前，桃林里，絕望的兩條路（二）
那人再次一清嗓子，滿意地看了一眼露出緊張神色的楚三千，朗聲道︰「自從一年前咱天朝的通天皇帝嗝屁，咱西涼兩萬里桃花一夜之間盡皆凋落，然後在新帝登基的當天夜里又奇跡般的全部開放，讓新帝改歷桃花，大赦了西涼，西涼城就沒有再安生過。八十一座老城中，雖然就數西涼城年齡最大，但也就屬它防衛最薄弱。大赦放出的強人中有兩個人，一個姓獨孤，叫獨孤小龍，一個姓王，叫王混。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想必小哥都听說過」
見楚三千緊張地點了點頭，這人有些失望于不能詳細訴說兩人的故事。接著說道︰「官府以為這兩號人物一定會勾結在一起，狼狽為奸，但他們錯了，錯得很離譜。兩個人都是當世大英豪，卻偏偏尿不到一個坑里去，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也不順眼。從頭到腳就從來沒有聯手過。而且那是今日一小斗，明日一大斗，各自糾結一幫匪徒，打得不亦樂乎」
見其停了下來，楚三千忙緊張問道︰「那後來呢？這和西涼城又有什麼關系？」
「後來？」那人搖頭嘆息道，「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兩個人都想在咱們西涼城扎根，結果就給西涼城帶來了大麻煩。你想啊？西涼城防衛本來就很弱，哪經得起這兩號人物的攻打？打了不多久，城主就支撐不住了，咱西邊的囚龍關又只是防衛北齊，不好調來，其他大城也都不願意調兵。好在這兩個人物互相看不順眼，不僅不聯手，還時不時偷襲對方的窩點。本來的攻城戰就變成了三方混戰，甚至這兩個人物互相打反倒多過攻城。一年下來，倒是形成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局面——咱西涼城還是官家的，城門外卻多了幾個入城的收費站，卻是這兩個匪徒的！」
楚三千猛眨了幾下眼楮，緊張得聲音都有些沙啞，「那咱西涼城不是很危險？咱們進去不會被殺了吧？」
那人大笑道︰「這個小哥倒是可以放心，雖然過江龍和混世魔王都是大盜，卻都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並不會對我們這些人動手。他們都發出話來，他們要的是城，要的是財，要的是人，卻不會要人命。」
楚三千大出一口氣，想了想才撇嘴道︰「什麼君子！當了賊還想讓人家說他是君子，真好笑！就像是我家大黃吃了屎還想（•••）舌忝小丫臉蛋，哼！被我一腳踢飛了好遠」
那人大愕，幾人也都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一直未開口的人忽然點頭笑道︰「小哥說得對，狗吃了屎，自然不應該去（詭異的河蟹）舌忝人的臉。可我覺得，狗吃了屎是因為它喜歡吃屎，並且不以為吃屎有什麼不對。你家大黃吃了屎想（無語啊！這都河蟹！）舌忝你家小丫的臉，是因為它覺得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對。是嗎小哥？」
或許是听到「你家小丫」，楚三千臉上一紅。但听出了那人意思，楚三千還是反駁道︰「但這樣總是不對的！」
幾人都沉默下來，那人繼續說道︰「可是小哥，你家大黃只是單純的想（•••）舌忝一舌忝你家小丫臉蛋，並不在乎你怎麼想？」
楚三千點頭又搖頭道︰「我管它想什麼，反正我以為這樣不對我都只能看不能親，它一條狗不僅親了，還想吃了屎以後再親，哼！當我不存在啊？！」
那人沉默，垂下頭來，腳上卻沒有停。楚三千以為他承認了他說得對，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就在這時，那看起來最喜歡說話的老四看也不看他，突然問道︰「照小哥的意思，那過江龍和那混世魔王應該殺了我們這些人了？」聲音中，突然多了一層極難察覺的冷意。
楚三千臉上露出愕然神色，停下腳步。片刻後撓了撓耳朵，三兩步追上這幾人，辯解道︰「我可沒有這麼說」
「那小哥是什麼意思呢？」那人嘴角露出笑意，嘿嘿說道，「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但吃了屎的狗又很想親親漂亮姑娘的臉蛋。你說這樣是不對地，意思不是它不應該親漂亮姑娘的臉蛋嗎？不就是讓它不親嗎？?不就是讓那兩個人隨意殺掉進出西涼城的百姓嗎？」
楚三千搖頭，胸有成竹道︰「我覺得那是錯的，那也真是錯的。但在狗眼里，那是對的。在它眼里是對的，在它世界里就應該是對的。如果它不親，在我眼里是應該的，在它自己眼里就是錯的。如果是我，我寧願做在我眼里是對的的事情，也不做人家看來是應該的，在我自己眼里卻是錯的的事情。」
「所以我說，雖然在我眼里那什麼獨孤小龍還有王混做得有些討嫌，但要是他們自己覺得那是對的，那就是對的。用不著管那是真對還是假對！」
「嗯！就是這樣！」
那低頭看著自己一只腳在前，一只腳在後的人突然抬頭誠懇問道︰「要是他覺得那樣做也是不對的咱們不是都要去死？」
楚三千低下頭再次撓了撓耳朵，小心翼翼說道︰「既然他一開始就選擇這麼做，想必他也是真就像這麼做的」
那人臉上有一剎那的解月兌，微笑著看著楚三千問道︰「小哥從哪里來？」
楚三千指了指西南，「就那邊，最邊兒，桃淵旁邊的桃林，我們村一共有十三戶人家，只有我爺爺來過大城。」
那人看著楚三千清亮純澈，隨著地面游動，卻一絲不顫的雙瞳，片刻後搖了搖頭，重又沉默。
楚三千彎腰抓起一抔石土，雙手捧著迎著風突然一撒，灰色的煙塵彌漫向東方，留下陽光清清晰的光路。楚三千輕輕拍了拍雙手，拍出一陣灰塵，看著那陽光留下的路呵呵傻笑，像極了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用滿是灰塵的右手撓了撓腦門兒，楚三千顛顛跑到那老四旁邊問道︰「除了這個，城里還有哪些大事兒啊？」
三個時辰後。
遠遠地看到了西涼城的高高城樓，和城樓前方的簡陋收費站，幾人都長出一口氣，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城牆上長了肉質茅草，正是西城牆牆角楚三千養著的那種。春來先發，女敕綠了枯黃一片。
他遠遠地看著這座生活了十六年的老城，恰當表現出震驚表情，仿佛為其雄偉所傾倒。
西涼城深處，最大的家族宋家，一如往常，大門緊閉，平平靜靜，誰也不知道里面發生過什麼。
片刻後，楚三千從震驚中恢復，看著那收進城費的強壯賊人緊張問道︰「他們真不會殺了我們嗎？」
話說完臉上已經露出不自然的羞澀，因為前方，排隊進城的西涼百姓，個個平平安安，似乎真的沒有少一根寒毛。
幾人都哈哈大笑，不知何故，這笑聲卻沒有三個時辰前初見時的笑聲爽朗。
楚三千越加擱不住面子，最先跑上前去，老老實實排隊，不敢回頭看向幾人，讓他們看出自己臉上的羞紅。
那幾人卻都沒有排隊，而是直直向前，走向那狹窄的收費口。
楚三千看到那里。所有的匪人都單膝跪地，向幾人行禮。
那老四轉頭，看到楚三千震驚的表情，蒼白的臉色，和抓緊衣衫的拳頭。一語不發。
然後幾人走入城中。
然後，楚三千不用交買路財，呆呆走進了城門。
城門正中心看了半晌，堵了人流，堵了車馬，卻沒有人走過來趕他走——城中守軍，自然看到這少年沒有交買路財。
許久後，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楚三千慌慌張張讓開中道，像極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然後離開，隨著人流走入城中，夕陽西下。
暗處走出一人，赫然是和他一路同行的幾人中的一個！
這人皺眉看著楚三千消失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少年的行跡並無絲毫可疑，但他總覺得，這少年，不簡單！大哥也定然覺出了異樣，所以才讓他再查看一番！
低頭想著這少年的一舉一動。突然，這人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道微光——
第一次來到西涼城，看到西涼城西門的人，怎會棄了雄偉城樓和嚴陣以待的赤甲軍將，反而看向城牆上尚且半枯的茅草？一看，還是足足三息！
這人眼角終于露出笑意——
這少年，果然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