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槐樹下走出來的人 第二十四章善秀兒光榮入隊沈院長不慎丟官

作者 ︰ 金石聲

鐘善秀,在家呆還沒有一天,就被警察逮走了,當他知道,給警察通風報信兒的,就是自己親生自養的兩個兒子。哪個氣啊!不打一處來,暗忖,「我養他們何用?當初還不如一生出來,就把他們掐死了哪!」

鐘善秀被收監、提審、判刑。

宣判書寫道︰「鐘善秀,河北省天津人,出身地主兼資本家。現年三十八歲,現已查明,鐘善秀,在日本留學期間,被日本軍國主義者招募為中文翻譯,七七盧溝橋事變後,隨日本軍隊侵華,在侵華期間,協助日本軍隊燒殺搶掠,無惡不做,證據確鑿,一切罪行,本人供認不諱。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反革命條例》第某某某條,對于鐘善秀判處死刑,執行槍決。

天津市某某某區人民法院院長某某某

一九五一年某月某日

鐘善秀听到宣判,癱軟在地,兩個法警,把他死拉活拽從法庭架走。

鐘善秀回到了監房,昏昏沉沉睡了一個覺,浮想聯翩,回憶起自己的前半生,像做夢一樣,他剛剛壯年,離七老八十還遠著哪!他不想死。他看著監房里牆上的標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想道,我不是坦白了嗎?為什麼還要判我極刑哪?他又看到了牆上的另一條標語「立功者受獎」我能立什麼功哪?立什麼功才能免除我的死刑哪?他腦子里搜尋著解救自己的辦法,他又想起了一個人,他如果提出了這個人,也許能救他一命

他向看守報告道︰「報告政府!我有重要事情向政府匯報!」

「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不!我要見所長!」

看守向所長匯報,所長批準了鐘善秀的請求,看守把鐘善秀押解到了所長辦公室,所長正襟危坐問道︰「鐘善秀,是你要見我,見我有何話說?」

「我要上訴,法院判我不公!」

「你當反革命證據確鑿,你也供認不諱,政府是根據鎮反條例定你的罪,有何不公?」

「我從前做的事,我是供認不諱,但是我對政府過去有過貢獻,政府判我,沒有把那些我對政府的貢獻考慮進去!」

「你對政府還有過貢獻?你一個反革命對政府還能有什麼貢獻?」

所長皺緊了眉頭,嘴咧了咧不解其意。言道︰「也好,你就說來,你對革命有何貢獻?」

鐘善秀說︰「在我當日本翻譯期間,曾兩次掩護八路軍出日本人的哨卡,使八路軍免遭逮捕!這不是對政府的貢獻嗎?」

所長言道︰「啊!還有這事?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鐘善秀,不慌不忙,一五一十的,就把在日本佔領中國時期,幫助沈三逃月兌出南口的事情說了出來。

所長言道︰「說話可要有證據啊?不是你說救過誰就救過誰?」

自然我有證據,我救的八路軍沈三現在已是某某省軍區醫院院長,我在不久前還在他那里住過一個月哪?

「啊?竟有這事?」

這一信息,真把所長給弄瞢了,所長嚴肅起來,言道︰「你所說之話可要負法律責任!如是虛假,後果你可要自負啊!」

鐘善秀想到,也就是個死唄!怎麼也是死!如果沈三給我作證,我還有可能活,如果他不給我作證?我不還就是個死嗎?

鐘善秀言道︰「我說的話我負責!」

所長言道︰「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會如實向上級匯報,上級會去調查,你就等著听結果吧?」

所長不敢怠慢,如實向上級做了匯報,上級非常重視,來到那家省軍區醫院,掏出介紹信給了省軍區醫院黨委,黨委書記感覺事關重大,找到沈院長,談了大概,沈院長沒有否認,黨委書記又把公安局搞外調的同志找來,搞外調的同志客客氣氣的詢問沈院長,沈院長客客氣氣回答,搞外調的同志問道︰「他說,他還在你這兒住了一個月,是嗎?」

「是的!」

「你這個同志為什麼不向上級匯報哪?」

沈院長淡然一笑言道︰「我如果向上級匯報了,不就沒有現在了嗎?」

搞外調的同志,搞清了情況,讓沈院長簽字畫押,沈院長為這事不高興了好些日子。對鐘善秀非常不滿,你在我這兒,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住也住了,你不說,我不說,鬼也不知道,干嘛非向比人說呀?唉!好人真是難作呀?沈院長自我嘆息。

搞外調的同志拿著沈院長簽字畫押的材料向領導匯報,領導把調查來的材料交給了法院,法院的領導們開了全體院長會議,專門研究鐘善秀的判決問題,經過研究,對鐘善秀進行了改判,改死刑為無期徒刑。

鐘善秀慶幸自己急中生智,沒有到閻王爺哪兒去報到。鐘善秀嘆道︰「這朋友比兒子強啊?兒子送我進地獄,朋友幫我免見閻王爺!」

再說鐘善秀的兩個上了學的兒子,自打他們把他爹送進監獄,得到了老師的表揚,學校專門為此開了會,校長站在台子上,言道︰「我們學校同學,鐘某某與鐘某某,他們父親是日本翻譯,一直逃跑在外,當他潛回家里後,他的兩個兒子,我們學校的同學鐘某某與其弟鐘某某不但沒有隱瞞還到到派出所舉報,使得反革命分子鐘善秀落網,使得社會免遭破壞!對于鐘某某與鐘某某大義滅親的行為,我們予以表彰,希望他們再接再厲,與他們那個反革命家庭繼續劃清界限!和人民站在一起!」

鐘善秀的兩個兒子雖然受到了表揚,但始終低著頭,他們怕人看見他們的臉龐,雖然他倆都低著頭,但是全學校的同學們,不知為什麼?都能認得出他們倆,都知道他們倆是誰,每每踫到了他們都要多看一眼,他們怕人家看他們那一眼,每每如此,他們或低下頭去或扭過臉去。

不久他們兩個都戴上了紅領巾,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少年先鋒隊隊員。

這是一九五二年。

沈院長雖然為鐘善秀之舉生了好多日子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不高興,慢慢就淡忘過去了,過了五年,到了一九五七年,全國上上下下各個單位都在反右,在那個省軍區醫院,有人就提起了沈院長,一九五一年,藏諾反革命分子鐘善秀那檔子事,這檔子事非同小可呀!堂堂的院長卻窩藏反革命,這人的階級立場站到哪兒去了?醫院全體人員對于他這種行為上綱上線進行批判,把沈院長批判成了一堆臭不可聞的臭狗屎。這樣的人怎麼能夠再作領導哪?一邊兒站去吧。

那年許多人都被定成了右派,沈院長怎麼定哪?經過上級領導研究,本單位群眾討論,沈院長因沒有右派言論,沒有被定成右派,但他的行動比右派還嚴重,包庇階級敵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遂開除了他的黨籍,開除了他的公職,讓他回老家啦。

沈院長一家孤孤單單到了火車站,坐上火車回了老家,走進了生他養他的那個破屋子爛炕,四個孩子張目結舌望著這個家,問道︰「這就是咱們的家啊?我們為什麼要回到這兒來哪?原來哪個家多好啊!洋房、洋家具,勤務兵,保姆、汽車,兩道站崗的…….

一切都沒有了,一切都過去了,這是為什麼?孩子們望著他們的爸爸,想在他們爸爸臉上找出答案,他們的爸爸滿臉木然,沒有回答。

不知他們的爸爸心里在想什麼,他看著自己孩子目前的處境,也許他在為他過去的行動懺悔,也許他過去做的事情,現在後悔了,他究竟後悔不後悔哪?

後悔,與不後悔,他心里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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