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槐樹下走出來的人 第十五章.頭一此進北京

作者 ︰ 金石聲

以上應該是一九五一年的事,一九五一年,我還記得另一件事,那年,我大媽生的那個姐姐,結婚五年,生了頭生孩子,讓我們去坐滿月,那年我四歲(虛歲),大媽那時身體已經很弱,沒有去成,二媽、媽媽,帶上了我還有嬸子,我們幾個人在南口坐上了火車去了北京,到了北京已經黑了,姐姐家還在樺皮廠住。

樺皮廠,雖然就在西直門里,而西直門火車站,就在西直門外,但對于下了火車步行或坐洋車的從農村來的鄉下人來說,咫尺之遙的路程,給予她們的感受和刺激,卻是巨大的。

因為滿月是在第二天,我們是在頭天晚上坐小票車(市郊火車)去的,下了火車,就天黑了。

城市,電燈照耀下的街道,給人的感受和農村不同,特別是給那沒進過城的小孩子的感受更是不同,夜晚,農村的夜晚,到處都是黑咕隆洞的,讓人害怕,眼楮哪里也不敢看,而城市,到處都是亮堂堂的,在這亮堂堂的燈光下,行走著忙忙碌碌的人,稀奇古怪的東西,在燈光的映襯下異常顯眼,蹲在牆頭子上的大電燈泡子好大好大,我嚷道︰「好大好大的大西瓜呀!」我看到了高高的礓礤子,我說︰「媽媽!你看!你看!那個大簸箕!那個大簸箕!好大的大簸箕呀!」城市的夜晚,讓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三年的我,欣喜惹狂,兩只眼楮不知往哪兒使了。

樺皮廠,離三貝子花園(北京動物園)不遠,我們第二天,吃了外甥女的滿月飯,媽媽帶我去了三貝子花園,去三貝子花園,沒有留下什麼印像,听媽媽說,從三貝子花園回來是媽媽背著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拋錨而修復了的汽車,這汽車看著我們娘倆受罪的樣子問︰「坐汽車不坐?」媽媽問︰「多少錢?」開車的說︰「五分錢。」媽媽搖了搖頭說︰「不坐。」為何不坐,因為媽媽的兜里只有二分錢。

從三貝子花園回來媽媽就很累了,可姐姐的公公,已給幾個做「滿月酒」的親家女乃女乃雇來了三輪車,買好了從西直門回南口的火車票,媽媽說︰「那時我好累,而且天氣陰得很沉,眼看著就要下雨了,真不想走,可你那個摳門的‘親爹’,你姐姐的公公,卻緊催著,快下雨啦!快上車吧!不然就趕不上火車了!他迫不及待的哄我們走,他攢鐵棺材哪!那時你姐姐、姐夫都沒掙錢,還要吃他爹的,我看得出來,你姐姐也不想讓我們走,但又不好說話。我們上了火車不大時候,雨就‘直上馬到’的下了起來,雨一直沒停,下火車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回家的路上你嬸子淖了雨著了涼,心口疼的病又犯了,我把衣服紐扣解開,把你摟在懷里,我著了涼,我也躺了兩天。」媽媽老了經常跟我絮叨這個事情,由于她的提醒,我從腦子中依稀也能回憶起一支半截。

姐姐的公公家老哥兒仨,姐姐生了外甥女後不久,老哥兒仨就分家了,姐姐的公公家分了德勝門外黃寺的一處宅子,老二家分了新街口的一處門面,老三家分了樺皮廠的那處宅子。

從此姐姐家就搬到黃寺去住了。

因此時,姐姐家沿襲著解放前的生活,開著一處雜貨鋪,而雜貨鋪在新街口,而一家人住黃寺不方便,不久,就把黃寺的房子租了出去,又搬到新街口「前公用庫」胡同去住了,這個胡同在新街口大街路西,胡同很寬,進胡同不遠路北有個大宅子,是清末內務府大臣崇厚的宅子,宅子中軸兩進院子,房子很大很大,畫棟雕梁,中軸的左右一邊還有一套院子,這兩套院子是三進的,自然房子小些。姐姐家住的房子在內務府大臣宅子西邊一百多米,也是路北,也是兩進院子,房子也很精致,當然比不得人家內務府大臣崇厚的宅子,這個宅子東西也有跨院,姐姐一家人住在西跨院。她們住的房子是租人家的,「房東」過去有過錢兒,是開當鋪的,當家的早早就去世了,剩下了娘倆,老太太六十多歲了,膝下一個閨女四十多歲了,四十多歲還未出嫁,未出嫁的理由之一,是因為閨女長了一臉麻子,又一個原因是,她們家有錢,窮人家瞧不起,而闊人家,又相不上她這臉麻子,所以一來二去就耽誤到四十多歲了,都已這麼大歲數的人了,她也不思磨嫁人了,想坐吃養老了,當鋪給她們家掙了豐厚的財產,夠她們吃幾輩子的,這家因無男丁,老太太不願把諾大產業死了撇給別人,遂把娘家佷子請進了家門,家里開著當鋪,自然不用他為生活發愁,他冬滑冰夏游泳,在游泳場上結識了一個異性知音,遂後,對對對雙雙進出游泳場、滑冰場,生活過得自然美好。一九四九年一月,北平和平解放,由于各方面原因,當鋪開不成了,向政府交了幾箱子「元寶」,政府做為開明紳仕把他們善待了起來,政治上地位沒有下降,生活上,因為她們家有好幾處宅子哪,把房子租了出去,也夠她們幾個人吃喝的。當然這是剛解放時的事。後來,由于種種、種種原因,那個已四十多歲的麻閨女,還是嫁人了,嫁給了一個城市貧民,都到四十多歲了,還沒娶過媳婦的一個拉洋車的,據說,還給拉洋車的生了個大胖小子。

小時候對自己刺激大的事情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掉,還有兩件事情到現在我還依稀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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