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和默默靠在路燈下,她還是那麼安靜。
期間咚咚打電話來,都是些瑣碎的事情,我卻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不期待她說快些道晚安,也從沒有在默默沉默的時候如此的……寂寞。
但是咚咚卻不願多聊,匆匆說了幾句便收了線,我看著身邊的默默,她在看著我,路燈下,她的眼眸越發的明亮和清澈,那麼清澈,什麼也藏不在。
我知道,她眼眸的深處,那是我回不去的從前。
如果我什麼都看不見……多好。
我忽然很想笑,所以我笑了,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站了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點頭也跟著站了起來。
一路上,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走落了漫天的星辰。
目送她上樓後,我往回走,這種情形和初戀時送小女朋友回家一樣,但是卻有什麼又不一樣。
抬頭,我看著星空心也隨之忽豁然忽暗淡……
我們三個人依然的形影不離,高三的下半年,我和咚咚理所當然的確定了戀愛關系。
除了電話多了一些,生活似乎也沒有什麼改變。
等到那邊傳來嘟嘟聲,掛上電話的我有時候會問自己,愛嗎?
我不知道。
三個人一起站在天台,仰望藍天,一晃光華,就這樣結束了當初以為遙遙無期的高中生涯。
畢業前的聚會上,大家都玩的很瘋,那天的默默依然很沉默,看著那些不知所謂的踫杯著,有人在笑著,有人在踫杯,有人已經醉倒在說胡話,有人抱著好友哭著。
喝醉了,吐了,然後再回來的踫著酒杯,繼續看著那些人笑著,喝著,醉著,哭著,累著……
我總覺得有那麼一句很重要的話被我遺忘,但卻如何也想不起。仰頸又灌掉了一罐啤酒,喉間一陣苦澀。
喉嚨的熾熱和身後牆壁的冰冷同時襲來,讓我一陣悲哀。
吵吵鬧鬧到了最後,不知道誰提議大家一起唱歌,所以全班同學手牽手唱起了起來。
「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
「wheretheflowersgone」
「wherehavealltheyounggirlsgone」
「wheredidtheyallgone」
「wherehavealltheyoungmengone」
「wherethesoldiersgone」
「wherehaveallthegraveyardsgone」
「wherehavealltheygone」
……
唱著唱著一個女生先哭了起來,然後像是會傳染一樣,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我是,咚咚是,默默也是。
我兩手拿著志願表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能茫然的看著忙碌的同學,在那所謂的自己的前程忙碌著。
咚咚志願上填的是上海的大學,填完以後她理所當然的要拿過我的志願表,就在她下筆的剎那,我忽然伸手覆在了表上,她的鋼筆在我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深藍的墨痕時停了下來,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時間仿佛一下子停了,就這樣過了很久,晶瑩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舌忝過她的臉頰,她用力的撥開我的手,強硬的在志願一欄上填上了她要去的那所學校。
咚咚……我叫了一聲,卻無話可說,這張表上的字跡已經被她的眼淚暈花了,是不能用的,她一定也是知道的。
她沒有抬頭,只是用最安靜的方式扣上了鋼筆帽,輕聲說︰我在上海等你。
一時間的愧疚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回頭,看向默默,此時她正凝視著桌面上的志願表,我很清楚的看見上面寫的是——清華。
高考那天,默默相對考號的座位是空著的……
那天晚上,我點燃了生命中的第一根香煙,站在星空萬里的天地下,風撕扯著我的頭發,靜靜的嗅著,連風的味道都是寂寞的。
我仰起臉,那個總是沉默望著天空的女孩,是不是也一樣看著天空。
十八歲,我懂了很多,伸手握住那根還未燃盡的香煙,我感受到那一支煙帶來的溫暖……
兩個月後,我收到了清華的錄取通知書,可是不知為何,我只想哭……
如今我還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年的高考題目叫做《學不會》……
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那塊沒有甜味的慕斯,夢到那個坐在路邊哭的女孩,我蹲下去,瞬間變成了兒時的自己,我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珠。
她慢慢停止了哭泣,站起身笑著沖我扮了個鬼臉後跑開,最終消失不見。
這一場青春的遷徙,寂寞一路,但真的可惜嗎?值得嗎?我也不曉得,看著高高的天台,我笑自己,笑自己蠢,笑自己懦弱,笑自己竟想從這里跳下去。
默默,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我,默默,咚咚,我們不過是一群不懂得逃開憂傷的傻瓜。
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默默,我去她所謂的家去找她,得知她們家早就已經搬走了,久在我送她回來的那晚之前,而我什麼也不知道。
後來听說她去了遠方,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但我仍然不甘心,我找我媽要了她爸媽現在的住址,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會在他們那,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她的爸爸甚至沒有讓我進門,而她的媽媽卻上前甩了我一耳光,說我欺騙了她女兒的感情。
我只覺得好笑,一把推倒了她。
既然關心女兒,當初為什麼丟下她。
再其後的很久,我總是從夢中醒來,然後淚流滿面,那些日子我拼命的找尋默默的下落,我不敢想象沒有學歷的她在某個城市流浪,而我卻還好好的呆在自己的故鄉享受著大家的夸獎,父母的喜悅和等待著去北京的日子來臨。
我拼命的打她的手機,給她發短信,直到當我再次撥響號碼時傳來空號的提示音,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