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毒,魂斷未央 第一百一十八章【絕望的破碎】(3500)

作者 ︰ 千淺草

題記——桃花欲墜落滂雨,正春寒風吹濃香許,碎了相思,濺淚上眉睫!憶曾經朝暮相對,夢里一笑傾心。听夢碎慘慘魄散,欲訴皆無言,昔亙古風月沉睡千年,滿載思念都化蝶飄遠,青衫寂繆皆自憐。

「快讓開——快——」隨著一陣驚慌的大喊,身後蹄聲健健,似乎是一大群牲口往他們這個方向跑來。

竇漪房猛然回頭,只見一人駕著牛車被發狂的蠻牛拖著向他們撒蹄奔來,竇漪房躲之不及,被鄧通一掌揮開,而鄧通則飛身一躍跳上牛車想要阻止這頭牛繼續踩踏傷人。

等竇漪房回過神來,四下巡視四周,哪里還有鄧通的身影?街上人不多不少,留心尋找卻還是沒有看見他,想必是方才與他失散了惚。

糟了!竇漪房暗叫不好,這地圖在鄧通身上,沒有他,她一個人怎麼進得去嚴密防守的皇宮?于是只得一路往前尋去,走走停停,不時張望。

竇漪房的傘被鄧通推開時已經不知去向,雖然都是挨著各處店家門口擠著身子走,可依然被淋透了,頭發濕漉漉的很是不舒服,索性取下玉簪,任長發披散在雙肩。

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豆大的雨點更加密集的砸在地上,她擰了擰袖擺,望著滿街漸漸離去的人們,輕咬著下唇,搖搖頭,只信步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溫。

她緩緩的低下頭,看見碧色的裙角吁漾著碎碎的泥花,新買的鞋子也擦破一個洞,現在的樣子真是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還想著去見劉盈呢,這下,真的都泡湯了。

也不知道茫茫然走到哪里,她實在淋得受不住了,便躲進一處角門下避雨。這家屋檐建得不是很大,甚至有些狹窄,饒是竇漪房這樣縴細的人也容身不下,她正想著連老天爺也故意讓她被雨淋,不由苦笑,忽然覺得後背貼著的木門一松,她險些向後跌倒。

檐下的雨水砸得滿頭滿臉,額前劉海遮蔽住了眼楮,碎發黏在頰邊,她抹了抹臉,撫開惱人的濕發。院中遍開嬌艷的桃花,原來已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了……

前庭的一樹桃花正開得如火如荼,一陣風過,吹得那一樹繁花搖搖欲墜。突然,心中掠過一絲難掩的驚慟,有什麼正貼在桃樹的枝干上。幾朵被雨水沖刷掉落的桃花正落在腳邊,她彎下腰輕輕撿起地上的花瓣。

這里她來過,這里她再是熟悉不過,那被雨水打濕的紅色絲帶分明是以前劉盈替她親手所系,只是剛剛被水蒙了眼,看不真切罷了。

是冥冥注定?還是上天無意安排?

兜兜轉轉,竟將她帶來這個地方。她記得,那日是她的生辰,她執意不在宮里過。于是,劉盈帶她來了這個開滿桃花的院子,這是他送給她的生辰禮物,他告訴她,他的嫣兒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孩子,她的嫣然一笑抵過滿樹朝霞,傾國傾城。

他還說,有一日,若是他累了,他定會帶她隱居于此,過真正屬于平凡人的生活。

里屋傳來的聲響讓她為之一震,心里那種驚慟漸漸清晰,拍打在臉的冰涼,透心蝕骨。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在手心。

或許,不是淚,只是滴落下來的一粒水滴,潤濕了她此刻炙熱的心。

她仰起臉,輕輕拭去面頰水痕,握住手中花瓣,無聲無息地微笑出來。

「咦?皇後娘娘,您怎麼下雨天還來?皇上不是囑咐您了嗎?說過往後不必再來,您這又是何苦呢……」

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男子,中等個頭,一張平奇的臉正擔憂的望著她說個不休,如果不是此時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她真的以為他是在跟別人說話。

況且,他的臉很陌生,她以前從未見過,為什麼他會知道她是皇後?或者說再見到已死的皇後不是該大聲呼喊,或是害怕逃走嗎?

難道,皇上和太後根本沒把她已死的消息告知天下?這件事她一直也忘了問劉恆,遇到劉長他也沒說什麼。

一時間,愣住不知如何開口詢問。莫非她要問他你不知道皇後已經葬身火海了嗎?

「唉,這樣淋著萬一……您還是先進來躲躲雨吧……」見竇漪房還在雨里淋著,他忙將手里的油紙傘遞過來。弓著腰身,眼瞼低垂,態度十分恭謹,甚至不敢多瞄她一眼。

她茫然的將傘接了過來,捏住傘柄不知所措,男子負手一攤,做了個「請」的手勢,慢慢的在前頭領路。

拐了個彎,踏著青石子路繞進里面的園子,左右兩旁一直是桃花引路,雨滴在枝葉上,悉窣聲輕靈透徹,空氣里滿是一股淡雅的花香。

台階下,那個引她進來的男子停下腳步,道︰「皇上就在里面,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竇漪房躑躅片刻,心髒一陣急促的狂跳著,而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叫道︰「等會!」

那男子忽然詫異的回過頭來,尷尬的站在雨里,大感莫名其妙,飛快的瞥了她一眼後,又趕忙低下頭仍是恭敬問道︰「皇後娘娘還有何事?」

「嗯……無事,別讓人來打擾就行了。」

心,絕望的破碎

題記——一夢繁華盡,一曲花間醉,一盞紅顏淚,一念相思碎。只把相思鎖夢里,任淚成行!

竇漪房屏住呼吸轉身一步步邁上台階,正要喊出蘊藏在心底的那個人,可空蕩的屋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高堂上那醒目的靈牌孤零零的懸在那里。正要抬腳進去的她突然被「 擦」一聲吸引,她側目向西南角望去,透過稀疏的枝葉空隙,一抹淡青色身影闖入眼簾。

她呼吸猝然一窒,劉盈背著她站在那里•,寬大的衣袍早已濕透,可根本貼不住他的身。是什麼讓他瘦得如此弱不勝衣?

他靜靜的在那里掛著絲帶,每一下都系得格外認真,大雨淋灕,水滴滴答答順著他的發梢、衣擺砸在腳下的泥窪,那個削瘦的背影在淒涼的雨中,顯得孤寂而又落寞。

竇漪房咬著唇,水滴從她臉頰滑落,她卻已分不清這到底是雨還是淚……那滴打在檐瓦上的雨聲,仿佛也月兌離這個世間,一切似乎都變的不再重要,不再吵鬧,天地之間唯有他一人而已……募得——他突然間扭頭。

她心里一緊,下意識的將傘傾斜向他,逃離著那溫良的眸子,她不是該歡天喜地奔過去,然後告訴他,他的嫣兒沒有死,還好好活在世上嗎?可,為何……

悄無聲息的,從傘下分明看見一雙黑底勾絲朝靴停在她面前,她心頭一顫,他過來了!過來了!

「不是說……不再讓你來這里了麼?」耳畔傳來他的聲音,有些低啞的,卻帶著說不出的淡漠疏離。

她突突狂跳的心卻因為這句話倏地停住了。

「回去吧!以後都別再來了,或許朕也不會再來……」竇漪房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

他接著說道︰「你代替不了她,不管你如何做,你始終不是她。即使你坐上她的位置,穿了她的衣裳,梳了她的發飾,神情語言再如何模仿相像,你畢竟不是她……」

他替她擋過了拍打的雨線,清冷的風卷得廣袖沙沙作響,眼角涌著酸酸的濕潤,一時情緒莫名。

「朕和她之間已是埋入塵土,你對朕的好,朕銘感于心,可是朕受不起……但你畢竟還是替她陪朕走過這段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笑意很淡,淡到幾乎看不出是在笑。

他的聲音忽爾放低,柔柔的如呢喃般︰「你知道嗎?朕曾經親口允諾她會保護好她,會好好守著她,可是……朕卻……自己先傷害她,再任由她被母後傷害,甚至我們的孩子……」說到最後,已化為哽咽之聲。

「皇帝舅舅……」很低的一聲呼喚。

「朕不是你的皇帝舅舅,從來都不是!你走,朕是朕,你是你!今後再無任何瓜葛!」只要是親近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一陣諷刺笑意直達嘴角。朕是孤家寡人,一輩子都是!劉盈大張著口,無聲無息的喘著粗氣,胸口的疼痛愈來愈甚,喉頭間噴涌的腥甜令他更是狠下心來。

「張嫣死了,朕才算真正解月兌!」他的聲音忽然拔高,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儀,此時此刻卻猶如一記晴天霹靂砸入耳中,疼得她幾近掉淚。

她踉蹌的後退半步,掌心一麻,像是被毒蠍尾針蜇了一下。再也抓不住傘柄,擎著的雨傘月兌手滑落,傘柄滑落的同時,她的右手只來得及抓住冰冷的空氣。

原來,他竟然一直當她是包袱?她死了,他才算真正的解月兌?那她千里迢迢的回來算什麼?不顧生死的回來找他算什麼!

多可笑,呵,竇漪房只覺心在那一刻被什麼狠狠敲碎,猶如死灰,直至被絕望所掩埋。

大雨傾盆,丟了傘,也一並丟了心。

竇漪房只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而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緩緩抬起頭來,卻見劉盈已經背轉了身子,雙手負在身後闃寂的望向遠處。

她的嘴角拉出一抹淒楚的笑意,伸了伸手,想要再感受那曾經帶給她無數溫暖和希望的氣息,可冷漠的背影卻是刺痛著她的眼,灼痛著她的心。

手臂輕輕一動,一個略舊的女圭女圭從袖口處滑落,跌在腳下望著兩人燦爛的笑著。她猝然收回了手,當整只手已是冰涼一片時,狠狠地閉上了眼,腦海中瞬間閃過當年在皇宮里的一幕幕。趔趄的退了兩步,眼淚奪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住胸口破碎的疼痛,發足狂奔,一口氣沖出那扇角門。

女圭女圭靜靜躺在地上,笑意在雨水的沖刷下漸漸變得模糊不堪……

雨,一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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