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咫尺天涯,世事難料,瞬息萬變。
突如其來的刺眼,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瞳孔像貓一樣一點點地收縮,抬手遮掩,手指又神經質地盈盈舒張,似乎連頭頂的藍天都變了,天空是郁郁的灰色,陰霾黯淡沒有生氣。太陽時隱時現,晨輝明滅間,指間綻放一朵佛光瀲灩的紅蓮,可惜,卻襯在虛假陰暗的背景上。
「原來這就是你不讓我出來的原因啊原來事實是這樣啊,那又何必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來我反而比較能接受。你既有你的如花美眷,痴情伴侶,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呢?現在這樣我又算什麼呢?」她喃聲說,輕聲苦笑。在他眼里她大概就是個跳梁小丑,可笑極了。
沒有追來,他沒有追來,竟然連解釋都不屑了。連那些片刻的溫柔,剎那的憐惜,都是假的嗎,全部都是騙她的嗎?越是美好越是虛幻,越是漂亮越是劇毒無比
她黑白分明的眼楮一絲迷離,幾分惶惑,幾縷茫然,再多,就是濃重得化不開的疼痛。為什麼視線里要彌漫著濃郁的霧氣,拂不開散不去?
「小宸,你跑哪里去了?」一只華麗麗的放大版簪子「唰」地一聲停在她身前,前端是一輪彎月,用最金貴的凰羽制成的金絲下墜著無數顆七彩斑斕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煞是迷人。初雪地從上面瀟灑地一躍而下,身姿曼妙,很有一番仙氣飄飄的味道。簪子頓時又飛回到她手中,縮成手指長短,別回頭上,沒入厚厚的雲發中,只露出明艷的月牙。
「初雪,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老板呢?」她慌忙地拭干眼角,一個骨碌爬起來,佯裝無事。
人家都是御劍飛行,偏生她家初雪的法器是一只簪子,她平時都把它變作普通的發飾帶在頭上。她們相識的最初便是緣于自己識破了她的偽裝,那時候她還有一個完美的家,還有夜旋陪在她身邊。
晴天朗日,春風和煦,陽光如沐。人潮如織的大街上,甜美嬌俏的女孩子拽著男孩子的手臂,偷偷覷著擦肩而過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
「喂,你看,那個美女好奇怪喔,穿得那麼潮,居然頭上別了一個電視劇里古代嬪妃才戴的發簪,不過好漂亮啊,我也好喜歡哦。」她搖搖夜旋的衣袖,一副獵奇的口吻。
「哪一個?我怎麼沒發現?」
「諾,就那個啊,你看,身材特別好的那個。」她悄悄伸出手指了指。
「白痴哪有什麼簪子,不僅是個白痴,現在居然還成瞎子了?」他眼尾輕輕一跳用手指在她的額間一點,戲謔著輕聲笑。
「分明就是明明……」林宸不服氣,她明明就看到了,是他自己眼楮不好,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
「噓……」他伸出一根手指殊在她的唇間,堵住她的話,「小聲點,她回頭看你了,走了,別又闖禍了,這次我可不會替你扛。」
「哦」雖然不甘願,但看他緊緊拉著自己的手,又舍不得掙開,懊惱地再看一眼遠去的那個女人的身影,便回頭走在他的身側。看著他出色完美的臉龐,唇角驕傲地扯開……
經年久後,她孑然一身,才知星辰易變,流年偷換,那時明媚的笑靨都似指間流沙,攥得越緊溜得越快,霎那間滑落無痕。那個時候她不知道,只要在乎的那個人還陪在自己身邊,即便驟雨不歇,秋風蕭瑟,冬霜凜冽,心中自有暖陽輻照,春風溫煦拂面,萬物生靈生機盎然,寧靜安定。
夜旋,突然之間,好想你。想念你對我的寵溺,想念你對我微笑時的弧度,想念你敲我額頭時指間暖暖的溫度,想念你做的抹茶慕斯,甜香誘人,入口即化……
他不是你,又怎麼會寵我,憐我,愛我?果然,世上只有你一個會對我那樣的好……你怎麼舍得離開,怎麼舍得我難過?
那麼多年了,我終于徹底地明白,沒有人可以替代你。
思念如同開了閥的潮水,洶涌澎湃,奔流不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凶猛。心原來只是一畝田地,要麼干涸要麼湮沒,疼痛難忍又難舍,只好任潮水覆滅我所有的思緒。
霎那間,思念入骨,纏綿入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戒不掉,舍不去,上了癮,成了噬心之毒。
「小宸,小宸……」
「啊你說什麼?」林宸神思恍惚,恍然驚醒。
「小宸,你怎麼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我剛剛說了兩遍了。察覺到結界外靈力波動,我和你老板只好分頭出來找你們,他應該也快要過來了。」
「哦,這樣啊……」她又懶洋洋地抱膝坐在草地上。
「小宸,你還沒有回答我呢?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家那位應該會很擔心你吧。」
「其實,我跟他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們什麼關系都不是。」
「又鬧別扭啦我以為你們已經和好了才是那樣完美的男子,讓我家小宸動了心也是應該的,幸好,我看他也是在乎你的。」初雪貼著她一起坐下,暗暗握緊她的手。
「在乎我嗎,怎麼可能?」她嘲諷地輕笑。
「若是不在乎,小宸,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顧性命護你。」初雪與她相握的手突然一抖,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看到了吧?那你就該比我更清楚答案。救我那又能說明什麼呢,他品行高潔,俠士風範,氣概無雙嗎?即便有危險的不是我,他也是會救的吧?」林宸淡淡地說,把手抽回,環抱在膝蓋上,這是一種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對不起,我又一次私自窺探了你的心事。」她依照暗焰深淵空氣里殘留的幾味不同的氣息,靈犀心境大開,加上林宸看見的,便還原了大部分場景,只缺失了襲千夜跳入池中後的一段。
「沒關系,其實我知道的。」她輕聲呢喃。
初雪緘默無言。尋常人她只需集中精力便可一眼看透他的前生;不尋常的,比如主宮為紫微星帝王之流,她沸點心思,也約莫能瞧出幾分端倪;偏自己的徒弟,她頗費心神才能在林宸心神恍惚之際捕捉到零星的畫面,她若是有心抵抗,便根本無從下手。不僅僅是她,另外還有一個襲千夜,也讓她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