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4
六月，天氣逐漸變熱，急行軍的情況下，士卒們就會汗流浹背。奉唐軍右將軍之令，從商丘、祁鄉、谷城、臨邑南下的唐軍守備軍和新附軍，開始拉成一條半圓形的大網，向著數天前被發現的山陽軍圍剿而去。
唐軍的調動大軍的目的，當然不只是為了圍剿山陽軍這一路四五千人馬。他們的任務自然也包括哪些四處作亂的山匪、亂軍以及一些鄉堡。
這梁州府南部大大小小近百支山匪，部分原本就是因為各種原因，落草為寇，逐步擴大，成為數十、數百人的山匪團伙。另外一大部分則都是唐軍南下突襲佔了梁州府之後，梁州府諸縣府軍、義勇軍以及一些不願倒向唐軍的鄉勇等流竄而成。
普通山匪人數大多較少，一般不會輕易正面對官府動手。但後面這種有殘軍組成的山匪團伙，大多人數較多，匪盜建制完備，甚至城軍營化訓練匪盜。
本來，無論是那種山匪，都不敢輕易動鄉鎮城池動手，畢竟，招惹來了唐軍的強烈反擊，後果可不是好享受的。再者，他們是潰軍、殘軍，有落得山匪之名，自然就不是能見光的。因此，各種物資都極為稀缺，又怎麼能和唐軍官府作戰呢？頂多也就是干些小事，亦或者突襲一下。
但這個難以行動的事情，卻讓趙詢給撬動了。先是攻破泗陽城，泗陽城破道沒什麼，但城中卻繳獲了從臨邑運輸加上泗陽城府庫之中合計萬擔糧食，繳獲了可以全副武裝三萬人的裝備。這些裝備，除了運輸給前線的之外，還有泗陽城之中士卒身上拔下，以及府庫庫存，提供新附軍所用。
當然，其中從臨邑運來，供給前線的最為精良。這其中包括五千精致長弓，三萬弓弦，十五萬支箭矢；大黃弩、蹶張弩一千具；精致長刀五千柄，長槍萬支；輕甲七千，重甲一千。這些武器，足夠唐軍上下心疼一陣了。這一批武器中，除了一千把長弓和兩萬箭矢之外，其余的都被趙詢暗中封藏，通過留守張永學和城中大戶合作，都一步一步的運出了城。接下來等待的就是將之運輸出泗陽縣範圍。而這些，現在做，恰在好處，因為泗陽城唐軍的注意力都被西北側吸引住了。
因為趙詢將城中獲取的兵甲器具和糧食一散而空，使得部分不願在位唐軍效力，或者和唐軍有仇怨的青壯、新附軍有了新的選擇。除了趙詢安排人以流寇山匪的名義召集人手外，很多山寨也開始召集那些從泗陽城而出的百姓。
如此一來，一些山寨的實力就在緩步增長。緊接著，趙詢又連破數鄉堡，除了補充自己之物，其余的東西，也被以自己麾下暗中掌控的數支山匪為主和其余山匪瓜分。
于是乎，在趙詢的小小撩撥下，在經過自己人在山匪商議之中說話，結果這些山匪開始有組織的配合，對各處鄉堡進行攻擊。一個不行，大家一起上，以多戰少，哪有拿不下來的？別的不說，就連烏蒙阻止了近萬人的隊伍，也和這些山匪踫撞了幾次之後，手中也只有五千不到了，可想而知，這些團結在一起的山匪，力量是多麼的強大。
當然，這些山匪能如此厲害，兩點更重要。其一就是他們大多都是原殘軍出身，自然知道如何應對正規軍，再加上山匪之中的無恥招式，無所不用其極，烏蒙怎們能夠不遭殃？其二就是山匪每破一處鄉堡城鎮，都將將其中的糧食分散給百姓一些，並將各處惡名遠揚之徒，代官府而除之。如此，普通百姓的心，就向這些同為自己人的山匪靠攏。更有甚者，還有人要加入其中，和唐軍作戰。
唐軍很強大，這是梁州府府軍上下皆知的事情，因此，這些有府軍殘部組成的山匪流寇，不敢對他們輕舉妄動，有所行動，反而要小心唐軍對自己的圍剿。至于普通百姓，他們則更不敢有什麼異動，就是心中不滿，抵觸唐軍強行征召青壯為卒，去前線攻伐同為一府之民。很顯然，這是無法抗拒的。
但趙詢這麼一動，結果很多人都發現，唐軍大軍前線與山陽府援兵大戰，後方兵力空虛，並不是那麼的強。結果，引發的反應很大。要說到將這些山匪流寇膽子徹底激發出來的原因，還在于唐軍前線的大敗。這可是正面作戰，大敗于山陽府軍之手。而現在，後方也有一只山陽府軍在到處大破唐軍所佔城池鄉堡。結果，導致那些山匪流寇心中癢癢的，都聯合行動起來。繳獲的糧食、兵甲器具，都是他們非常需要的，將對手並不是那麼的難搞，他們怎麼還做的住？
因此，群匪齊出，或合作，或聯盟，群起出力，用群匪的口號就是，搶錢、錢糧、搶女人，當然，兵甲器具才是重中之重。
此次唐軍調動兩萬大軍，就是準備將這些跟隨在李豐身後的唐軍，一網打盡，徹底平定梁州府南部的隱患。當然，除了清剿山匪，消除禍患之外，也能補充上次因為李豐攻破泗陽城的損失。否則的話，也不會任由這些山匪活動十余天之久。
「右將軍，五路兵馬全部達到指定位置，兩兩之間，皆間隔五十余里之地，有探馬密布，但有情況，定可發現。如此，也不會被敵軍穿插而過。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向西北圍去？」袁立向孟昭稟報著周圍大軍的情況。
孟昭臉上冷笑浮現，搖頭說道︰「不急，大軍一動，所需糧草物資無數，總不能什麼都靠我們自己來提供吧。」
袁立沉聲說道︰「將軍，我軍所需糧草物資，除了我們自帶之外，各地鄉堡、大族也出了不少。」
孟昭看著城外準備離開的大軍，道︰「你知道這些鄉堡、富戶為什麼這麼心甘情願的為我們提供糧草物資，難道是我軍強大的使得他們心甘情願？」
袁立默然，自然不會是因為唐軍強大而致使這些鄉堡、大族、富戶心甘情願的獻出糧草物資。那自然就是因為這些禍亂與靈州府南部偏向西北部的山匪而起。山匪破堡、破城、破寨子，可沒有什麼講究，會將所看到的一網打盡的，包括姓性命。現在唐軍圍剿，他們自然巴不得越快越好。
孟昭道︰「看來，你也明白啦，這李豐所部確實是我們的敵人。但就眼前而言，他和這些山匪亂軍做的事情，已經有些對我們有利了。這些鄉堡、塢堡不除，對我們沒有好處。再加上泗陽城的大敗，我們更是損失慘重，自然需要從其他地方彌補，而這些鄉堡之中，大戶之流，就是我們的目標。既然自己不能動手，借著敵人動手豈不更好，不僅能獲其財務，還能獲得他們對山陽府軍的仇恨和對我們的效忠。我軍兵力在這兗州之地，算是兵強馬壯，但手中治理地方之才，確實極度稀缺。如果這些鄉堡被毀，大戶遭遇劫掠，他們也能為我們所用，對梁州府的安定極為有利。」
袁立暗暗點頭，他也知道孟昭言之有理。這些地方之上的鄉堡，原本只是因為徐州之亂而大舉興盛，為的是防備山匪流寇。但現在，這些鄉堡、村寨都開始有和官府不合作的念頭。如果能借助對方之手，倒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傳令其余各部，讓他們徐徐而行，一切以穩為準，一切按照我們這里的行軍速度為準。任何人不得輕出，否則，軍法從事！」孟昭厲聲下令道。
「張永學、蘇嘉，你二人一人添為泗陽縣守備，一人添為泗陽縣縣令，其他地方我不管，但這泗陽城一定要給我穩住。此次本將軍北出追擊敵軍，我留下兩千人，加上你們在這里征召的新兵，合計就是四千人。你們無需派軍出城，也無需顧忌其他，只需要確保泗陽城安全即可。如果發現南面唐軍活動跡象，不可輕舉妄動，只需要向本將軍回報即可！」孟昭召集泗陽城兩名主官，下令道。
原本，孟昭是要留守泗陽縣的，但派人打探之後卻得知，博平城中，從山陽府而來的府軍援兵，已經被博平現在守將葉軒給退回去了半數，此外並無向北而出的跡象。隨即等了近十天之後，才徹底放下心來。因為他得知，這葉軒似乎和山陽府現任府軍主將風子鳴不合，也就是說，山陽府也不會派軍支持他和自己強戰。如此一來，孟昭就想親自帶軍出發，擊殺李豐，洗刷自己的恥辱。
泗陽城北側一百五十里之處，有綿延數十里的鷹嶺山。此處原本有三伙人不過三五十的小山匪團伙。但後來被泗陽縣縣兵圍剿，山寨也成了廢墟。
此刻，這里又聚集了黑壓壓一片人。他們不是別人，而是趙詢及其部下。連綿數十里的山脈之中，藏下四千人不是什麼難題。當前，啃著干糧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趙詢等人，分散成數十支大大小小的山匪經過數條通道，在唐軍大軍行動之初，就早早跳開了其的包圍圈。
但泗陽城孟昭駐扎在此不離開，趙詢也無法輕易從泗陽縣月兌身。孟昭手中有從前線整編下來的八千精銳之士。趙詢可不敢保證，在敵軍的地盤上，二三百里的地域里，能逃得過萬余大軍的攔截。要是就此耽擱，到時候可就不是萬余大軍了，而是數萬大軍窮追猛打了。
「將軍，唐軍成半圓形包圍圈向西側包圍過去，我們是不是給這些山匪、亂軍通個信，怎麼說，也不能讓唐軍就這般輕而易舉的給擊敗了啊。」關林看著地圖上，趙詢畫出的雙方兵力布置圖，忍不住說道。
秦嘯道︰「不可，如果此時通報，只怕這些山匪亂軍會一哄而散，四下散開。而唐軍大軍卻沒有向前推進多久，就算他們四散而開，也無法對唐軍造成什麼，反而會讓對方發現我們已經月兌身。」
「組織他們反擊啊，誰讓他們逃跑了。先前攻打鄉堡城池之時，不是挺有組織，有紀律的嘛。」關林不服氣的說道。
盧語接口道︰「老關，話雖如此，但先前打那些鄉堡，小城，對手都是鄉勇和一些新附軍，但現在，他們面對的是大規模的正規軍，如山而臨。這些山匪，終究只是山匪，你以為他們在得知了唐軍大軍有組織、有預謀的集體清剿他們之時，他們還敢和敵軍正面迎戰嗎？這山匪可是百余支，而不是一兩支，想要讓他們真正組織起來，難如登天啊！」
關林張了張嘴，無話可以反駁，但還是說道︰「這山匪之中，可是有我們留下的弟兄，不能讓他們死在那里。」
趙詢揮手打斷了幾人的爭論，道︰「我已經派人通知他們了，我們的人會分散而走的。至于其余的，現在還不能通知他們。我們需要他們給我們爭取時間。泗陽城，孟昭，這確實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將軍，孫校尉回來了！」
「哦？快讓他進來！」關林等人頓時一喜，孫壯是派去查察泗陽城情況的人，現在回來，定有消息傳回。
「屬下孫壯，拜見將軍大人！」
「無須多禮，快說說，有什麼情況？」趙詢笑著說道，但語氣之中亦或者臉色之上，都沒有一丁點緊張之色。其余諸將校，則等待孫壯的回答。但盧語、李國昌和秦嘯三人，都猜測，趙詢之所以對孫壯即將要說的話，沒有任何激動之色，只怕心中早有萬全之策。就像破開泗陽城一般，誰曾想到過？
孫壯道︰「我已經和我們的人聯系上了，但因為唐軍右將軍孟昭在側，故而原本準備的計劃，一時無法實施。但現在，似乎孟昭有離城親自去前線參戰的打算，故而，想要完成既定計劃，我們還需要等待城內的情況。」
「孟昭要離城主持剿匪大事？看來，他對我們算是恨之入骨啊！」趙詢自言自語的說道。
「將軍，既然這個條件右將軍要離城，那我們是不是無需再和城中聯系，直接饒過泗陽城而南下，回到博平縣範圍。」李國昌沉聲說道。
「如果孟昭直接離城，而留下的守軍又不多的情況下，倒是可行。但我想，這個孟昭也不會輕易就直接派兵清剿山匪。」趙詢又詳細詢問了其他幾個探馬對于其他幾路唐軍大軍的行動，以及孟昭在城中準備的情況後，搖頭緩緩說道。
「大人的意思是，這孟昭想要利用我們，幫他們破壞這些鄉堡，清除這些不遵唐軍號令但因為對方明面上臣服，卻又不好下狠手的大戶、望族？」看著趙詢在地圖上的那些標示，正在默默看著地圖的盧語忽然沉聲說道。
「盧校尉所言甚是啊，如此一來，只怕唐軍不會那麼快行動，反而要緩步前行，如此，我們需要在此多停留些時間。但又要擔心山匪發現唐軍大軍行動之後，會導致唐軍發現，在他們包圍圈之中，並無我軍蹤跡。」秦嘯也俯身看著地圖，緩緩說道。
「那不是說，我們留在這里，情況不怎麼好？關林性子粗狂，對于他們這些人，討論來討論去都不感興趣。對他來說，管他千軍萬馬，我只管一刀迎戰。
「讓我們的人在各地傳信，就說唐軍為了借助山匪，想要攻破鄉堡，洗劫財物，以補充在泗陽城的損失。故而，唐軍大軍遲遲不行！」趙詢沉聲說道。
秦嘯撫掌笑道︰「此計甚妙，一言就可以迫使孟昭揮動大軍加速行動，否則，後果可就有他受的了。」
上嘉。
數十股山匪集合在一起，合計上千人，再次將一處鄉堡攻破，留下冒著火光的殘垣斷壁和是不是傳來的慘叫聲。隨後，上千人一擁而上，將鄉堡之中的財物全部運出。
與之數十里之遙，另一個塢堡也同樣如此。如果這些山匪只是簡簡單單的山匪，這些鄉堡和塢堡或許能將山匪據之堡外。奈何，這些山匪都是昔日府軍殘部出身，他們是軍隊，自然比普通山匪更為清楚如何攻城、破城！
這下，那些尚未破家的大戶們有些坐不住了，紛紛等待唐軍的行動。要不然，在這般下去，什麼都沒有了。而這些匪患，則是有著越鬧越大的趨勢。
而孟昭及其麾下兩萬人大軍呢？現在則是徐徐而行，孟昭也離開了泗陽城。只不過，兩日功夫，也不過向前行進了五十余里路程，大有和烏龜比賽的意思。
西部鄉堡大族首領，他們自然是心中急切如火，希望大軍能急速而至，解救百姓與水火之間。
孟昭既然打定主意要借助山匪之手，削弱對方豪強。豈會輕易被對方勸動？他對這些豪強不滿，不僅是因為他們平日對官府面服心不服，就連唐軍官府，也難以將統治實質性的達到這些鄉堡之中。更是因為李豐攻破泗陽城之後，烏蒙曾經向這些大戶接糧借兵，以剿滅李豐所部。奈何對方借口繁多，除了一些實力較小者出兵之外，那些真正的大戶、豪族，紛紛制止不理。
既然你們不義在先，我又何必講道義呢？孟昭這次是鐵了心要將這些鄉堡借助山匪亂軍之手給拔出了。就算拔出不了全部，拔出一部分也是好的。剩下的，自然就弱了。以至于孟昭都有種想法，是不是讓自己從北方帶來的唐軍士卒也混成山匪，去劫掠這些鄉堡大戶？
這些大戶之人，也不是笨蛋，將孟昭不願及時趕到，就想到前次烏蒙借糧借兵之事，當初他們拒絕了對方，現在，對方很顯然是來報復自己的。對于此，這些大戶也只好出錢出糧，向孟昭表示臣服之意和向對方求援。
「來人，傳令下去各部加快行軍！」當著諸大族的面，孟昭如是下令。但很快就讓這些大族又氣又急。這唐軍速度是增加了，但並沒有快多少，對于急于求救的大族們來說，這根本沒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