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烈已經孤身行至江州境內,景離那貨不夠意思,本身是他撈著抒烈當幫手,現在倒好,讓抒烈一個人先來了。
江州是南北辰交通樞紐,過往船只皆會在這里改航換道。大大小小的商家,南北督行公務的小官員,這里多得是。抒烈從一只豪華的船只上下來,看看天邊的斜陽,河道繁忙,碾得半江瑟瑟半江紅全成了波光碎玉。他在半途就听見了皇子遇襲,抓捕抒烈的通緝,譏誚笑笑,卻想,一定要把這冒充自己之人繩之以法,端端地玷污自己的清名。
他也沒想想,他哪里還有什麼清名,頂著他那什麼昭著的名聲又沒有他艷若天人的容貌做事要有多強大的心里壓力頂住各方女性的鄙視
正如他所言的時尚做派,出門遠行,他只穿了綾羅綢緞,十足暴發小開的模樣。看看手上的大玉扳指,向著落陽勾唇一笑,櫻色淡然,自戀地嘆了口氣,看了看對面一座四層之高的青樓,翩翩然走了過去。
他沒有去什麼風月雅間繡娘紅院,徑直去了最嘈雜的大廳。那里都是來往小生意人和未發跡的小官,在這江州排名前十的勾欄院里只能算是中下等的恩客。抒烈沖著龜.公笑得燦爛,要了個穿紅戴綠的姑娘。
那姑娘一來便坐在了抒烈的腿上,抒烈看她,面色泛黃,眼下青黑,眼角和額上有幾道若隱若現的紋路被厚厚的粉子遮住,只一眼,抒烈心中郁悶,又是個縱欲過頭的女人。他熟知這勾欄院中的規矩,姑娘年紀大了,積蓄老鴇也不願留,有的積攢了自個兒贖身走的大有人在。有的則是習慣了青樓中歌舞笙簫醉生夢死的生活,過了年紀,也不願離去,與人天天扮作露水夫妻,尋個**溫暖。這姑娘可見年輕時姿色不差,不是個沒有私房的主。
而這姑娘,看抒烈的模樣,嬌女敕如水,挺鼻俊美,不由芳心大動,她只是個中下等的妓,每天接的都是些下流的恩客,看著粗鄙而蠻橫。其實,狎妓之人,哪里還分高低貴賤。她沒幾個時辰前才跟人行完**,這會子人多,又被龜.公叫了下來。看見這麼個俊俏的恩客,不禁甚是興奮。
倒了杯酒就要和抒烈喝交杯。抒烈側臉避過,一杯酒水放在嘴邊,手一松,連酒杯一塊灑落。
那姑娘正要撒嬌,這俊美異常的男子卻淡淡道,「我帶你走,願意嗎?」
女子端酒的手一頓,繼而照舊一口喝干嬉笑道,「公子又說笑了,奴家在這春風樓呆的自在,跟著公子去,公子可能滿足人家?」她說著雙手蛇一般地纏上那字的胸背。
果是不願意走,爺本有意送你從良的。抒烈臉上是不變的笑,任她的手撫模,他的眉眼卻沒有一點狎玩之意。
周圍都是鬧哄哄的,男女之間的調笑和男子之間的攀比。
「你知道嗎?西夜那個最嫵媚風流的帝姬來咱們大辰了呢!嘖嘖,我見過了,那鼻子那眼那嘴巴,俊得很哪!」
「呦,爺,可有奴家俊嘛?」他懷里的嬌娘不願意了,嗲聲問。
「沒有,哪有你美呢?小桃紅我的好乖乖~」說著就親了個響嘴。
「可是那艷名在外的芙帝姬?嘖嘖,那可是個風流坯子,听說那時和咱們英勇如神的恆親王在他們西夜殿上歡,那可是大戰三百回合啊,哈哈!」
幾個男人婬.笑著,「是啊,若是咱們也能一嘗這帝姬的風流,那也算不枉此生了!」
「誰說不是呢?我那天見到她,她就在江州一帶」
「哎?你小子這謊就扯大了,你咋知道那是她呢?你又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她身邊有眾多尋常打扮的男子跟哈巴狗似的跟前跟後,我還尋思這是誰家的娘們戴這麼多頂綠帽子,後來我跑肚,旁邊兩坑在談論,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侍衛,那娘們竟然是那個什麼芙帝姬!」
「哎,沒听說咱大辰邀她來啊,莫不是他們西夜男人不頂用,她跑到咱大辰偷漢子?哈哈!」又是一陣婬.蕩的笑聲。
「哎,你們可不知。」有個小個子的那人摟過身邊的姑娘,低聲神秘道,「這帝姬是受咱們府尹黃大人的邀請來,來府上做客的。」
幾人一驚,都是有幾分興奮地低聲道,「二黃,你可不許瞎說,黃大人一向清正愛民,怎麼會和那種女子勾搭,這可是和西夜勾搭,是大罪唉!」
那被二黃的男子得意道,「咱是干嘛的?黃老爺家最出色的長工是也。三日前我看著她被八抬大轎從東門抬進來的,保不準那帝姬就能看上我。趕緊討好我,到時我也分你們個百步長做做?」
眾男子都啐他,「好不要臉的東西!」
抒烈含笑,那姑娘覺著無趣,一杯一杯地灌著自己。抒烈瞥了她一眼,伸指彈落她手中的酒杯,銀子往桌上一撂,轉身走出這脂粉飄香的春風樓。
這種地方,是最容易得到情報的。現在的江州,繁忙安寧,在他眼里,卻是一幅惺惺作態的模樣。各方勢力的悄悄盤踞,所謂的情報暗門組織愈發謹慎而不讓人省心。
不過。芙帝姬,黃府第三處別院,私自而來,院外有百人把守護衛。可調動的兵士在距東八里處。
他笑。便是在你
們眼皮下,他照樣能大喇喇地拿到情報。
厭惡一抖,月兌上綾羅綢緞,一身飄搖青衣合身得體。退身到春風樓後門狹小黑暗的小巷中,不一時,一匹紅馬達達疾馳而出,駿馬晨鳧,馬上人一身青蔥,這才是真正脂粉的香,鶯翠的紅。一騎香艷霎時涌入夜色。
狡兔三窟,何況掌握南辰漕運的抒烈,江州這樣的商家必爭之肥肉怎麼可能沒有他細致的布置與網線。大賈抒烈的豪宅,便在江州城中心,闊亭樓閣,小園水榭,他疾馳而去。在安陵幫景離守著那破小的院子,他多久沒有睡過九層鵝絨的床了!
至于那什麼西夜風流帝姬,他明日再去會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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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話音剛落,一旁的南宮謨臉上的神色有點兒古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幾眼,「這不過是江湖伎倆,咱是純爺們,那是不願意學。」
誰問你了,綰一臉黑線。然後她去看南宮耘,心道,你不是純爺們。
她沒有敢說,因為眾人臉上都還有憤憤不平之色,她貪慕美色誤事,罪過大了。她有些委屈,自己一個小丫鬟,若不是被你們爺強了,她能這樣嗎?還在等南宮耘說出什麼這些原在他掌握之中啦什麼的,以寬慰眾人,卻听他涼涼道,
「既然三弟和嚴太醫已經得手,遲來已沒有用,大家靜觀其變罷。明早開始齋戒沐浴,老五,老八,回去吧。」南宮耘淡淡道。
綰目瞪口呆,而他說著已和茗安步出房門,他們只在這間屋中待了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南宮謨看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被南宮諾一巴掌打到頭上,「別看了,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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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耘出門徑直向前走去,綰左右看看,怯怯道,「爺,你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廂房在那邊」
「那你要不要來?還是要回去洗洗睡?」他背對著她。
綰腳尖轉了轉,想起剛才他的話,你的手在我手里
當珍惜。
當一切混沌,當一切還未成定數,沒有牽絆的縱情吧。我小小的愉悅,不過因為你握我手你圈我在懷的溫暖。
當你還能愛,還敢愛。
「陪我散步。」
「嗯。」
綰跟上他,山風夾著松濤遠遠送來無畏而自由的氣息,她有剎那恍惚。
南宮耘低頭看著緊跟在自己身邊的微有些瘦削的女子。風有夜的習性,將她的衣裙吹拂到緊致貼身,丫鬟的服飾也包裹出她稍嫌修長的身材。縴秀頸背,隱隱有和她相和的倔強氣息。朝他嫣然一笑,月光皎潔落在她縴長細密睫羽,星眸漣盡一辰星輝。
南宮耘其實有沖動想去掉她面上的妝容,想看看她現在的臉上,有沒有她那晚曾有過的羞紅。
當然,他沒有。
沒有走向莊嚴肅穆夜里依然高傲輝煌的皇家廟堂,也沒有走向鱗次櫛比的宅院廂房,二人沿著山間大路隨性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靜謐疏朗的夜,給二人鍍上了一層清輝。不知不覺,走出了那山頂的祭祀範圍。先是沒有了高院紅牆,後是沒有了皇室宗廟,綰心情不由大是興奮,似乎連呼吸都暢快了。更主要的是,這里還只有他倆,沒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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