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生女人為了和親,原來這些顯貴人家養女人也是有目的,何況是福家,出了一個孝賢皇後,又出了一個皇子福晉,若是再出個皇子福晉,確實能再出一個皇後。怎就沒人想想索家的敗落、佟家的敗落,這些近在眼前的教訓全被權勢給遮掩了。
過了幾日,福晉領著一個女子進了門,笑盈盈地道︰「慧兒,這是額娘給你找來陪讀丫環曹玉琴,寶琴可是通音律,精通詩文,你要跟著好好學。」
看來將我皇子福晉的培訓提上日程了,我淡然地又抬了抬眼瞼,打量著曹玉琴,大概二十來歲,細腰柳眉,全身洋溢著一股韻味,拿現代話來說是個有才學的氣質女性。
她微微福了福身,柔柔地道︰「玉琴見過二小姐。」
我微笑著點點頭,福晉樂呵地道︰「以後玉琴負責教小姐課業,梅花負責小姐日常起居,就這麼著吧,我回房了。」
我有氣無力地道︰「額娘慢走……」
曹玉琴端立一旁,低頭不語。梅花抬呼道︰「曹姐姐坐吧,二小姐很隨和的,不必拘泥。」
我抬抬手道︰「坐吧,今兒就歇著吧,從明兒開始教好了,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不過你即是我的丫環,就得忠于我一人,明白嗎?」
曹寶琴臉色微變,一臉驚慌的神色,戰戰兢兢地道︰「奴婢明白。」
先兵後禮,就也是必需會的。我囑咐道︰「梅花帶寶琴去偏房整理一下,我躺會兒。」
兩人應聲出了門,我躺在床上,晃動著雙腳思忖著,為何從前我能靜下心來讀書、繡花、習字,現在卻是心煩意亂呢?心就似懸浮在半空,微微有一陣風,就左右搖擺。如此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如果狠不下心自殺,勢必得適應這個環境,那我該如何是好呢?
越想頭越疼,在床上左右翻滾,沒來由的暗自落淚。听到腳步聲,我快速拭去淚痕,俯臥在床上,兩手抱著腦袋,深嘆了口氣。罷了,我一定隨心,為自己重活一次,這一回誰也別枉想左右我。
轉眼到了五月初四,十三的忌日。從清晨起,天異常的悶熱,午後雷閃電鳴,恍若昨日再現。自從寶琴來後,我只听不彈,當再次看箏時,有太多的感慨,甚于怕去動哪幾根琴弦,仿佛要播動的是我的心弦。
雨滴落在院里干燥的地面上,漾起塵土。我的不由自主坐到箏前,撥了撥琴弦,輕聲道︰「如果你真來這一世了,听到我的琴聲,就出來相見,我永遠是知已,天下最好的知已。」
撫著琴,不由得邊唱邊道︰
你送的鳶尾花早已經枯了,你教的那首歌我學會彈了,風把旋律吹亂了,心又隨風飛走了,我的手指彈著彈著想起你了,習慣在你手心練習那首歌,習慣有你指尖輕輕跟著和,歌里不再有你了,你還在回憶住著,愈想忘了愈會記得,有你多快樂,揮別春天的綠袖子秋天開始,愛成飄落的葉子,你的左手有我許多,沒寫完的字,獨奏的綠袖子是我一支鑰匙,鎖著想你的住址,我會記得曾經有你愛我一次,可不可以不要成熟,也不要懂事,回旋的綠袖子音符還不休止,繞成永遠的戒指,你教的那首歌我不再彈了……
淚滴落在弦上,梅花跟寶琴立在我面前,我卻渾然不知。我啪的斷了音,緊閉起雙眸,任憑淚水順著雙頰而落。喉口酸楚得難受,真想啕嚎大哭,捂著嘴淚如窗外的雨簾。
梅花驚慌道︰「小姐,你怎的了?好好的傷心成這樣!」
我抬頭,卻見寶琴朝梅花搖搖頭,眼里也噙著淚。我著淚水哭笑道︰「高興過頭了,我竟然能彈出這樣的曲子來,好听吧!」
寶琴的眼里沒有疑問,只有理解,更甚還有一抹同病相憐,她的心里一定也有一個故事,不然決不會這個年紀還被賣入府中。梅花自然听不懂,也領會不到其中的深意,點頭道︰「是挺好听的,萬不得老爺生前直夸小姐聰明,小姐听听也能自己學會譜曲了。」
我立刻面無表情,似無所謂,卻加重了語氣道︰「今兒的事,不許往外說,我不想被人拎來拎去,去給別人獻寶。于其對牛彈琴,不如不彈!」
梅花若有所悟地點頭道︰「小姐放心,梅花決不會多言的。」
寶琴眼里閃過贊同,敬佩道︰「小姐真是于眾不同,曲為知已者彈,小姐真讓寶琴慚愧。」
我又撥了撥琴弦道︰「我向來相信緣份,芸芸眾生,能相遇,住在一起的卻只有我們,這就是緣份,雖然面上我是小姐,你們是丫環,但在慧兒的心里,你們就是朋友。對了,寶琴,若是別人問起,你就說我還在學,學琴不能急逼,不然沒了興致,就更難學好了!」
寶琴點了點頭,我揮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起身倚在窗口,看著漸漸變小的雨絲,被雨水沖得碧新的樹木,心又恢復了平靜。
到了七月,府里也不平靜,原因是大小金川戰事又起,福隆安身為兵部尚書自然是首當其沖,不能落後。而且第一次大小金川作亂時,是傅恆與岳鐘琪一起平定的。這次福家出門的不僅是福隆安,還有福康安也受命隨從。真刀真槍上戰場,家里的女人們自然是擔驚受怕,送別時,傷心落淚也是難免的。
我呀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見棺材不落淚,見老福晉傷心,又做起了安慰工作。今兒還被拖著一起到碧雲寺燒香,我還真想去求根簽看看,倒底是什麼爛瓜命?
碧雲寺依山而建,環境清幽,鳥鳴陣陣。福家可真燒香總動員,大大小小十來號人,哪是燒香,簡直是撓亂寺院的清幽。等她們住下後,我溜到了大雄寶殿,拿過簽筒閉著眼楮,詫有其事地默念道︰「佛祖在上,請給個明示,我的命運到底如何?」
微晃了許久,一個竹簽順勢而落,拿著簽號換成字條一看,不由傻愣說不出話來︰人生自古有情痴,前緣了卻添新愁,姻緣輪回命注定,解鈴還需系鈴人。
情劫?還解鈴人?是誰啊?難不成上一世是雍正,解了我一世情劫,這一世又是誰啊?說得也太玄了些,氣惱地將紙條揉成一團,扔到了草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