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幾步,猛地推開大門,立刻遠遠地跳開,汪洋自私的金黃色渲染了整座大廳,從門漸開的角度里狂烈地傾瀉出,暖意充塞的同時,不和諧的恐怖從虛假的表面下騰起,寸寸扎破表面,和諧在一瞬間龜裂開,暗涌的危機從各個角落里升起,金黃色里浮現出黑色的斑點。
我深吸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貿然進去,一個始料未及的聲音在頭頂盤旋著,猛地降落,在我的腳邊激起齏粉團團。
「歡迎您的到來,神的意志將附加在您的身上。」一朵異常大、足有半個足球場大的花從地面下生起,肉色的花瓣長著形態各異的斑點,帶狀的花蕊張牙舞爪,而柱頭上——立著只眼楮。
我向後退去,花朵突然暴增長的花蕊將我面前的地毯一寸寸地撕裂,塵埃彌漫中,一條肉色的長索縛在我的腰上,帶著迅猛之勢把我拉進大廳內,而門,在我身後轟然一聲關上。
我用雙手想扒開肉色的花蕊,然而我觸踫到的只是膩滑的粘稠物,根本甩月兌不開,那花朵越發得意,帶著我轉過一圈,最驚異的莫過于,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過去,那眼蛛子總是一樣的,而它根本就沒有轉動過。
它在一陣哈哈大笑後把我放在地上,我只感到腰部的衣服都是濕的,,還殘留著粘粘的液體,一陣惡心的氣味撲鼻而來。
「你會說話,好,那我問你,我朋友到哪去了。」既然落入了魔爪中,活著離開的可能不大,索性豁出去了。
兩條肉絛突然向它的眼楮卷去,生生地把眼楮扯下,直送到我面前︰「請您接受。」
接受個頭啊,我看那眼珠子在透明的一層膜里轉動著,心跳幾乎變為負數,那眼楮突然幻化出一幅圖,緊接著,畫面就動了起來,在它的眼球里活生生地演繹著。
畫面里出現的人是我,到了現在,我連吃驚的力氣都沒了,只覺得這里的事物注定是要讓人驚嚇害怕的。
「我」,畫面里的我,看到了妍澈和慕封,我剛想和他們打招呼,但我多了個心眼,我怕我這樣打招呼,會不會在冥冥中讓他們產生了夢魘。我耐住了性子,在一旁看著他們,他們應該是全然不知我的存在。
「慕封」拿出一款發飾遞給「妍澈」,那款發飾,是一只可愛的白羊造型,正是那天從銀座里出來後,她看了好久的那款,沒想到慕封竟注意到了,難道他真的對牡羊有點意思。
正準備打包回去躲在家里的一角慢慢地數腳趾頭,我拍拍身上的塵,沒想到那個眼珠子里的「我」竟也跟著我這樣做,拍塵的聲響似乎被妍澈听到了,她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一上來便要擰我的耳朵,似乎我的耳朵生來就是要用來供她擰的。
我閃到一旁,她卻咦了一聲︰你口袋里發光的是什麼東西。
「哪有。」我模了模口袋,除了手機和一張卡外什麼都沒有,眼珠子里的「我」也照做了我的動作。而妍卻毫不忌諱地把手伸進「我」的兜里,竟掏出了一樣東西。
——發飾,白羊造型的發飾。
「我」的口袋里怎麼會有那東西,我怎麼會送她禮物,應該不是她的禮物吧,那怎麼會在我的口袋里,應該是用來詛咒的。
她把發飾舉到陽光下︰純鑽石做的,你還真敢買啊。
一旁的慕封把他手里的那款同樣的發飾收到背後,淡然道︰很適合你。
「是嗎?」妍澈故意拉長了聲音,把我的禮物放回我的手心,一下子就到了慕封背後,「可我還是比較喜歡你送的哦,你說過送我的,對吧,你該不會想收回吧。」
慕封嘴角一抿,什麼也沒說。她從他身後繞出,兩人這樣並排站著,真的很配,他的淡漠超然恰好可以襯托出她的直率開朗,有他在她身邊,她應該可以學得溫柔點,至少她煩躁缺乏耐心的時候,他可以在一旁耐著性子地開導;她因為坦率而得罪人的時候,他可以為她處理得很得體;她樣樣爭強好勝的時候,他可以讓著她;她喜歡追求刺激,他可以陪著她一起瘋。他可以做得到的,我都不如他,心里不是騰起酸楚,而是一種強烈的妒意在灼燒,潛意識里不加控制地讓那團火騰起,踫到心頭的一層冰卻立刻化為烏有。有什麼好不爽的,我對她是真的喜歡嗎,一直打打鬧鬧,能證明我們很熟嗎,更何況之前的記憶我全都沒有了,如果慕封能給她幸福,何不趁著現在我什麼都不記得,一切都只是從頭開始的時候,幫她找到她的幸福,那樣我就不會痛苦,只是有一點的留戀。
我這麼想著,面前那個畫面就消失了,那個眼珠子在我面前晃了幾下,拖著悻悻的腳步退了回去。